第七話,肖大哥
三天後的晚上,護典閣後方的廂房。
在一間弟子宿舍內,一個少年盤坐在床上,一把極為精美的寶劍躺在少年雙膝之上,此劍正是萬刃宗佩劍,而此人正是仍在突破御氣師瓶頸的葉逍。
葉逍劍法精湛,在劍道上的造詣很高,甚至可以稱之為百年不遇的天才。但他在御氣修鍊方面,可謂是懵懵懂懂,甚至稍顯笨拙。
雖然葉逍已有體境十重的境界,從體境突破至意境,畢竟是一個御氣師從零到一的過程,而這一過程的關鍵就在於對御氣這一全新概念的感知。感知到了氣的存在,自會水到渠成地突破至意境的境界。可若是感受不到,即使再刻苦也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在這個階段勤奮和努力彷彿並沒有那麼重要,而更重要的則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或是錯進錯出的運氣。
顯然,此時的葉逍還在未知而艱難地探索着……
“心裏不要想着劍,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此時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葉逍轉頭望去發現自己的門沒關,而門外則站着一個身着萬刃宗白袍的男子,並不像一般萬刃宗弟子偏瘦的身材,體格健壯,有着幾分帶有力量的美感。此人很高,跟傻大個兒葉浩差不多。長相英俊、皓齒明眸,略有稜角的面龐下透露着幾分書生才具備儒雅。一頭銀白色的長發整齊地扎繫着,雖然一頭銀髮,但此人卻一點也不蒼老,白皙的皮膚里透着淡淡的一抹紅暈,像是老一代京劇里的花旦小生。一般情況下,這樣的銀髮帥哥要麼是小的時候得過一些特殊的疾病,要麼就是情場失意、為情所困,一夜白了少年頭。
葉逍雖然和新入宗的這些弟子還不怎麼熟悉,但是這位銀髮帥哥還是留給了他深刻的印象。
“肖……肖……”葉逍只記住了姓,所以叫了半天沒叫出來。
“肖興川。”男子見葉逍支吾了半天,隨即提醒道。
“對對對,肖……肖興川前輩。”葉逍恍然大悟道。
肖興川友善地點點頭,走進房間,坐在葉逍的床邊道:“葉逍老弟,上回見你在護典閣里可挺厲害啊。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未來不可限量啊。”說完拍了拍葉逍的肩膀。
“哎,有啥用啊。連意境一重都沒達到,虧我那天還那麼囂張。丟死人了。”葉逍把劍丟到床邊,嘟着嘴說道。
“別灰心,你就是沒找到那個感覺,你那麼聰明,一定沒問題。”肖興川鼓勵道。
葉逍聽着這沒多少營養成分的雞湯,一開始有些不屑,甚至還暗含着些許氣憤。但看着肖興川堅定而嚴肅的眼神,葉逍才知道肖興川是真發自內心地鼓勵着他。一時間,他因過度緊張而有些顫抖的肩膀漸漸放鬆了下來,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許多。
肖興川看着此時的葉逍,再次友善地笑了笑,然後收回了放在葉逍肩膀上的手,隨口道:“其實御氣沒那麼玄乎,而且突破至意境也並非沒有規律可循。御氣終歸只是一種修鍊方法,而修鍊方法必然會有一定的技巧。”
說完,肖興川順手拿起葉逍床邊的枕頭,然後只見他鬆開了抓住枕頭的手,奇怪的是枕頭竟飄浮在空中,就像葉藍羽向他們展示以氣御劍時的那樣。
肖興川見葉逍沒有說話,隨即轉頭看向窗外,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對劍很有感情,但僅僅把劍作為御氣的對象,顯然太狹隘了。來,看這裏。”肖興川說完,就伸出了手,比出了一個一的手勢。
看着肖興川潔白如玉的手,葉逍隨口道:“沒想到前輩人長得白,連手也這麼白。”
肖興川先是笑了笑,然後說道:“我的手儘管很白,可再潔白的手在明月面前都會顯得粗糙暗淡。”
葉逍先是一愣,過了一會兒,他好像反應過來了。
肖興川的手還直直的指在那裏,在玉手前指的方向,是牆上半開着的窗。此時的窗外一片寂靜,黎明前夕的黑暗籠罩着整個世界,這黑暗漫無邊際,連星辰都因畏懼而開始隱匿藏形。縱覽夜空,只有一個逆行者,它就在肖興川玉手前指的方向——一個孤寂而明亮的月球。
肖興川轉而看向葉逍說道:“來。我來助你運氣突破。”
肖興川說完隨即盤坐在葉逍身後,雙臂前伸,兩掌有力地扶在葉逍的背上。一時之間,葉逍便感覺到一股溫熱而並不躁動的能量從背後傳來,像火一樣十分火熱彷彿點燃了整個五臟六腑,又好像水一樣溫柔滋潤着四肢百骸。
“感受到了嗎?這就是氣。生命之氣。”肖興川低聲說道。
此時葉逍沒有講話,他只是閉上了雙眼,感受着這極為微妙的感覺,品味着肖興川剛剛說過的話。
“將氣御於體外,心裏不要想着劍。想想花草樹木,想想山河石海,想想房間內的物體,想想剛剛那個枕頭。我收力了,加油葉逍!”肖興川說完,葉逍再次感覺到一股溫熱傳來,然後漸漸收緩,最終消散,只留下後背上豐盈而飽滿的餘溫。
此時肖興川扶在葉逍背上的手也悄然收回,只見葉逍再次盤坐起來,但這一次葉逍沒有把劍放到盤起的雙膝之上,他只是將放在雙膝上的雙掌微張,做了一個最為簡單的打坐姿勢。
不一會兒,枕頭旁邊的被子浮起來了、床前的桌子浮起來了、桌子上的茶壺起來了。最後,除了房間裏的床和門板之外,屋子裏所有的傢具和裝飾用品都浮了起來。浮空的物體無規則地緩慢旋轉着,茶壺裏也因為這奇妙的旋轉而傾斜,但流出來的水卻沒有灑在地上,而是匯聚成了一個蘋果般大小的透明水球,同屋內的其他物體一樣漂浮在半空之中。
肖興川看到這番景象,微微的擠了擠卧蠶,欣慰地笑了。
最後,房間內的物體緩緩落下,回到了地面之上。落地的物體位置略微有些偏差,但也都是同原來的朝向擺放的。可半空中的水球就沒那麼幸運了,只聽“啪”的一聲,水球破碎,先是落在床邊的桌上,然後水球炸開,炸飛的水花四周擴散,濺了葉逍和肖興川一身。
而葉逍並沒有被這一股清涼打斷,他繼續運氣,只見之前還被葉逍丟在一旁的佩劍連着劍鞘一起,先是緩緩升起,然後飄到了葉逍的頭頂上方,最後輕輕下落,落在了葉逍微微打開的手掌之上。
此時葉逍緩緩睜開雙眼,面朝肖興川露出來一個十二顆牙的微笑。
“前輩!前輩!太謝謝你了,我現在……我現在……”葉逍激動地不禁有些結巴。
“意境一重,巔峰,馬上就又可以突破啦。”肖興川欣慰地笑道。
“嗯嗯,我現在就突破。”葉逍道。
“切莫着急,你先前的消耗應該不小,下一次突破會比這次更難,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肖興川道。
“沒啥消耗,我剛剛運氣時感覺丹田裏的御氣還很充盈。再來!再來!”葉逍說完,挽起袖子,摩拳擦掌,要再次開始突破。
“沒說你的丹田吃不消,是你的身體要吃不消了。”肖興川說完,抬手捏了捏葉逍的肩膀。
“哎!疼!”葉逍輕喊一聲,隨後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全身肌肉因疼痛而向心收縮,先前自然挺直的腰板兒也隨之蜷縮起來。
“你也不看看你在這坐了多久了,就算是閉關修鍊也得有個頭兒吧。聽我的,明天出去溜達溜達,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沒準兒能事半功倍呢。”肖興川道。
“嗯……那好吧。見好就收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前輩明天一起去宗門其他劍閣轉轉吧。”葉逍笑道。
“行,明天一起去轉轉,我也去透透風兒。”肖興川道。
之後葉逍將劍放到枕邊,跟肖興川聊了一會剛剛突破時的感受。
“我先走了,你休息吧,明天不用起太早,咱倆也就是去轉轉,要不了多少時間。”肖興川道。
“前輩。明天不見不散。”葉逍道。
“好!不見不散!”肖興川說完又補充道:“額……葉逍啊,別老前輩前輩地叫了,你就叫我……”
“肖大哥!我叫你肖大哥行吧?”葉逍道。
“好!就叫肖大哥吧!”說完肖興川起身離開了房間。
肖興川走後,葉逍一頭倒在了床上,他回想着剛剛發生的一切,也再次回味着剛剛那種微妙的感覺。不將注意力僅僅局限在劍上,而是把將氣御於周圍的一切物體。顯然,肖興川剛剛所點撥他的御氣方法於前日葉藍羽所教的並不一樣。但此時的葉逍並沒有多想,他還沉浸在久旱逢甘露的喜悅中無法自拔,但長時間高度緊張還是讓他還未發育成熟的肉體有些吃不消。所以沒過多長時間,葉逍悄然睡去……
此時天空已不想之前那樣漆黑,雲采之間的一抹魚肚白映射着腳下的大地,彷彿在為幾個時辰后的生機勃勃做着一些鋪墊。
而就在此時的廂房內,葉逍剛剛突破時的景象又一次重演。略微不同的是,這一次空中漂浮的水球沒有炸開在桌面上,而是分離成無數個小水滴,排着隊井然有序地回到了茶壺之內。而屋裏盤坐在床上的男子,正是肖興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