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潛伏者
神里綾人睜開眼睛，遠方的倩影提着燈籠，並不是他的妹妹綾華。
“已經吩咐過早柚，她現在已經出發了。”巫女鹿野奈奈走到綾人的面前，微微頷首。
“辛苦了。”神里綾人點點頭。
“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家主大人，我就先行告辭了。”
“好，請代我向八重宮司大人問好。”神里綾人說，“關於神櫻異常一事，社奉行近期會增派終末番的人手進行調查，幫宮司大人分擔憂愁。”
鹿野奈奈笑了笑，“如此甚好，那就代八重宮司大人謝過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小徑深處。小徑盡頭是鳴神大社，眷顧稻妻的神櫻矗立在其頂端，櫻色的花瓣四下散落，於神里綾人的面前隨風起舞。
這讓他想起了家中廚房裏的，撒落一地的粉紅色花瓣。大概是綾華用緋櫻繡球製作料理的時候，不小心弄的吧，以她的性格，卻還沒來得及收拾。
月夜重歸寂靜，神里綾人嘆了口氣。
“托馬，今天的你很是沉默啊。”他的語氣充滿無奈，“是有什麼心事嗎？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很樂意作為你傾訴的對象。總把事情咽在肚子裏，是很容易生出心病的。”
托馬面無表情地站在神里綾人身後：“家主大人請放心，托馬並無不適，只是有些倦意，畢竟時間已經很晚了。”
“困了的話，你就去休息吧。”神里綾人轉過身，直視托馬的眼睛，“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待綾華就好，以我的能力，暫替守衛一職並無不妥。”
“家主大人都願意忍受困意和寒風，托馬自然不能自行離去。”托馬淡淡一笑，“不然讓宏達知道了我擅自離職，肯定得埋怨我的。而且啊，要是大小姐回來的時候，只看到她的兄長在外面獨喝西北風...”
“托馬？”綾人神情怪異。
“啊！很抱歉，家主大人，是屬下僭越了。”托馬反應過來，迅速閉上了嘴。
神里綾人哭笑不得。他很清楚這傢伙就是在裝，硬裝，而且知道自己不會去拆穿他。
作為自己親愛的妹妹的好友，神里綾人私下和托馬交情甚好，比起上下屬之間的從屬關係，更多的是純粹的兄弟情義。托馬的人品與能力他是認可的，不然不可能讓其留在妹妹身邊。
說心底話，以神里綾人的身份和地位，能真心真意平等相處的朋友，或許也只有托馬一人了。這點上兄妹倆倒是出奇的一致。
現在夜深人靜，四下無人，他們之間的交流本應少幾分恭敬，多幾分坦然。不過很明顯，托馬是選擇站自己妹妹那邊了，打定主意要盯住自己。
語氣裝的倒是不錯，很有召開奉行會議時的排面式說辭的感覺，雖然在綾人看來很假就對了。
“托馬，你確定...要陪我一起等嗎？”神里綾人的微笑平平無奇，語氣柔軟了許多，在托馬聽來卻多了幾分循循善誘。
他一時間有點背脊發涼，家主大人的笑意讓他心神不寧。他並沒有說謊，有關侍衛和小姐的埋怨，只是這倆份埋怨的內容大概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他當然要留下，得看住他尊敬的家主大人兼友人，必要的時候甚至得作為旅行者和家主之間的橋樑...起碼要是一個不小心打起來，他得幫忙勸架。這事可不能讓小姐來做啊！
前提是神里大小姐真的把旅行者給帶回來了。不知為何，托馬對這一可能性發生的態度偏向於肯定。或許他自己心裏就是這麼期待的吧...當一些東西擺上了檯面，結果自然也會誕生。小姐的情況托馬很清楚，這麼下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不如乾脆點直接攤牌，無論結果如何，起碼所顯露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是的，請家主大人允許托馬好好履行自己的職責。”托馬微微頷首。
“是嗎...好吧，辛苦你了。”神里綾人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因為有點怕會穿幫。
自己現在的笑容多少有點不正常，以托馬的敏銳程度，說不定忽然就察覺到了。雖然但是，他的心裏多少是有點歉意的，畢竟算計了他的友人。
這時視野窮盡的地方，出現了一道人影。她提着一隻布袋，一身淡藍色的和服，腰間束了櫻色的紋帶，手腕處的銀鐲貌似鑲嵌着寶石，映射出輝月點星般的銀光。
神里綾人看得有些發愣，他是第一次見她的這幅模樣。
托馬靜立於家主大人的身後，神色有些複雜。
綾華一個人踏着石板台階走來，木屐咯吱咯吱地作響。她站定在了神里綾人的面前，兄妹兩人靜靜地對視，兄長的心此刻算是安放了下來。
“歡迎回來。”神里綾人微笑。
“我回來了。”綾華嘴角彎起淺淺的月牙。
托馬別開眼神不去看他們，目光四下搜尋，鎮守之森的林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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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靠近一點，暴露了我可不會負責任的哦。”早柚在男孩耳旁小聲嘀咕。
“話說回來，我們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啊...你和神里大小姐的關係不是很好的嗎？”她還是有點疑惑，“我們光明正大地走進去不就好了，只是住一晚的話，家主大人肯定也不會介意的啊。”
“光明正大這個詞...從早柚的口中說出來就很奇怪啊。”空心說你不是個忍者嗎，忍者思考的方式就應該是悄咪咪地潛入，而不是選擇正面硬剛啊！
“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輕輕摸了摸小狸貓的腦袋，“早柚還小，不用想得太多。”
“早柚不小了，只是長不高而已！”女孩語氣很是不滿，“還有...還有不許老是摸早柚的頭，即使是你...也只能限定一次，就一次！”
“好好好，下次一定。”空笑了笑，心想如果忍得住的話，畢竟小狸貓真是太可愛了。
“我們該行動了。”他說，眼前剛剛走過披甲的衛兵。他還認識，是社奉行代行的平野，第一次接社奉行聲望任務的時候曾經遇過，還稍微交談了幾句，沒想到今晚正巧是他值班。
“好，跟上我，千萬別離開披風的範圍哦。”早柚貓着步子一馬當先。空背着小派蒙緊隨其後，忍術道具中的欺瞞披風起到了類似隱身的效果，幽燈蕈的粉末隱藏了他們的氣息。
沿着神裏屋敷左側的牆壁，從石龕和松木的背後穿過，跨越青青的草坪，灰岩假石的池塘在他們的側面。早柚和空摸進了木台階下的雜草堆里，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那兩位守大門的怎麼辦啊？”旅行者問道，目光卻飄向了別處。
兩株松木和紅木圍欄的後面，就是神裏屋敷的中央大堂。女孩端坐在蒲團上，捂着小嘴輕言笑語，她的對面是陌生的男人，一頭水藍色的長發搭配藍紋金邊的白禮服，嘴角的笑容平淡溫和，卻有着一股特別的魅力。他大概就是綾華的兄長——神里綾人了吧。
空偷摸進來的時候門口只看到了托馬在站崗，現在算是第一次見到神里綾人，雖然是以某種“盜賊”的姿態，但他對綾華兄長印象挺不錯的。
綾華看起來也很開心的樣子。空在心底笑笑，這樣就好，她的兄長貌似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並沒有責怪綾華的晚歸。
“唔...我有辦法，把他們引開就好了。”早柚小腦袋轉了轉，“我就不和你進去了，我的卧室也不再裏面...你找機會偷偷地摸進去，守衛什麼的...就交給早柚吧！”
“旅行者，你...怎麼了？”她在空的眼前晃手指，“你在...看什麼呢？唔...是大小姐...”
“沒什麼，沒事。”空收回了目光，扭頭盯着早柚的眼睛，“好，就這麼辦，我們走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你...準備好了嗎？”早柚給空看得有點怕怕，眨了眨那對大眼睛，掏出了一隻造型奇特的不倒翁人偶，大概是某種忍術道具。
空屏住了呼吸，力量灌注於雙腿，身體是半蹲鴨子步的狀態。他必須沿着木台階下方的空檔隔層前進，才能躲開上方侍衛的視線，但開門又是個大麻煩，這還是個帶把手的銅鐵門。
不知道早柚有什麼手段...難不成是利用鏡像製造一個視覺欺瞞的假門嗎？想來不是很靠譜的感覺...
“那我扔了。”早柚說。
“等等！”空一把扯住小狸貓的花帽子，“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