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愈發混亂的案情
“是他嗎?”
“看着像。”
“這是哪一段錄像?調出來給我看看!”
原本負責檢查監控的那個警員急切的說道,但只眨眼間,宋佳的滿目怒火就讓他立刻改口,“我去調,我去調!”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張照片上,這個戴着帽子、後腦勺少一撮毛的男人,是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但可惜的是,在監控畫面里,自始至終那個男人都沒有露出正臉。
“再來!”
“慢一點!”
宋佳似乎發現了什麼。
“倒回去一點!”
“就是這裏!給我切那根杆子的錄像!”
她腦中叮的一聲,猛然意識到,就在這一秒,這個後腦勺極有可能出現在另一個攝像頭的視角中!
果不其然!
這個路燈桿上的攝像頭,是用於拍攝路邊的停車位,所以高度極低,但也全仗這一點,它最有可能拍到!
“停!”
就在畫面的最左下角,一個腦袋,一閃而過,幾次放大后,儘管畫面有些失真,但任誰都看得見,就在他後腦勺上,有一個長條狀的禿塊,在禿塊的毛茬兒下隱藏的,就是條形碼!
就像唐棟後腦勺上的條形碼一樣!
“唐棟!”
這個發現令所有人都激動不已!
“果不其然!”
不知何時趕來的任賢,冷哼道,“他真是演了好一手賊喊捉賊,這下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跑!”
“跑?看看?”
任賢這話聽的宋佳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當場就給他摔地上,“你提醒我一下,誰把他放跑的?!”
任賢一直和唐棟不對付,剛才這視頻片段,將唐棟的犯罪嫌疑拉滿,他才一時有些得意忘形。
經宋佳這麼一訓斥,立時臊眉搭眼的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但唐棟出現在潘老太家門口,這絕不可能是個巧合!更何況,先前在做筆錄的時候,唐棟對這事也是隻字未提。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說著。
宋佳也是眉頭緊鎖。
以她本心來說,她是打心眼裏不希望唐棟是這一案的兇犯,畢竟先前幾次案件,都是她力主排除了唐棟的嫌疑,而這一次,一旦證明最後都被兇手真是唐棟,這無異於是打在她臉上的一個大耳光!
但……為什麼?
這一群警員,給潘老太的背景、身世,排查了好幾通,唐棟的名字從未出現過。
一定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宋佳眼神掃過全場,盯上了正試着拚命隱藏自己的任賢,他混在人群里,只有半顆腦袋從別人的肩膀那裏探出,兩人一對視,又心虛的轉到一邊。
“你也真好意思回來,人呢!”
宋佳怒喝道。
“嘿嘿嘿”
任賢憨憨的笑了幾聲,擠過人群,將一個大號證物袋放在了桌上,裏面看着就是些零碎的電子產品,“這是他們兩個人的手機……”
“就這?!人呢?!”
宋佳的冷眼盯的任賢心裏一陣陣發毛,緊張的扣着手指,他倒不是因為害怕,只是一時難以接受宋佳對他的失望。
萬幸,與他同組搭檔盯梢的警員,
“我們倆在那查了一圈,又去交警隊看了一溜夠,十有八九就是這輛車。”
警員拿出一張照片,一輛通體全黑的麵包車,就連車窗都貼着黑色的鍍膜,完全無法看清車內的情況,不過車牌號倒是拍的十分清楚。
“這是車主資料。”
不等她發話,一沓檔案就已經遞在了他的手裏。
宋佳面色鐵青,右手壓在檔案袋上,五指微張,青筋暴起,扣的牛皮紙袋發出嘩楞楞的響聲。
她不需要看檔案袋裏的內容,她太知道這個車主是誰了—安雅!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倆給我找出來!”
宋佳轟的一巴掌猛的拍在桌上,咬牙切齒的說道,
“其他人,監控畫面再過一遍,給我找出那個人來!”
宋佳指着那張疑似是唐棟後腦勺的照片,惡狠狠的說道,
“美洲獅從哪來的?臟辮哪去了?潘老太的社會關係再給我重新捋一遍!”
此時…………
在已經荒廢多時的靜海醫學中心。
一個廢棄的病房裏,在一陣電光火石的閃爍過後,重回平靜。
“沒錯!絕對是這裏!”
唐棟哆哆嗦嗦的喊着,不停打顫的牙齒髮出鐺鐺鐺的撞擊聲,他無力的倚在面前的水泥牆,以一種近乎於迷戀的痴狂,撫摸着那上面破碎的縫隙,“那個機器、就在這裏,他們、他們也在!”
他癱軟在地,喘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神獃滯,不受控的口水混着鼻涕泡掛滿了一臉。
安雅像是早有準備,趕忙扶着唐棟坐下,扒開他的眼皮,掏出口袋裏的小型手電筒,在他臉前左右的晃動着。
“你看到什麼了?”
“我、我看不清。”
唐棟本能的想要眨眼,但眼皮卻被宋佳死死的拉住。
這是她從未見到過的癥狀,瞳孔輕微發散、邊緣處甚至還有些不規則鋸齒。
不論她怎麼說,唐棟都無法控制眼睛跟隨者手電筒移動。
“我看不清!”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光!白光!紅光!綠光!”
唐棟癲狂的叫嚷着!雨點般的拳頭瘋狂捶打着牆壁,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
幾小時前,他在警隊錄完關於潘老太謀殺案的口供后,知道自己已經被宋佳列入了嫌疑人的名單,一時有些意興闌珊。
既然不能參與潘老太案件的調查,他索性重新撿起了自己尚未調查完成的那個所謂的獵戶座計劃。
也就是那個名為溫經博的老頭,發在他郵箱中的那個視頻中提起的事情。
他在視頻中,展示的那個所謂的機器的原型機照片,與唐棟曾經在幻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而唐棟的幻象,指向的是位於靜海醫學中心的一間廢棄病房。
考慮到以往自己每次出現幻象時的狼狽模樣,他也着實不認為獨身前往是個好主意,只能是等着安雅從警隊出來。
趁着這那會兒功夫,他去攝影器材商城買了一套新的遮光板,稍稍改進了一下暗房,將先前從爛尾樓流浪漢那邊取來的膠捲沖洗了一下,甚至就連他自己拍攝的那些數碼照片,也使用轉換技術,換成了膠捲沖洗。
這算是一個半吊子攝影記者的執念吧,對於那些人,那些人文,屬於他們的故事,唐棟只想要用膠捲來記錄下那些時光,也只有膠捲,才會在時光中,泛黃、褪色,記錄下屬於時光的刻印。
流浪漢給他的膠捲里,拍攝的依舊是這一群流浪漢。
從光影、構圖來判斷,這十有八九也是出自自己的手。
如此說來,可能自己當時正在做的報道,就是有關他們這樣的城市邊緣人的報道。
“我曾經是這麼嚴肅的記者嗎?”
唐棟哂笑着看着暗房的角落裏,依舊懸挂着的某位女星的走光照,一時百感交集。
隨着一張張照片的沖印完成,唐棟愈發感慨。
這些流浪漢,也許是這個城市裏最邊緣的螻蟻,但,不論是這些攝於半年前的照片,還是自己剛剛拍的照片,那些笑容從未變過,一如那污水橫流的地溝。
“你叫小齙牙、你叫捲毛、你叫大花布……”
他肆無忌憚的在照片背面寫下自己為他們取的諢名,又將半年前的與剛拍的照片一一對應,準備都晾乾后塑封一下,作為小禮物送給他們。
“你叫……卧槽!”
直到他拿起一張照片,失聲的叫嚷,手上的照片就好像重如巨萬,直接跌回到了沖洗盤中。
顧不得污染,唐棟直接丟掉鑷子,赤手抓起了照片,“卧槽尼瑪!”
那上面的胖女人,竟是他記憶中靜海醫學的那個護士長!
這怎麼可能!!!
唐棟發瘋似的在照片堆里翻找,是的!沒錯!不光是她!還有那個醫生!護工!那三個在靜海醫學後山的天坑裏碼的整整齊齊的三個人!在半年前,全都是他鏡頭下的流浪漢!
這!怎麼可能!!!
唐棟只覺得一陣陣頭皮發麻,他想起溫經博那老頭的視頻中,曾經提及的機器的理論測試方向:精神控制、腦計算研究……
難道說……!!!
…………
當安雅趕來時,看到的是一副荒唐、但情理之中的畫面。
唐棟的客廳,變成了照片的晾曬場,橫七豎八的用釘子在牆上拉了幾根橫線,上面用小夾子夾滿了照片。
這當中,除了那些他已經對照過自己剛剛拍下的照片,還依舊住在爛尾樓的流浪漢之外,還有4個人身份無法確定。
其中的3個,就是已經化作骸骨的他記憶中護士長、醫生、護工。
而最後那個無法確認的人,只有一張半年前的照片。
從身型判斷,那是一個男人,而且,他也並非是照片的主角,而是在遠處的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
唐棟想盡了一切辦法放大處理,但也無從確認他的樣貌。
那是個近乎光頭的男人,在模糊不清的照片里,依稀能辨認出,他的頭上只有細細軟軟的毛茬兒,就像是獼猴桃的外層絨毛一樣,薄薄的一層,但就在他後腦的枕骨上,有着深一道、淺一道的黑色條紋……
簡直與他後腦勺的條形碼如出一轍!
“這不是你。”
安雅悄無聲息的觀察了良久,冷不丁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聲說道。
這一下差點沒把唐棟給嚇的跪地上。
緩了好半天才悠悠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傷口癒合時間不對,以你的傷口癒合的進度來說,半年前,你能被輪椅推着活動就算不錯了,更不要說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着了。”
如此說來……
唐棟回憶起自己當初在靜海醫學時的記憶,確實是被人用輪椅推着在花園裏曬太陽的。
但……這豈不是意味着,外面還有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而且還要早幾個月,後腦勺頂着一個條形碼,招搖過市……?!!!
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也有類似的幻象?!他是誰?!他在哪裏?!
無數個問號瘋狂的湧入他的腦中。
而這其中的一個,令他不寒而慄。
宋佳!
首先來說,靜海醫學後山發現的那些骸骨,是她做的人臉重建,儘管唐棟當時立刻指認出那三個人都是曾經在那裏的工作人員,但宋佳卻表示公安系統內查無此人。
更詭異的是,當唐棟前日詢問關於那個爛尾樓的工地時,宋佳幾乎脫口而出說那裏是流浪漢的聚居地,顯然,她對於那裏的情況是有所了解的。
真如此的話……
有理由相信,宋佳的手邊,絕對有資料能證明他們三人曾經出現在爛尾樓的工地里!
既如此……為什麼?!為什麼她都沒有提及?!
唐棟只覺得一陣陣頭皮發麻,完全想不通宋佳為何會對她隱瞞如此重要的信息!
他眼神一轉,臉上嘬腮擰眉的,將內心的複雜情緒全都寫在了臉上,從裏到外都透着對她的懷疑。
直到。
安雅啪的一聲將手機狠狠的摔在地上,又上去連踩帶踹的一通發泄。
“她也騙了我,記得嗎?”
“那你把手機摔了的意思是?”
唐棟的表情,從剛剛的懷疑,變成了困惑不解的問號。
“我們去靜海,把這件事情搞個明白,為了避免她再搞出不必要的麻煩,這是基本的防追蹤手段。”
“哈?”
“你帶着尾巴自己不知道嗎?”
“什麼?”
唐棟愈發的困惑,完全知道安雅所言何物。
她讓唐棟簡單收拾下需要用的東西后,兩人隨即出門。
但卻不是并行,而是向左右兩邊相悖而行,走到一個路口后,又快速轉身相向而行!
就在這個檔口,唐棟注意到,在路口一側的電線杆後面,有一個賊眉鼠眼的腦袋,快速的閃避到電線杆后……是任賢!
狗東西!
安雅來的時候,就已經留意到了自己的尾巴,所以就安排了那輛黑色麵包車待命。
她特意選擇了一個小的衚衕,算好了垃圾車的時機,這才順利的和唐棟甩掉了尾巴,也順便將兩人的手機,在車輪下碾了個粉粉碎。
現在……
再一次經歷了看到了機器的幻象后,唐棟的眼睛漸漸恢復了正常。
“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就好像我看到了,但是又不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就、完全、我不知道!”
緩過神的唐棟,語無倫次的訴說剛才的經歷。
換做幾天前,安雅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但近幾天的事情,接二連三的挑戰着她對精神醫學理解的上限,唐棟在某些狀況下所看到的、聽到的事情,已經不由得她不相信。
但不同於上次說起的潘老太,唐棟這次並沒有任何視覺性的描述,只有聲音。
雖說他說看到了那些光影,但卻難以描述出一個具象的模樣,只是根據聲音判斷,在那個場景下,存在的人就是他曾經在這裏接觸過的醫護等工作人員。
就剛才的檢查來說,他似乎陷入了某種短暫性失明,這與先前進行認知測試時的表現截然不同,而且,他好像也暫時喪失了對面部肌肉的控制力,所以哈喇子才會淌了一地。
這種種跡象,難道說是神經性壓迫?聯想先前影像檢查時,在他腦中看到的不明陰影,安雅不禁有些擔憂會不會是他的前額葉出現了什麼問題。
但現在,以唐棟的情況來說,兩人間的信任還不夠牢固,她也不足以判斷他是否會同意讓自己對他做進一步的檢查,如果貿然提起,反倒有可能會催生他的抗拒心理。
眼下的局面,讓她感覺分外棘手,掌心已經生滿了手汗,緊張的搓弄着藏在牛仔褲口袋裏的SIM卡,這是她當時在摔手機之前,趁唐棟不注意取下的,以備有必要時聯繫宋佳,當然,她在身上也藏着一部手機。
像她這樣的精神病學專家,怎麼可能在沒有後手的情況下,跟一個疑似精神病患外出呢?
………………
此時、刑警隊。
新一輪的信息正不斷的向宋佳手中匯攏。
首當其衝,是潘老太的情況。
根據調查顯示,她幾年前喪偶,其後一直孤身一人,經常在小區里救助些流浪的貓貓狗狗,一直都是養在自家的小院裏,起先還因為異味較大的關係,和鄰里關係搞的比較僵硬,但根據鄰居反饋,後來那些貓貓狗狗就不見了,聽說是她尋得了一個郊外的房子,但警員的調查並未顯示她名下還有其他居所。
她有個女兒,但也不在本市生活,先前知道死訊后,還在奔喪回來的路上,已經有警員前去機場等着接機了。
至於其他的朋友、親屬,似乎也都沒有什麼保持密切聯繫的。
只有一個手機號,在她去玻亞前夕和歸國后,都有比較頻繁的聯繫,機主名叫趙凡,三十多歲,暫時未能取得聯繫。
至於玻亞當地的大使館,由於時差的關係,暫時也還沒有什麼消息反饋回來。
而美洲獅的情況就要特殊的多了,小傢伙的情況已經脫離了危險,健康狀況趨於穩定,動物園的獸醫對它的預期是非常的樂觀。
特殊的地方是,他們在這個美洲獅的身上,發現了一顆注射的身份晶片,倒不是這個晶片有什麼特別,這是常見的野生動物園的管理、身份識別的工具,奇怪的是,這個晶片顯示這隻美洲獅,是屬於當地的一個美洲獅研究機構,怎麼會跑到連海市來?
這些疑問還未能解決,任賢又着急忙慌的沖了過來。
“找到了!”他吱哇亂叫將自己的電腦丟在了宋佳的辦公桌上,“就是他!那個頭上後腦勺上有條碼的人,就是他!”
剛剛負責查潘老太社會關係的警員,失聲大喊道,“趙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