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8章.小工地的大發現
“這是！！！”
唐棟急的頓足捶胸。
而安雅也是趕忙從後備箱裏取出了便攜式的腦電設備。
這她可是期待已久了，天天塞在車裏，就等着唐棟犯病呢！
現在總算可以派的上用場了！
他倒也算配合，在呲牙咧嘴中，讓安雅給他戴上了電極帽。
許是這瞬間的光線遮擋，讓唐棟的思路叮的一聲炸開，他終於想起自己曾經在哪裏見到過手上的這個印記。
“我從醫院醒的時候，在胳膊這一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印子……”
安雅眉頭一皺，看了一眼那個痕迹，又看了看宋佳，不置可否。
“我確定！”
唐棟的態度十分堅決。
原本只是個死老頭的案子，現在變得有些複雜。
“我先把這些樣本送去讓人檢查一下，如果確系有問題的話，那就把飛機攔下來，給溫經博做一個完整的屍檢，至於說……”
沒等宋佳說完，唐棟就怒而駁斥“檢查？還有不到七分鐘，等你的人重新檢查完，溫經博早就帶着那個鐵棺材飛到國外去了！”
他飛起一腳，憤怒的踢在了車輪上。
“那你是準備開車去撞飛機？我提醒你一句，那可跟去撞小貨車不大一樣。”
宋佳有些不屑的哼了兩聲，又將視線移回安雅的身上，她手掌攤平，托在了安雅身前，“該不會你也不相信我吧？”
“當然。呵呵。”
安雅淡淡一笑，“相信。”
“什麼玩意？！”
唐棟一臉震驚，簡直不敢相信安雅說了什麼，相信？？？就在她如此利用任向晨，將所有人耍的團團轉的情況下，安雅竟然還能說出那句相信？？？
就在他的瞳孔巨震當中，安雅將手頭的血樣和那個小金屬球的樣本，一併交在了宋佳手上。
她沒有停步，返身一溜小跑的衝進了辦公樓，而唐棟和安雅則依舊留在外面等着。
安雅抓起唐棟的手臂，仔細的看着他手上的淤青。
“你確定是一樣的？”
“是。”
唐棟無比確信，這個印記，就是他在金屬棺材裏拔刀的時候磕上去的，就是那個棺材的合頁。
只不過問題是，這種合頁，是不是只用在棺材上？還是還有其他的地方也在用？
如果這樣的話，這豈不是意味着，唐棟當初，也是被人裝在了金屬棺材裏，從康城運回到了連海市？！
“不太可能。”
安雅止不住的搖頭，否定了唐棟的想法，“剛剛做過開顱手術，就進行遠距離運輸，而且還是在患者意識昏迷的情況下……就我了解，這應該不太可能。”
“不過……”
她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淤青是一個需要幾天才能完全消退的過程，也有可能是你在有淤青之後，才做的手術……手術中的缺血，加長了淤青的停留時間……”
但由於唐棟沒有當時的照片資料，這些猜測也只能停留在猜測的狀態，無法去驗證真偽。
“是啊，不重要了。”
唐棟看着任向晨發來的消息，苦笑着，“飛機已經起飛。”
這是他意料之中的結果。
畢竟，這可是宋佳。
哪能指望她破壞規矩呢？尤其是這樣一件對她沒有什麼明顯益處的事情里。
這哪有把所有人攥在手裏耍的團團轉有意思呢？
他點燃一隻香煙，蹲在路邊，靜靜的等着。
沒有焦急的催促，也沒有歇斯底里的吶喊，他冷靜的等着最後的結果。
他會這樣的原因也很簡單，本質上，他並不在意溫經博到底是怎麼死的，病亡也好、謀殺也罷，因為這些事情已經時隔幾個月了，他已經根本不可能挖掘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了。
他真正想要知道的，就是在7月11日他去了康城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同樣的道理，這一切，離開宋佳的幫助也無法實現。
所以，現在最合理的方式，也就只能是等着了。
“你知道……”
沉默良久后，安雅突然開口說道，“以你的情況來說，宋佳本來就不可能讓你一個人活動的。”
“所以她就非得搞些小動作？”
安雅也只是尷尬的笑笑。
過了一會，原本平靜的警隊大院，突然變得熱鬧非凡，車進車出的，好不熱鬧。
就在一眾忙碌的身影中，唐棟看到了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任賢坐在方向盤后，哪怕是隔着擋風玻璃，唐棟都能感受到他不滿的情緒，就連倒車入庫這麼簡單的事情，他都做的十分焦躁，提早打死的車輪，與台階擦出了尖銳的嘎吱聲。
看這一個個身着便裝、睡眼惺忪的，想也知道，這都是剛被宋佳喊回來加班的。
從他們進去，再到出發，也就只有個十幾分鐘的光景，警隊的院子也暫時回歸了平靜。
到最後，宋佳也一臉歉意的重新走了出來。
看到安雅和唐棟都在車裏坐着打盹，她也一拉車門坐了進去。
“初步的檢查已經確認了，溫經博的死因確實存疑，由於他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很多具體的細節還在落實當中。”
“落實個屁啊，你可真是老太太鑽被窩，給爺整笑了。”
唐棟等了這半天，本來就在安雅車裏坐着打盹呢，宋佳這一說，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了，講話也是絲毫不留情面。
但這種像小孩子般的發脾氣，根本引不來宋佳的半點關注，她對着安雅說道，“那班飛機還沒有出領空，所以還在我們的管轄範圍內，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半小時任賢就能接到遺體了，感謝熱心市民提供的線索，有什麼進展我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慢着。”
安雅一把拉住剛想要溜走的宋佳，“解釋一下吧？”
“解釋？呵呵。”
宋佳笑着答道，“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會讓他這種人在外面單獨活動吧？”
這說辭與安雅先前的分析，別無二致。
唐棟與安雅兩人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的笑了。
既然搞的小動作都已經被發現，宋佳倒也是坦誠相認，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竊喜？
“你們兩個配合的倒還是蠻默契的？”
“這事兒輪不到你決定。”
安雅回嗆道。
“為什麼？”
“不是吧？這還需要我來給你解釋？”
宋佳有些困惑的看着安雅，似乎有些不解她問出的問題。
“你大可以跟我商量一下，問一句，為什麼？”
宋佳無奈的攤了攤手，“我知道我要做這件事情，這一點是必須的，但其他的方式、方法，全都需要臨時決定，就隨機應變咯。正好碰上你們這件事情，我也就臨場發揮了一下下，沒想到你們倆合作的還是蠻好的嘛。”
在一片沉默的冷眼當中，宋佳離開了車。
現在的她，還一點都沒有意識到，這兩人搭檔，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恐怖配方。
在與宋佳的會談不歡而散過後，安雅和唐棟各回各家。
有關於溫經博的意外死亡，既然已經轉由宋佳調查，唐棟也就不再在意了，反正真要有什麼結果，她也一定會分享的。
而他自己在康城的遭遇，現在也是毫無頭緒，只能也是暫時擱置，等待着宋佳的進一步進展。
至於那些廢棄工地的流浪漢們……這也許是唐棟唯一所能做的事情了。
當天晚些時候……
一輛小貨車停在了爛尾工地的柵欄門前。
唐棟拉開車門，拖着一箱子木炭走了進去。
之前來的時候，他曾經注意到，在這裏，隨處可見一些大號的空汽油桶，被簡單的改造成了那種燃燒桶，只是，從裏面的殘渣灰燼來說，他們基本是撿到什麼燒什麼，除了正常的草木灰之外，還有各種紡織物的灰燼，甚至還能聞得見塑料製品燃燒后刺鼻的臭味。
他站在桶邊，怔怔的看着那個虛弱的小火苗……
白天時見過的那些人，現在，都躲的遠遠的。
他們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生活窘迫，只能勉強在這裏尋得一個擋雨的屋頂。
他們最怕的，莫過於所謂官家，因為那會把他們趕走。
所以，當白天宋佳亮出那個警官證的時候，幾乎就相當於是也一個閃着金光的法寶，嚇得這一群妖魔鬼怪完全不敢擅動。
起初，唐棟進來的時候，他們還圍在桶邊烤火，或站或坐。
但當唐棟走近一些，他們就像見了瘟神一樣，立馬四下逃散，又在遠處匯到了一起。
一人、一群、遠遠的，互相張望。
“哎！”
當唐棟開始湊近了烤火捅時，有人發出了喊聲，但卻立刻被旁人攔住了。
他們是卑微到塵埃里的螻蟻，完全沒有一絲抗爭的勇氣。
當唐棟抱起那一箱未經拆開的木炭，直接丟入了汽油桶的時候，喊叫聲更盛幾分，因為，在他們看來，唐棟正不知道用個什麼東西，把原本就不太旺的火苗給壓滅了！
但依舊，無人膽敢上前。
唐棟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等着。
直到原本微弱的小火苗，燒穿了紙箱的外層包裝，引燃了內層的助燃劑。
一陣呲呲啦啦的火花聲后……
砰！
好像爆炸一般的巨大聲響！
火苗轟的一聲躥上來能有一米多高。
唐棟冷哼一聲，背身走向了外面。
畢竟，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也不會承認突然爆發的火苗，已經烤的他額頭髮燙了，甚至都能聞得見一丟丟頭髮燒着的特有的焦糊味。
走了幾步后，他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敲打鐵桶的金屬聲。
隱約間，他甚至覺得自己聽見了歡呼聲。
當然，這只是幻聽罷了。
在他的臆想中，自己好似救世主一樣，天神下凡般的帶來了光和熱……
所以，他怎麼都無法想像，當他拖着第二箱木炭走進來的，看到的那幅畫面。
先前的那個爆燃的鐵桶，已經被放倒在地，幾個人正拿着不同的工具，或是舊衣物之類的，正在試圖……滅火？！
就在他滿眼懵逼的狀態下，有人拿着個空紙箱子，把沒有引燃的木炭，裝起來，想來是為了留着以後再用。
而那些已經引燃的，就算不能撲滅，也得把木炭敲碎，將引燃和未燃的部分分離開……
“來幫忙啊！還有呢！”
當唐棟拖着第二箱木炭走進去時，正碰上那副畫面……
他的聲音懸在半空，就感覺嗓子像是被人狠狠掐住，連半個音節都說不出口。
“還、還、還有、真的、還有……”
他哽咽着，磕磕巴巴的說著。
但那些人，就好像完全聽不到他說的話一樣，依舊有序的照着分工忙活着。
“真的還有啊！”
唐棟拼盡全力喊了一嗓子，這一下，他們是聽到了……在無法形容的對視后，他們就像是潮汐的浪花，又一下退回了遠處……
他的心裏愧疚極了。
在今天之前，他真是怎麼都無法想像這樣的生活。
雖然，在大街上，每個人都曾或多或少的看到過流浪漢，他們或是在垃圾桶里翻找着能換錢的破爛，或者是撿拾着被丟棄的殘羹剩飯，但從沒有人看到過，他們是如何休息的？他們的夜晚是如何度過的？
他們也是人，不是嗎？
放下第二箱木炭后，唐棟趕回了車裏，拿起了相機，他想要記錄下這些不同的人生。
但當他走回柵欄門，探頭看着裏面那些忙碌的身影，他可以想像，一旦閃光燈亮起，會發生什麼。
於是，他走回車裏，默默的放下了相機，又繼續搬了起來。
是的，木炭這種東西，沒多少錢，他買了很多。
當然，除此之外，也有些可以保存很久的速食品，以及一些飲用水。
起初，只有他自己在搬，一切都和先前木炭的情況一樣。
他們就像是螞蟻一樣，等着唐棟送來，再分批搬走。
但一點點，情況開始發生了改變。
最初被熄滅的燃燒桶，重新點燃，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土地，溫暖了一圈人。
慢慢的，開始有人幫着唐棟一起搬東西，從吃的、到喝的，小小的一輛貨車，裝不下多少東西，但卻是唐棟唯一能做的。
他不知道幾個月前，在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個溫經博口中的老地方，一定是有些什麼特殊之處。
時至今日，溫經博已經涼了，而他則是頂着一個漿糊腦袋，這一車廂的物資，也算是他對這裏的感恩吧。
至少，他還沒有死。
當然，他也並不是什麼大公無私、大愛無疆的人，相反，所有跟他接觸久一些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目的性極強的市儈的人。
他來這裏做這些的目的，就是想要搞清楚7月份的時候，在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溫經博那種人，顯然不是屬於這種地方的，但是，這裏的人卻清楚的記得他，而且還清楚的記得他生病，是唐棟給送去的醫院。
那既然如此，他們也應該記得唐棟和溫經博之間的其他的事情，以及，唐棟自己的事情？！
僅僅是想到這些，那一車廂幾千塊錢的物資算個屁？
唐棟的表情極盡憂愁，搬運工作也是做的異常賣力，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就只是竭盡所能的獲得他們的信任。
直到車廂全部搬空，他也已經是熱的大汗淋漓。
他就勢脫掉了外套，僅着單衣，站在了燃燒桶旁邊，嘴上嘟嘟囔囔的說要烤一烤，收收汁。
這一次，沒有人再躲開。
他們依舊圍站燃燒桶的周圍，只是給唐棟出了一個位置。
終於，他們間的距離拉近了些。
但……還是差一些真正能致勝的法寶。
當看到有人把他帶來的那些速食品拆開分食的時候，唐棟一下子想到了！
他直接沖了出去，開着小貨車一路狂飆！
當再一次，他重新回到這裏時，車燈掃過圍擋，竟然能看到個快速奔跑的身影……
這傢伙，這幫人，這麼快就安排了盯梢的暗哨嗎？
儘管感覺有些奇怪，但唐棟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危險，相反，他反倒覺得這裏十分安全，因為他相信，假設剛剛看到的身影，是一個所謂的暗哨的話，也只是他們為了自保而設定，並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需要隱藏。
當然，更大的可能只是有人在那邊拉屎，看到車燈之後害臊了，所以就趕緊跑。
當車輛停穩，周遭已經聚集了好幾個人，滿眼期待的等待着后貨箱門的開啟。
但，事與願違。
唐棟跳下車，直奔後門，連連擺手說道，“沒有、都搬完了、沒有東西。”
幾人失望的好似遭遇了晴天霹靂。
唐棟也不理會，直接繞到了另一邊，拉開了副駕駛一側的車門，輕聲說道，“在這呢。”
轟！
這一聲口令響起，簡直比什麼都好用。
瞬間，那幾人就已經在車門邊聚齊！
頃刻間，瓜分了在車座上放着的幾大口袋。
那是唐棟剛剛從便利店買回來的，他半空了一個小小的24小時便利店裏所有庫存的包子、餃子種種速食，熱的、凍的，通通照單全收。
畢竟，他有火，烤個包子可是毫無壓力。
在熱食的加持下，整個工地的氣氛變得更加火熱。
就在他盤算着該如何進行下一步的時候，身邊的一個流浪漢突然開口說道，“小三，你還要嗎？”
小三？！
這陌生的稱謂？！
但唐棟聽的心裏已經樂開了花！
這些人，絕對知道自己的事情！
他強壓着心頭的興奮，努力表現的平靜，但實則正在用手死死的掐着大腿，“不、不用了，我不餓。”
“不是、就之前你存的東西。”
“啊？啊！那些……”
唐棟一驚，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次你拍完照片之後，說讓我幫你收着，等你回來之後，就把膠捲給洗了，這裏還有我們的合影呢……”
一卷復古的膠捲，就這樣交在了唐棟的手中，在這樣一個殘破不堪的工地里，這膠捲，裝在膠袋裡，外殼看起來沒有污漬，也沒有受潮……
他們……究竟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