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楊柳縣
這個冬日比以往更長。
夏洲在最北邊，冬日更比其他地方冷和長。桑若跟着顧溪亭一路領略枯樹被冰雪覆蓋，天色灰濛濛，寒風凜冽的夏洲風光，一個時辰后，終於到了農城谷都楊柳縣。
許是因為冬日太冷，城中路上行人很少，三三兩兩，幾近於無。
兩人收了飛行劍下到地上，剛踏上地，便發現有所不對。這些走着的三三兩兩行人全都眼如血紅，青筋暴起，青面獠牙。昔日洛城景象依然歷歷在目，今日楊柳縣與它如出一轍。二人隨即跳上屋頂瓦礫上。
“顧師兄？這裏怎麼會？”桑若眉頭一皺，疑惑不已。
顧溪亭頓了頓，垂下眼，右手握着的斬蒼劍在冬日暖陽下反射出乾淨的冷光，他將劍收回去，取出了隨身攜帶的另一把劍——桃木劍，道，“阿若，情況比你想像的要嚴重得多，普天之下皆是如此。昔日的洛城，今日的天下。”
昔日的洛城，今日的天下。
桑若內心震驚，她還以為洛城的百姓只是意外感染了毒素而已。
顧溪亭看出桑若的驚訝，他接着道，“是魔魂，魔魂從那個時候就已經來了。它侵入人的身體，使人變得不成樣子，又廣泛傳播，使更多的人變樣。變了的人多日之後會死，若是沒有死，也會成為魔魂的宿體，變得更為兇殘暴戾和強大。”
“那怎麼辦？”桑若問。
顧溪亭用桃木劍調開想要爬上房檐的怪物們，道，“我們蘭溪宗之前有一些經驗，但是上次是你以天地氣運為代價才一次性解清了所有魔毒，這次多宗煉丹藥的長老在仙盟商討，煉製出了更為強勁的清心丸，可緩解下來。今晨，琴川的大多數人不正是都去做這件事了嗎？”
原來如此，不過即使是整個仙盟悉數出盡，也無法面對魔魂猖獗地以毒素入體這回事。
“清心丸，那得要多久。那豈不是要死很多人？”桑若道，她取下浮生傘做防禦。沒有辦法，可是等死的人太多了。難怪仙盟要瑤山的幫助。
“沒辦法。楊柳縣已經有仙盟弟子接管了，所以此處的很多人應該都服用了清心丸，足不出戶了。只是怕如聊肅凝這種叛徒在此刻是非不分，做出更大的錯事！”顧溪亭道。
“那他們呢？我們不管嗎？”桑若出來前可沒帶什麼清心丸。
“沒辦法管，等會兒會找到是誰在管的。先做我們要做的事。”
桃木劍在手，其他怪物們也不趕上前了，又回到街上去遊走。
北風呼呼，忽而聽見前面有些兵戈相接的聲音。
……
還在飄雪時，宗內便發佈了任務，琴川六部里每部都盡數出力，連宮部的大師兄也需得出去，就是江月落師姐，也不可以不去，所有長老們也都坐不住。作為宗門魁首，琴川自需更儘力。羽部的楚桐君領了二百清心丸放進儲物袋裏，老搭檔徴部的張世宜師兄領了鍛造爐和一些煉清心丸的材料。二人即刻往距離宗門一個時辰飛行劍路程的農城谷都楊柳縣。
剛到時，街上有許多已經變怪的弟子。二人齊心協力，設結界困住一部分，再開始每家每戶走訪，盯着每個人吃下清心丸，叮囑他們，無事不得外出，一定要外出，需得跟二人說。
送了一整日，還沒有完成目標。到了深夜裏，二人找了個已無人住的空院子，院子很小，還有斑斑血痕。楚桐君很快將院子都拾掇了一番，便開始寫今日的情況：
羽部楚桐君和徴部張世宜，已救助一百六十七人，還有估計五十人包括已成怪物之人未服用清心丸，預計明日午時之前歸，寫完後用傳送符傳給宗內的師父。
清心丸不夠用，但徴部師兄師姐最會煉丹，張世宜師兄便取出鍛造爐和煉製清心丸的材料開始煉丹，煉丹時不得打擾，以免出錯。
一人煉丹，一人護法，二人並不多話，已經合作多次，兩人也很有默契。
也許，兩人是有緣的。楚桐君坐在屋外看着屋裏的光，風雪太大了，不能只坐在這裏。想着，她打開了不遠處一間晦暗的屋子大門。
“誰？”陰惻惻的涼薄的聲音突然想起。
楚桐君剛想要往外跑，門就已經關上了，她努力鎮定地問，“你是誰？”
“我是誰？哈哈哈……”大雪的光從窗外印進來，照亮了這人煞白的臉，脖子被手緊緊捏住仿若窒息，隨即她便被定住。楚桐君見過的，這是在仙盟通緝令榜首的臉，他是天池門欺師滅祖，殺害全門的聊肅凝。
啊……！
她不能叫出聲音。她打不過聊肅凝，張世宜師兄在煉丹，他不能被打擾。天池門欺師滅祖的大師兄，至少應該是宮部和商部的實力，他們一起也打不贏。但她手指可以動，她可以寫符回去說惡人到了，只要撐到天亮，就會有人來，他們兩人也許都能活，至少師兄能活。
“還算還有幾分姿色……”賊人一腳將她踢倒，再拖拽到雪印的明亮處。
每次宗門分任務，最少都是兩人一組，但並不是固定的兩人，楚桐君不知曉的是張世宜每次都跟安排人員分配的宮部鍾數師兄講自己要和羽部的楚桐君師妹一組，原則上是不允許的，但鍾數每次都告訴他，“若是出了什麼亂子，那你負全責。”
“當然，我可以發血誓。”張世宜嘻嘻哈哈地對師兄說。
屋子裏，張世宜成功煉出五十顆清心丸。他呼了口氣，想要走出門告訴楚桐君師妹。
一夜雪一地雪白。卻只看見一地的如血紅梅，一排滴滴鮮血，還有撕得粉碎的衣裳和流着眼淚的女子赤裸的酮體，以及頭髮散亂、衣衫不整的惡人。
“啊……！我殺了你！”張世宜拔出劍，眼裏血紅，向面前人砍去。
“師兄！”女子大叫。
“哦，是你的相好？”惡人眼目渾濁，他也拿出劍一劍便斬飛了張世宜的劍。
“你也配和我打？”聊肅凝一腳將張世宜踢得老遠，張世宜內臟疼得直吐血。聊肅凝正欲要上前結果了他，卻邁不出步子。
楚桐君趁機拉住他的另一隻腳，不讓他動。
“小美人兒，你快放手，我先了結了他再了結你，還是說先了解你再去了解他？”聊肅凝抽不出腿，便一劍要殺了楚桐君。
“你也配和我打？”
一劍從天而落，直劈聊肅凝的面門，聊肅凝不得不舉劍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