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尋塔
然而，上天待自己是不薄的。
瑤山的眾生仆收養了自己。命運的大風江貧脊的塵埃吹向了神象前的燭台，成了香灰，香灰經年累月接受神的光澤庇護。只要自己知道自己，那來往何方並不重要，而後香灰被神揚灑出去，去向遠方，成為神的光澤，去代神造福萬民。
從白瑤澤撿到她開始，她就一直在他身邊，這樣養育之恩，朝夕相伴之情，已經足夠涵蓋過她對白瑤澤的所有感情。當然妄想過，但連自己都知道這隻不過是妄想，既然如此，不如一直當一個受他庇護的，仰慕他的普通人。
“我以前說過，是瑤澤仙君撿我回瑤山，我根骨不佳，你知道的。”眾生魂都沒選我，你是知道的。桑若回答他。
他要說的並不是這個，只是桑若一時沒有能領悟到他要說什麼。白瑤澤無緣無故撿她是有可能，但這個名字才不是白瑤澤的故事，是他看到的她父母的故事。桑若很久以後獨自思考才想明白。
“哦？”林疏予看了看身邊二人，道，“剛剛萬妖皇已經給了提示了，去遠水宮找游蹊吧。”
“游蹊？”秦疏柔看着林疏予。
“遠水宮？”桑若瞅了一眼他，他倆現在像是一條線上的傻子，她繼續問，“找他幹什麼？萬妖皇給了什麼提示？”
“她說若是要她真的幫我們這一回，那廣大妖眾肯定需要個說法。意思是她不會直接幫我們。還說且我既然已經說服了游蹊幫我們，她就儘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讓我們去找游蹊，她會讓游蹊幫我們。”林疏予慢慢道，他說話很慢，邊說便看着二人，也像在思考什麼。
妖族不可以御劍，太過招搖。但桑若身上有浮生傘，她拉着林疏予，林疏予拉着秦疏柔，看起來有些好笑，但沒有辦法，三人像個三頭三身的大妖，舉着一把小傘，甚是滑稽。桑若都不能看旁邊兩人，一看她就忍不住想笑。
越是滑稽可笑在妖族就越正常。林疏予指着路，浮生傘就帶三人來了妖族的遠水境。這裏的建築就親切多了，看着妖怪們都要可親可愛一些。
好像林疏予很熟悉來遠水妖宮的路，桑若也覺得不陌生了，秦疏柔一路沒有太多言語，只是說了兩次讓桑若不要笑了。桑若當然不聽。
守妖宮的守衛是狗妖，他也是一看林疏予的小木牌，就放幾人進去了。裏面的小妖也去通傳，沒多久，三人便見到了游蹊。
大殿上歌舞的妖精們身姿搖曳，彈琴唱曲又祝酒，好一派酒色生香的情景。妖王游蹊坐在靠椅上，他懷裏衣裳單薄的美人兒正在喂他喝酒，另一個則在喂他吃葡萄。
倒是跟之前桑若看到的沒什麼不同。
不對啊，他若是如此，那隨風呢？
“游蹊！”林疏予高聲喊他。
躺坐着的游蹊抬頭看見了三人，看上去他已經喝了很多酒，“你來了？來，美人兒，這是我朋友。容娘！快給我的朋友們安排美人！”
一旁奏樂的蝴蝶精容娘看了看眼前三人，之前也可謂是見過桑若了，現下卻絲毫不顯尷尬，軟嬌嬌地道，“各位姑娘，伺候好三位貴客。”
正有人靠近三人，秦疏柔拔出自己腰間配劍，端方凜凜肅殺之氣讓人不敢靠近。
隨之，桑若上前道，“隨風呢？游蹊！”
盛滿美酒的夜光杯被摔在地上，隨風抬頭，眼神發出怨恨攝人的光，“別跟我提她！”
一時之間，嚇壞了在場的美人兒們。離他近的美人，還想遞給他葡萄，游蹊恨了她一眼，她便嚇癱在原地，不敢妄動了。
“都給本王滾出去！”游蹊一腳踢開了他面前的桌子，桌上滿滿的酒和果子都摔倒地上。
霎時間，大殿上就只剩下四人了。
“游蹊，我此次前來，是有要事希望得到你的幫助。瑤山心盡仙君很有可能將鎮壓魔魂的眾生塔送來了妖族，我們想要你幫忙找到它。”林疏予講明來意。
“眾生塔能助人修為，還能放出我妖族大妖，就算我能找到，我為何要幫你？”妖王游蹊譏笑道。
他說的是事實。桑若走上前一步，道，“因為魔魂來臨之際，天下仙門將盡數傾覆，人間將受到大災害，妖族亦不能幸免於難。到時候，別說是你我，像隨風一樣的人隨時都會犧牲掉。”
“你提她做什麼？”游蹊不滿地皺起眉頭，怒氣沖沖。
“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但她一開始離開蘭溪宗，想必是至情至性。你們之間也許有什麼誤會。”桑若看了一眼林疏予，又掃視了一遍游蹊的狀態。
“誤會？哼，我待她已足夠好了，她的生死不關我事。”游蹊冷哼一聲。
一聽就知道這二人起了矛盾。
“那好，既然隨風已經離開妖族，那想必妖族已經容不下她了。她背叛師門，離開蘭溪，沒有你護着了，她定逃不過蘭溪的責罰，只是不知道蘭溪要怎麼處置她，剝皮抽筋應該不至於，廢了一身修為倒是很有可能。”桑若聽着他這樣說話，莫名為她印象中如風般洒脫靈敏的隨風感到又些生氣。
“是她自己要走的！”游蹊聲音很大，大得有些顫抖，嚇到了三人。
這麼大的聲音吼得桑若愣了一下，她還沒被這麼吼過，眼睛都紅了，卻沒有退半步，她道，“這麼生氣幹什麼？我不過是實話實說。”
“游蹊，你感情的事我不過問。但眾生塔事關修仙界和人族大事，還會危害到妖族，請你再三思索。”林疏予把桑若拉到身後，秦疏柔也走到她前頭。
游蹊逐漸冷靜下來，他道，“好，眾生塔既然在妖族，那就一定逃不過我的眼睛。不過，我要先去蘭溪。”
話音剛落，游蹊便要走，三人只好緊緊跟上。
“他要去蘭溪幹什麼？”秦疏柔不禁問。
“不知，也許是我剛剛說隨風要受處罰，他擔心了吧。”桑若回答秦疏柔，但她又覺秦疏柔還小，且挺無情的，不一定懂這些事。
“我們跟上去就知道了。”
三人緊隨其後，很快便離開了妖族，在御劍前往蘭溪宗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