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第399章

辛毗的話，也不免讓袁紹心生警惕。

河北派系，自袁紹入冀州以來，對他們都是又愛又恨。

愛是因為河北多豪傑，無論是沮授、田豐、審配這樣的文士，還是顏良、文丑、張郃、高覽這樣的武將，都曾經為袁紹統一河北、奠定霸業立下了赫赫戰功。

河北派系人才濟濟，袁紹也用的得心應手。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

正是因為河北派系人才濟濟，並且立下了赫赫戰功，才會使得袁紹麾下河北派系一家獨大。

袁紹身為一位君主，自然不希望看到這種事情的發生。

因此，袁紹在覆滅公孫瓚以後，就開始有意識的扶持潁川派系，讓他們逐漸能夠與河北派系分庭抗禮。

不僅如此，袁紹任命自己的三個兒子以及外甥高幹分別督查一州之地，也未嘗沒有重用宗室，制衡河北派系的因素在裏面。

只可惜，與周琦的那場大戰，再度打破了平衡。

辛毗眼中釋放出了莫名的光芒，道：“陛下幼女與楚王三子已經到了婚配年齡，可按昔日之約命二人成婚。既是公主成婚，派遣沮授此等朝廷重臣前往楚國送親，豈不也在情理之中？”

河北四庭柱沒了，但是袁軍之中仍舊擁有許多中低級河北派系的軍官。

雖說河北派系先有顏良、文丑戰死，後有張郃、高覽投敵，按理來講河北派系應該自此一蹶不振才對。

事實卻並非如此。

“楚王好虛名，喜結天下名士，沮授名動河北，楚王見其前去送親，豈會被輕易放走？”

最重要的是，與周琦大戰期間潁川派系的糟糕表現，無論是淳于瓊看守的糧草被甘寧一把火燒掉，還是辛毗等人獻策導致張郃、高覽被逼反，都大大降低了潁川派系的威信，也極大激化了兩大派系之間的矛盾。

袁紹已經感覺自己時日無多，迫切想要在去世以前為袁尚剷除後患。

可是若不誅殺沮授，袁紹也擔心自己身死以後，沮授將無人能制。

辛毗略作沉吟，而後說道：“臣有一計，既可令沮授不繼續掌兵，亦能保證河北不亂，更不會讓陛下背負罵名。”

只不過，他終究還是有些理智，知道以沮授的名聲與威望，絕不能輕易誅殺。

“彼時陛下再順水推舟，將之留在楚國，趙國內患自解也！”

袁紹根基本就在河北，河北派系的強大乃是自下而上，縱然袁紹後來刻意扶持了以淳于瓊為首的潁川派系武將，河北派系的底蘊仍舊十分深厚。

看着臉色陰晴不定的袁紹，辛毗已知其心意，當即問道：“陛下可是擔心無故殺沮授以後，會引起河北動蕩？”

特別是在淳于瓊戰死以後，潁川派系哪怕有着袁紹的支持，都未必能夠掌控軍隊。

袁紹在這種情況下重新啟用沮授，卻仍舊心存戒備。

袁紹那本來已經渾濁暗淡的眼睛，在聽到了辛毗的這番話以後，猛然變得明亮了些許，急忙問道：“佐治有何妙計，速速道來！”

如今聽了辛毗的這麼一番讒言，想到了讓自己三子各督一州的初衷，袁紹心中對於沮授變得越發懷疑起來。

只因當時的趙國局勢糜亂到了極點，若沒有在軍中頗有威望的沮授出面，不僅難以快速平定各地叛亂，就連軍中或許也會出現動亂。

這也是為什麼，袁紹當初明明已經把沮授奪去兵權下獄，後來卻仍舊將之放了出來，繼續命其掌兵了。

袁紹沉默不語，顯然已經是默認了。

袁紹驟然聽聞此言，也不免大喜過望，可略作沉吟之後，卻是猶豫不決的說道：“趙國縱與楚國聯姻，終究有利益紛爭。沮授允文允武，又在河北掌兵多年，對於趙國虛實知之甚詳。”

“若其果真為周子異所用，豈非趙國心腹大患？”

辛毗笑道：“陛下過慮了。”

“沮授雖被留於楚國，名義上仍為趙臣，且其妻兒父母皆在河北。其若投靠楚國，背主之人，為不忠也；不顧父母安危，為不孝也；不顧妻兒生死，為不義也。”

“彼若果真如此，必然名聲盡毀，縱然周子異也未必能容他。”

袁紹聞言，當即不再猶豫，送走辛毗以後，就把沮授喚了過來。

“朕已時日無多，然趙國內憂外患，朕心甚憂。”

“昔年小公主與周子異三子訂立婚約，如今既至婚配之齡，朕自不可食言，意將公主嫁往楚國，加深趙、楚之間聯繫，不知沮卿以為如何？”

沮授略作沉吟，當即拜道：“陛下深謀遠慮，此計大妙！”

廣陵之戰以後，兩大強國攻守之勢易也，以趙國如今的狀況，與楚國搞好關係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與楚國聯姻，雖不能確保兩國以後不會爆發戰爭，不過既然周琦的兩個兒子都娶了袁氏之女，那麼至少在曹操、劉備入侵趙國的時候，楚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退一萬步講，有了這兩樁聯姻，就算周琦未來真的統一天下，至少也能保證袁氏的榮華富貴。

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講，與楚國的聯姻對於趙國而言都是有利無害。

袁紹那枯槁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笑容，道：“此番聯姻關乎重大，必要有朝中重臣送親方能體現我方誠意。故朕欲命沮卿親自前往楚國送親，不知沮卿以為如何？”

沮授也不做他想，當即說道：“陛下放心，臣此去送親，絕不會辱沒趙國之名！”

就這樣，袁紹在給周琦遞交國書，確定婚期以後，就開始大肆操辦聯姻之事，最終由沮授帶着規模龐大的送親隊伍，浩浩蕩蕩的送小公主前往楚國。

襄陽，楚王府。

周琦看完了書信的內容以後，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燦爛起來。

“辛佐治當真是給孤送了一個大禮啊！”

這封書信正是出自辛毗之手，隱晦的讓周琦強留沮授在襄陽，目的既是為了給周琦示好，也是為了借刀殺人。

事實上，自從辛毗初次出使楚國得到了周琦的盛情款待以後，雙方之間就始終保持着聯繫，周琦更是暗中贈送給了辛毗不少金銀以及奢侈品。

起初，對於周琦如此明目張胆的收買，辛毗還是拒不收禮，卻也並沒有與周琦斷了聯繫，而是打算藕斷絲連，兩面下注。

直到袁紹廣陵慘敗以後，辛毗知道楚國大勢已成，當周琦再派人秘密送來貴重禮物以後，辛毗都是照單全收，也算是變相納了投名狀。

因為以袁紹的性格，若是知曉辛毗暗中收受周琦所贈送的錢財，必然容不下對方。

如今的辛毗，雖然看似仍為趙國臣子，實際上也算是半個楚國臣子。

周琦雖說從心底瞧不起辛毗這種人，不過彼之蛀蟲，我之柱石，對方在袁紹手下搬弄是非，對於周琦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不，沮授如此厚禮，甚至連周琦自己都感到驚喜。

如今的趙國，除了沮授以外，余者皆土雞瓦犬，不被周琦放在眼中。

袁紹既然有心將借周琦之手讓沮授離開趙國權力中心，那也就意味着趙國氣數已盡。

對於沮授這個能文能武，又忠心耿耿的河北名士，周琦也是打心底喜愛，希望能夠將之納為己用。

半月過後，沮授果真帶着送親隊伍抵達襄陽，受到了周琦以及楚國文武的盛情招待。

這場婚事，操辦的規模之大，甚至超越了周繼以及周統。

周琦在婚禮之上，再次重申了楚、趙盟約，表達了願意與趙國和平相處的心意。

當這場盛大的婚宴落幕以後，沮授代表趙國遞交了國書，隨後就打算返回河北。

周琦卻是放下國書，看着沮授笑眯眯的說道：“先生之名，孤聞名久矣，只恨孤在江南，卿在河北。今有幸得見先生，孤心甚慰，豈能就此放先生離去？”

“若先生不棄，可暫在楚國盤桓一些時日，也好領略一下楚國風光！”

面對周琦的盛情挽留，沮授卻是不為所動，道：“承蒙大王厚愛，授感激不盡。然婚事已畢，外臣不敢耽擱，需儘快返回鄴城，向陛下回稟婚事詳情，還請大王勿怪！”

周琦此時哪裏肯放沮授離開？

他直接上前挽着沮授手臂，道：“若僅僅是為了奏稟婚事詳情，一封奏疏足矣，何須先生舟車勞頓，親自回返稟報？”

“先生且在楚國逗留些許時日，孤親自作書一封，命人送給本初兄。”

張郃、高覽以及許多河北降將，這個時候也是紛紛上前勸諫。

沮授此時已經隱約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有心想要儘早離開，奈何周琦若不放人，沮授是絕對不可能回到河北的。

眼看沮授始終出言推遲，周琦當即臉色不悅，沉聲道：“孤誠心相邀，沮卿卻一再推遲，是何道理？”

看着周琦已經變得不悅，沮授擔心影響兩國盟約，只能無奈說道：“既如此，外臣且在楚國多逗留幾日吧。”

周琦轉怒為喜，拉着沮授的手說道：“元皓交州任期已滿，不日即將返回襄陽，彼時你二人故友重逢，也當一述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