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趙承駿在窗后觀察了邱予寧良久。
就見院中無論是誰想繞過王昆向邱予寧套話,邱予寧都淳樸微笑着閉嘴咀嚼着,老神在在的晃晃蘋果,示意對方別客氣坐下來一起吃,把對方憋得一臉假笑,他還禮貌熱情的向對方手裏塞個檸檬桔子之類,蘋果他都留着自己啃。誰來都是一樣,好像對方專門過來跟他討要水果似的。
趙承駿挺拔不動,卻不自禁的沉眸笑了聲,吩咐重又上來聽候差遣的張昭魁。
“把沈西威叫來。”
“是。”
張昭魁轉身迅速上了四樓,敲了下門,推門而入:“西威,家主傳……”
神情一滯,呆了一下,“……喚。”
看着安靜的仰躺在沙發上的沈西威手中的那本書的書名——《性-虐-愛好者心理研究》,再看沈西威戴着從不離身的茶色墨鏡,端正專註的閱讀神情,張昭魁覺得自己也該看看心理書籍了。
“嗯。”沈西威又快速瀏覽了幾行字,才把正看的這頁折了一下,合上厚厚的英文特殊心理學原著,隨手放到一邊,迅速站起身摘掉茶色墨鏡,向張昭魁點了點頭,還怪他傻愣着:“走啊。”
張昭魁也算練出來了,神情一正,目不斜視,帶着沈西威去見趙承駿。
趙承駿正拿着厚厚的資料翻看。
這是邱予寧的詳細資料,趙承駿昨晚命人連夜搜集,今早剛剛仔細琢磨過。不過,現在見過了真實的邱予寧,趙承駿心裏微動,再翻看這些資料,就多了幾分想法。
資料上明確寫着:邱予寧出生於唐海鎮,出生不久就被父母帶着遷徙到了南方,八歲時剛剛和父母一起從地震洪水中死裏逃生回到唐海鎮,父母就又得罪了唐海鎮當地勢力,隨後繼續逃亡,再失去父母,被潘民李小英夫婦收留半年……
這份資料不僅更加詳細,還多了幾點先前沒出現的地方,比如:邱予寧為什麼會漠視胡邦。
不過,因為那場大範圍地震洪水的災難覆蓋,邱予寧八歲前的生活資料都暫時無從去查了,也沒有再查的必要。末世后難民無數,邱予寧能活下來是他自己的本事,沒可能是誰派來的。
“家主。”沈西威和張昭魁進來,在趙承駿身前三米處筆直的站定,微微垂頭。
“西威,你對邱予寧的個人印象怎樣?”
“挺好。”沈西威沉吟道,“理智,認真,機敏,早熟,有施虐傾向,喜歡摸……”
“沒讓你說那個。”
趙承駿面不改色,又翻了翻資料,放下道,“他是我選中的特殊人才,找了幾年,就找到這麼一個。你自己想辦法跟着他,務必要確保他的安全。但是,他還需要磨礪。你明白我的意思?”
“屬下明白。”
沈西威回答得乾脆,“邱予寧遇到危險時,除非他必死無疑,否則屬下不會出手相救。”
張昭魁一臉僵硬,低頭心道:哥們你真的明白?
趙承駿果然濃眉突地跳了下,默然看了眼沈西威,想了想,點點頭沒再對他說什麼,只吩咐張昭魁:“把邱予寧單獨排在最後,其他人按照年齡分為兩波。傳吧。”說著擺了擺手。
張昭魁和沈西威一起恭敬的後退半步,同時轉身離開。
下了兩段樓梯,張昭魁一直斜眼瞅看沈西威。
沈西威戴上茶色墨鏡,皺眉低喝:“看什麼看?”
張昭魁嘴角抽了抽:“脾氣真臭。”回過眼道,“我下去傳那些人進來,一起去?”
沈西威沒理他,徑直轉身到二樓窗前,盯住邱予寧,從現在就開始履行他的保護職責。
三樓窗前的書桌后,灰黃顏色的微光忽然覆蓋住趙承駿的全身上下,濃郁得如同實質,僅僅小片刻功夫,灰黃顏色就轉為濛濛青色,最後微光忽然變淡消失,原本沉穩英俊的青年面貌趙承駿,就成了儒雅成熟的壯年面貌“馬軍”。
一樓客廳里,張昭魁將第一波人引了進來,這些人的年齡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間。
“馬軍”平和近人卻氣度威嚴的下樓,這十幾人都被強者的異能威勢所震懾,往日裏養成的各異氣度,此時此刻竟如烈日下的冰雪一般敗落瓦解,都急忙規規矩矩的起身問好。
“馬軍”淡淡笑着擺了擺手,熟知能詳的一個個跟他們說話。叫出他們名字時,有個三十多歲的高大男子竟激動得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還是站軍姿一樣站了起來才連貫的朗聲回話。
半個多小時后,他們神采奕奕的走出,被鼎世商行的工作人員開車送回。這可太有面子了。
張昭魁微笑着將第二波人引進來,這是除了邱予寧之外的所有人,簡勻、霍甲寅、史問鶴都在其列。走進別墅前,有人回頭看了看孤零零坐在偌大院中的邱予寧和王昆,無聲冷笑了下。也有人對此若有所思,深深看了眼平靜如常的邱予寧才回過頭去。
王昆皺眉不語,邱予寧低聲道:“昆哥,就剩咱倆了,正好換個桌子。”他這桌早就沒蘋果了。說著,處之泰然的起身,走到一個之前沒人的桌前端正坐好,淡定的拿起蘋果用餐巾擦了擦。
誰知張昭魁領着那些人進去后,又開門返回。
“邱予寧先生是么?”
“你好,我是邱予寧。”
邱予寧看他走來時就放下了啃過兩口的蘋果,從容不迫的咽下口中果渣,擦了擦嘴起身。
“照顧不周,還請進去等候。”張昭魁溫和的笑着,“馬董對您這種罕見的精神力異能天才十分欣賞和看重,想要請您吃過午飯再走,請務必賞臉。”又不容置疑的對王昆道,“王昆先生,您放心,我們事後會派專人護送他回去,確保他的人身安全。”
王昆沉默了下,張昭魁說話溫和,但意思表達得十分清楚,這是在攆他走。他只得按捺着擔憂,向張昭魁客套了幾句,又仔細叮囑邱予寧幾聲,才轉身大步離開。
邱予寧垂眸不動聲色,心裏默默嘀咕了句:“霸道拽啊,真厲害。”但那馬軍太有霸道拽的資本了,霸道得讓你覺得理所當然,拽得讓你不敢心生反感。這就是絕對的讓人仰望的實力。
異能初階、中階、高階,每階三層,層與層之間都是壓倒性的差距,更何況是階與階?
張昭魁親自將他從別墅另一側帶到第三層休息室,又和他說了些話才出門下樓。
邱予寧等得無聊,卻不碰觸擺在書架上的書籍等物,就安安靜靜的倚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心裏有點沉沉:“誰在監視我?難不成還要觀察應試者私下裏的表現,來個綜合評分?沒可能吧。”
沈西威倚在門外對面的牆上,茶色墨鏡下的雙眼泛起土黃顏色的光,透過休息室的牆壁注意着邱予寧的舉動。守了半個多小時,沈西威一動都沒動,直到趙承駿出現,他才站直身體,低頭道:“家主。”
趙承駿以本身面貌大步走來,對他道:“你也進來。”
沈西威雖然疑惑家主為什麼沒有改換身份,但他不問,應了聲是,就跟了上去。
邱予寧突然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還有張昭魁的低語:“家主,他沒看我放的書。”邱予寧立即知道肯定是馬軍到了,心裏也有點緊張,連忙睜眼起身,轉頭一看,不由微微訝異。
濃眉如墨,單眼皮十分陽剛,整個人都清晰的給人一種凌厲霸道,卻淡然雍容的感覺……
帥,很帥。但他是誰?
先前第一波人出來后,有兩人幾乎炫耀般的低聲談論時,邱予寧在遠處也聽得清清楚楚:馬軍威嚴深重,儒雅平和,異能階七層讓人難以想像,明明已經四十多歲,卻年輕得好像只有三十歲……那些人都是至少三層實力的異能者,耳聰目明,感知靈敏,他們說的只有三十歲,可不是指懂得保養的普通人那樣的“貌似年輕”,而是指真真切切的三十歲的實質生機、氣息、形貌。
眼前這人明顯比馬軍更年輕,分明是個二十五六歲,威勢十足的英俊酷哥。
難道不是馬軍?可除了馬軍,這裏誰還能有這樣一身異能實力外漏的強悍威壓?邱予寧修鍊竹簡基礎口訣多年,精神力凝實且敏銳,對方又沒有刻意收斂,所以他瞬間就有些警覺和不安。
邱予寧只不過是剎那間的訝異遲疑,趙承駿已經率先淡淡的開口:“等久了吧。”
邱予寧立即微微低頭,站的筆直,不卑不亢卻禮貌有加的道:“您好,沒等多久。”
管他是誰,總之都惹不起就是了。邱予寧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此人身後的兩人,一個是他已經知道名字的張昭魁,另一個是戴着茶色墨鏡,氣息十分內斂的挺拔青年——沈西威上次用土黃微光遮住了形貌,又距離邱予寧太遠,而且雨勢滂沱,邱予寧自然認不出他來。
趙承駿走到邱予寧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姿態英挺雍容的倚着沙發看他。
邱予寧對他完全陌生,他對邱予寧卻熟悉得很。資料、視頻、隔窗觀察,早知道邱予寧是什麼性格。看了半晌,見邱予寧始終垂眸沉靜的站着一言不發,趙承駿突然沉聲道:“敝人姓趙,趙承駿,東洵市趙家家主,馬軍和馬小軍都是我的偽裝,鼎世商行也是趙家秘密勢力。”
邱予寧眼眸狠狠一縮,心裏咯噔一下,全身都警鈴大作。
這是什麼意思?玩笑?誤喝吐真劑了?
秘密可不是誰都能聽的,對強者而言,能聽到他不可告人秘密的,不是心腹就是死人。邱予寧顯然不是前者,背上刷的滲出了冷汗。但他迅速冷靜下來,濃眉微微一揚,抬頭時雙眼黑黑亮亮,很是淳樸憨厚:“您,您說的我好像聽不懂,呵呵。”還配合的搓了搓手。
趙承駿這才笑了,兩排整齊的白牙閃得人眼花。
就見他霸氣的往旁邊伸手。張昭魁忙從書架上抽-出兩本書放到他手上。趙承駿扔給邱予寧一本,自己翻開另一本:“不需要裝傻。兩本書一樣,都有十種精神力異能常用的初階秘法和詳細講解。初階秘法不算難得,但少見講解得這麼詳細的。算是送你的見面禮。”
邱予寧心底越發凝重低沉:絕對沒好事兒。
但說到這個份兒上,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趙承駿總不至於單純為了殺他這個小人物。
邱予寧有竹簡不假,但他用得謹慎,確定無人察覺。而且,竹簡深藏在他腦海。腦海又是什麼?那是只有自己知曉,別人無可琢磨,想探索卻虛無縹緲的意識源頭。除非有人對他動用神話傳說中的“搜魂大-法”,否則誰都沒可能察覺到他那捲竹簡的存在。
邱予寧神情緩緩沉靜了下去,雙手拿着那本書,微微低頭看着樸素的白色封面,並沒有翻開:“趙先生,您,想我做什麼?”他緩緩摸了摸封面,抬頭,雙眸炯炯卻黑沉的望向趙承駿。
張昭魁站在趙承駿身後,見他小小年紀,面對趙承駿的威勢時,居然還能如此穩如泰山,眼中閃過一分驚訝,轉頭去看考察過他的沈西威。沈西威瞥他一眼:看什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