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玲瓏妙女擇佳偶 桂枝搖落滿園香(一)
來緣客棧中,只見龍佑一隻腳蹬在長凳上,倚牆而坐,眼前這些食物顯然有些不合他的胃口,手中長筷在盤子中挑三揀四,叮叮噹噹清脆聲響個不停。高大魁梧的岑金虎見龍佑食之無味,連忙提議道:“少主,要不我去別的地方買只鹽水鴨,再整點‘虎皮肉’?”
虎皮肉又稱跑油肉,以帶皮五花豬肉、新鮮的蔬菜為主材製作而成。皮呈皺紋狀,肥而不膩,香甜可口,油亮光滑,紋似虎皮,軟爛醇香。
龍佑聽后搖了搖頭,手上動作不停,淡淡開口說道:“民之所食,大抵豆飯藿羹,庶人無故不食珍。”岑金虎聽后雲裏霧裏,滿臉困惑,不知道少主這話是什麼意思。一旁喝着麵條的張權權嘲笑道:“瞧你這呆童鈍夫,少主是說,普通百姓不跟咱們在教中一樣可以天天吃肉。”
明朝萬曆年間,江浙地區的農民們忙忙碌碌,每天也只吃早晚兩頓飯,且下飯多為水產品,每年只有在端陽節飲宴時,才買些豬肉羊肉打打牙祭。
被嘲笑了的岑金虎用蒲扇一般的粗手燦燦撓頭,不惱不怒,一副憨厚的模樣,他說自己剛才聽懂了,只不過在是想些其他的事情罷了。張權權嗤笑一聲,用筷子指了指他:“你啊你啊,全身上下就屬嘴硬。”他們在桌上閑聊着,有說到魔教誰誰誰去丐幫搶奪打狗棍卻被打斷了腿,還提到說誰誰誰偷襲崆峒派長老卻被反殺,這些蠢貨都想着一戰成名,好在這次魔林比試中嶄頭露腳,卻不知道自己吃幾個饅頭飽,沒有金剛鑽卻偏攬瓷器活。
聊了一陣后,只見龍佑用手剔了剔牙齒,將指甲上的殘渣隨手一彈,眼瞼輕挑,眼睛一轉環顧了面前三人,嘖了嘖嘴道:“咱們這頓飯算誰的?”
一旁正在吃面的張權權手中動作明顯一滯,隨後裝作什麼也沒聽見般繼續細嚼慢咽起來;另一邊已經吃完了飯,本來正無所事事走神發獃的段錚,突然低下頭去,只覺得眼前這桌子可真像個桌子啊,當即仔細觀察起來,對龍佑的話也置若罔聞。
“喂喂喂,你們倆給這兒裝耳聾是吧,少主問你們話呢!”岑金虎佯怒道,自己也沒有回答龍佑的問題,反而將矛頭直指向裝傻充愣的二人。他們從廣東經福建來到浙江,一路上大手大腳,盤纏早已花光殆盡,眼下四個人身上一共湊不出十個銅板,現在這頓飯錢誰來付都是個問題。岑金虎十分疑惑,自己明明是個魔教中人,幹嘛還要吃飯付錢,直接放火燒店不就完了,可出門前龍佑曾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不可以囂張跋扈。
龍佑見眼前這情況,知道這三人是都不準備付錢了,稍稍嘆了一口氣,伸手示意岑金虎把包裹打開。攤開布袋,只見裏面裝的儘是一些扳指玉佩、短笛令牌等名貴精緻物件。這些物件都是他們從江湖豪傑身上所取得的,他們每擊敗一人,不傷其性命,只將可以代表其身份的貼身物件、武器裝飾等取走。用龍佑的話來講,這叫“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只見龍佑從布袋中挑出了一個綠油油的翡翠扳指,扳指上清晰雕刻着一個“王”字,這是他們在福建時從“湖口金刀”王震天手中得來的。岑金虎見龍佑似乎有想要當掉這扳指之意,連忙開口說道:“少主三思,這些物件咱們可都得好好留着,半年後還得用它們來評比勝負呢。”
龍佑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嘴角露出一副邪魅的笑容,自顧自般地說道:“這次的魔林比試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岑金聽后虎面露疑色,張權權吃着面一言不發,另一邊正研究桌子紋理的段錚默默抬起頭來,幾人都不知道少主何出此言,洗耳恭聽。
在眾人的疑惑中,龍佑將翡翠扳指套在自己手指上,卻發現尺寸有些不合適,又悻悻取下,嘴中輕聲詢問道:“我且問你們,這次天魔宗一共出動了多少人馬?”張權權用手輕輕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后回答說:“差不多有二三十人,分別自廣西、貴州、湖南北上。”龍佑點了點頭,又問:“那咱們呢?”岑金虎搶答道:“少主,算上咱們幾個,血蓮教一共出動了一十二人。”龍佑又點了點頭:“那五毒教呢?”三人聽後面面相覷,他們都不知道五毒教到底派出了多少高手,心裏猜想着應該也少不了吧。
龍佑冷笑一聲,將手中扳指重重地按在桌面上:“我告訴你們,五毒教總共就派出了曲靈兒一個人。”三人聽后瞠目結舌,不敢相信。曲靈兒是五毒教教主曲明輝的女兒,自小與龍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次五毒教竟然只派了曲靈兒一人,任誰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哪怕她曲靈兒武功再高、毒藝再深,能比的過天魔宗幾十個個人嗎?
“少主,這次比試是由他五毒教提出的,五毒教高手眾多,怎會只派出曲姑娘一人?”岑金虎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張權權也點了點頭,他們都有着相同的疑惑。龍佑沒有回答,反而繼續問道:“你們最近有聽到過天魔宗的所作所為嗎?”一直沉默不語的段錚開口說道:“江西一帶,血屠千里。”半個月前,天魔宗在JX省大肆屠殺江湖豪傑,血流成河,駭人聽聞,驚動了當地官府,消息都傳到了別的省會,簡直無法無天。
“那咱們呢?咱們有這樣殺人放火、大張旗鼓嗎?”龍佑說完將身子向後一靠,雙手交叉至胸前,倚在牆上沖三人笑而不語。最聰明的張權權率先反應過來,不由得拍桌脫口讚歎道:“少主年紀輕輕,卻心思縝密,實在是令人佩服!”段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收回眼神,微微點頭附和。只剩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岑金虎,在一旁苦思冥想后,用手拱了拱張權權的肩膀想讓他解釋解釋。
“你傻啊,這還不明白嗎?”張權權將手按在桌子上,嘲諷了岑金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后,耐心解釋分析到:
“第一,天魔宗派出了接近一半數量的“地煞”,在北伐途中難免會有人受傷死亡,這會漸漸削弱天魔宗的實力。五毒教曲明輝這老毒物陰險狡猾,提出了這次比試,卻按兵不動,顯然是另有目的,說不定是想對天魔宗下手。
第二,咱們也可以趁機設伏對付天魔宗的人,只要手腳乾淨點,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掉他們,削弱他們的實力,對咱們血蓮教而言有益無害。
第三,天魔宗是靠殺人頭顱計數,咱們跟少主這一個月來,只是取走他人物件,並沒有像天魔宗那樣嗜殺成性、惡名遠揚,以後倘若那些名門正派聯起手來進行報復,你說他們會最先報復誰呢……
光是這幾點,就足以顯現出咱們少主心思縝密,眼光獨到啊。”
張權權分析完后,沒有忘記再誇讚龍佑一番,岑金虎聽后也是興奮不已,大手連連拍桌,直言少主英明。而龍佑聽后僅是微微一笑,隨口說道:“官少傑那小子一肚子壞水,打娘胎里就不是個好東西,咱們也先別想着怎麼伏擊天魔宗的人了,說不定他天魔宗派出這麼多人來,有的是為了對付咱們……”龍佑與官少傑從小相識,處處不和,沒少起了矛盾。兩人爾虞我詐,各自心懷鬼胎,每次見面說話都冷嘲熱諷,暗地裏也會動手腳算計對方。
岑金虎突然站起身來,說自己去打探一下周圍情況,看看有沒有被人跟蹤。緊接着段錚淡淡開口,說他的刀鈍了,要去找家鐵匠鋪打磨一下,然後跟岑金虎二人前後腳離開了客棧,只剩下龍佑和張權權。
“嘿,這倆人……少主,您先吃着,我去方便一下。”張權權望了一眼離去兩人的背影,也從桌旁站起身來,跟龍佑打了聲招呼就要走。只見龍佑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湯后,面無表情淡淡開口道:“坐下,都當我傻是不是,你們都走了誰來結賬?”張權權尷尬地笑了笑,又乖乖地坐回了原位。龍佑將碗中麵湯喝乾凈了,用袖子擦了擦嘴后說:“我去上個廁所。”說罷就起身離開了客棧,徒留下張權權一個人在那裏苦笑:“少主,那是我的詞啊。”
過了飯點,來客棧里吃飯的人漸少,后廚師傅忙活完后將圍裙摘下,擦了擦手,走到前庭跟熟悉的客人聊起天來。先是聊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後來聊到今年地里的收成、海里的漁情,最後倒聊到了遼東戰事。
只見后廚師傅怒氣沖沖,滿臉通紅,一手叉腰,另一手拍桌大聲說道:“他袁應泰那狗娘養的,手握上萬兵權卻不做事,眼睜睜看着咱浙江戚家軍被滿人趕盡殺絕,戚繼光大爺最後的心血也付諸東流。”當地民風彪悍,再加上天高皇帝遠,這裏的人們說話更是口無遮攔,隨心所欲,不像北方的客棧,店裏都高掛着“莫談國事”的牌子。只見那后廚師傅一拍桌子,怒喊道:“天殺的狗皇帝,老狗荒淫無度,不理朝事,搜刮民脂,讓他被毒藥給毒死倒也是便宜他了。剛登基的小狗要是也這樣,呵呵……”
一旁收拾桌子的小夥計靠上前來,“聽說毒死老皇帝的葯是方老爺送的?”方老爺指的是前內閣首輔方從哲。“屁,送葯的另有其人,不過因為這事,方老爺也丟了官帽,前段時間不是回來了嗎,回來后更是卧床不起。”幾個人都為方從哲感到憤憤不平,那后廚師傅甚至揚言,倘若自己見到小皇帝,直接一掌送他去地下見他那死去的老爹。
“夥計,過來一下。”跟眾人正閑聊的小夥計聽見張權權喊自己,連忙答應了一聲就小跑過去。“客官吃好了?咱這頓飯一共是……”還不待小夥計說完,張權權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咱跟你商量個事,這頓飯能先賒賬不?”
其他桌旁本來還在氣憤的后廚師傅,聽到這話后扭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張權權一番,見張權權還在跟小夥計糾纏,擼起袖子就徑直朝他們走去。“唉唉唉,我說這位朋友,本店店小利薄,概不賒賬……誒呦,就你們這桌啊,大早上的讓我給你們整菜整肉。”后廚師傅瞄了一眼桌上殘渣,臉色又是陰沉幾分,兩手合握,只聽得骨頭髮出咔巴咔巴的響聲。
張權權眼看一個廚子都敢威脅自己,頓時不屑一笑,直言開口道:“怎麼,你很能打嗎?”后廚師傅本來就是個暴脾氣,聽到這話后先是一愣,隨後抬起手來就要打張權權,卻被眼疾手快的小夥計給攔了下來。張權權雙手交叉在胸前,嘴角露出着一絲邪笑,就這麼默默的看着氣惱的后廚師傅。
“小五你起開,都別攔着我!”
“二牛哥你別衝動……”
“今天我劉二牛非得教訓教訓這孫子不成。”
“二牛哥!”
后廚師傅劉二牛人如其名,有着一個牛脾氣,方才聊天時本就一肚子火,現在又被人挑釁,頓時暴怒不已。只見他一把推開夥計小五,一個巴掌就朝張權權臉上呼了過去。但這一巴掌還沒扇到張權權臉上,劉二牛隻覺渾身血氣不暢,頭暈腦脹,喘不過氣來,那軟綿綿的一掌被對方輕鬆躲過。
“二牛哥,你沒事吧。”小五扶住搖搖晃晃的劉二牛,劉二牛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清醒,他一隻手指向張權權,吃力的詢問道:“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反觀張權權,還是當初雙手交叉、滿臉邪笑的姿態,只不過藏在胳膊下的右手呈爪狀,似乎在使着力氣。
方才張權權使用了血蓮秘術中的“血池鬼爪”,這一招可以吸取對方的內力與血氣,劉二牛內力不高,所以隔空中招。張權權說,不是不給你們飯錢,只不過小爺現在身上沒錢,想先跟你們賒賬,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呢。張權權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要不是出門前少主有過吩咐,不可隨意動手傷人,否則早就送眼前這些人歸西了。
夥計小五連忙開口說道:“這位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這頓飯算小的請您的。”要麼說作夥計的都聰明伶俐,討人待見,張權權本來還想再好好教訓一下劉二牛,一聽到小五這話,心滿意足般微微點頭,起身拍了拍衣服就要走。臨出門前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扭頭問道:“這附近一帶誰武功最高,誰最有名?”小夥計先是一愣,然後說德清縣最有名的是“鐵膽金雕”方世鴻大爺。
方世鴻,前內閣首輔方從哲之子,生性頑劣、桀驁不馴,即使在方從哲的嚴厲約束下也不安分守己,甚至還打過皇帝的侄子,平時可沒少給他爹惹麻煩。
方世鴻肚無三兩墨,從小不喜歡讀書,卻偏偏對武學情有獨鍾。他曾做過兩年少林寺俗家弟子,后又在江湖上結識了許多英雄豪傑,三十歲時創立“金雕鏢局”,因手上常年把玩着一對鐵膽,故江湖人送外號“鐵膽金雕”,在這一帶頗有名氣。
方世鴻膝下兩兒一女。大兒子方文,受爺爺方從哲影響,從小便熟讀四書五經,長大后不幸科舉落榜,心高氣傲的他不想蒙位高權重的爺爺的恩惠照顧,一氣之下下船出海經商,如今已賺的盆滿缽滿。
二兒子名叫方武,受父親影響,從小習武,長大後為朝廷效力,先後做過錦衣衛、御林軍,常年不與家中聯繫,但近年來遼東戰事緊張,聽說他好像要被調職軍中。
小女兒方盈,生來漂亮可愛,六歲時被父親送到武當山修習,拜在玄虛真人門下,如今已有一十二年之餘。兩個月前方世鴻過六十大壽,方盈從武當山回家祝壽。
方府僕役遠遠就看見小姐身騎白馬,腰佩寶劍,英俊瀟洒,連忙通知方府大管家出門迎接。大嫂更是提前半年就為方盈準備了好幾套新衣服,一見面拉着她的手說小盈又瘦了。
壽宴舉辦的熱熱鬧鬧,浙江地方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為方世鴻祝壽,宴后大兒子方文對父親提議,是不是該為方盈擇一位良婿了。方世鴻把玩着手中兩顆大鐵膽,聽后微微點頭,一旁方盈連忙以師門嚴格為由,想要逃避推脫,但遭到了方世鴻的反駁:“當初是有仇家尋仇,我和你娘擔心你的安危,才把你送到武當山去。現如今咱家相安無事,你也該離開門派,回家安穩過日子了,你放心,這事我會寫信向玄虛真人說清楚的。”
方盈聽后眉目一瞪,說誰敢來上門提親,她就用寶劍揍誰。方世鴻捋着鬍子哈哈大笑,說不愧是自己姑娘,脾氣跟自己挺像,又當即表示,那就比武招親好了,難道這世上還沒有打不過你的男人不成?
於是方世鴻當即決定,讓方文去通知世人,兩個月後在方府舉行比武招親,他非得給自己女兒擇到一位良婿不可。方盈知道父親作出了決定無論如何也不會更改的,胳膊拗不過大腿,默默地低下了頭。她原想着悄悄逃回武當山,但方世鴻讓手下鏢師緊盯着小姐行蹤,一時半會她也無計可施。
不過方盈聰明伶俐,她找到方世鴻說,比武招親也不是不可,但自己的夫君必須要文武雙全。“我可不想嫁給一個傻了吧唧的漢子。”方世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到時候會找人考較一下那些人的文采,讓他們提提詩作作對之類的。
方盈連連搖頭,說詩詞作賦只能算有文采,但談不上真聰明。方世鴻心想女兒肯定又有什麼鬼主意,索性直接詢問道:“那你想怎麼弄?”方盈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揮舞在空中,跟方世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現在前院設置一個擂台比武,挑選出武功高的人來。然後再找十名小廝,躲藏在後院中各處,什麼假山後啦,池塘里啦……”方世鴻打斷了她的話,說玩捉迷藏就顯示得了真聰明了?
方盈眉頭微皺,跺了跺腳,嗔言道:“爹~您先聽我說完嘛……我說到哪來着,哦對了,先讓通過比武的人來找躲藏起來的小廝,每找到一個小廝,就可以問他一個有關小姐外貌特徵的問題,比如說小姐的頭髮是什麼顏色,皮膚是黑是白,身材怎麼樣,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等等。
不過這些小廝的回答要有真有假,而且答案要模稜兩可,比如說人家問‘你家小姐身材如何’,可以回答‘我家小姐並不肥胖’;人家問‘你家小姐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可以說‘我家小姐不喜歡穿綠色衣服’等等,要儘可能迷惑住對方,最後來客可以挑選其中一條線索,讓胡管家告訴他這條線索對不對。
要找九名少女,與我一同蒙面躲藏在閨閣中,讓來客從中挑選出誰才是真正的方家小姐。怎麼樣,爹,您女兒聰明吧。”
方世鴻聽后哈哈大笑,手中鐵膽盤的直響,說當初你娘要是給我整這麼一出,估計我連媳婦都娶不上了,於是計劃就這麼定下來了。
其實方盈是別有用心,她這樣做是為了把府中下人都調開,這樣方便她偷偷逃走。回到自己房間,方盈背靠着門,沉默一番后小聲嘀咕道:“爹,希望你別生女兒的氣……”方盈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眼神堅定,彷彿下定好了決心,於是開始提前收拾行李:“把嫂嫂給做的衣服帶上,再帶點乾糧、盤纏估計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