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緣起
李夢塵向紅娜道出大致緣由,回憶起了當日在碎葉城的另一樁婚禮。
時間回到李夢塵剛殺了阿史那提力那夜,李夢塵打開衣櫃,將櫃中本為阿史那提力新娘的女子放出。
此時女子上半身還剩一個肚兜,白花花的胳膊好是晃眼。李夢塵心知非禮勿視,連女子相貌也沒敢多看,便將身上的嫁衣扔還給她,迅速轉身背對說道:“我並非有意冒犯,只是閣下所嫁之人與在下有血海深仇。故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女子聽到話語,抱着嫁衣從衣櫃飛奔而出,李夢塵也未加阻攔。她沒跑幾步,便一眼看見阿史那提力的屍首,隨即撲倒在地,放聲慟哭,其狀凄慘。
李夢塵好奇此女子竟對新婚的丈夫竟如此深情,以至於兇手在旁,卻忘卻了逃跑,一副想要殉情的模樣,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臉色慚愧地說道:“我原以為你們夫妻僅是剛剛拜堂,並無什麼深厚情誼。早知如此,我便把阿史那人拖到外面再動手,以免閣下親眼見到亡夫死狀,為其悲痛欲絕。”
誰知道女子聽到后,立馬向阿史那的無頭屍身啐了一灘口水,惡狠狠地說道:“誰說我是為了這狗賊哭的?我是為了我姐姐哭的。”說罷用手中嫁衣擦拭眼淚,剛一擦完,想了一想,又不知之後該如何是好,不由得眼淚鼻涕“撲”地一聲,又一道湧出,將臉上的妝容糊成一塊。
女子忍着淚水說道:“我家鄉匪患猖獗,前些年山賊下山將我姐姐擄走。朝廷幾次派兵都只是出工不出力。新上任的狗都督與我爹談妥,若是我嫁予他,便是一家人,必發重兵剿匪。”想起其中委屈,終是忍不住淚水,“可如今……如今嫁是白嫁了,姐姐也……”
李夢塵倒是不以為然,輕蔑說道:“唉,還以為是什麼事,對我來說,可以用武力解決的事都不是事。既然是我殺了阿史那,把你們這樁交易攪黃,我自不然有義務救回你姐。完成後便不拖不欠。”
女子聽后不敢相信眼前一個還未大透的小子竟然如此狂妄。
李夢塵接著說道:“費事多造殺生,因此我是潛行至此。若你想回家,我多帶你一個出去也不是難事。”
女子確也沒聽到都督府上的守衛有什麼動靜,將信將疑。
女子換了件尋常衣裳,李夢塵便領着她翻窗,半推半就下,他背上女子,施展輕功,朝着牆壁衝去,突猛地朝地上一蹬,緊接便踩了兩腳牆壁,伸手往屋檐處扶了扶。女子在背上沒感覺到有多少顛簸,人已在屋檐上了,只見眼前的各色屋檐不住地往後穿梭。
李夢塵不一會已飛馳趕往自己的馬匹處,兩人立刻同騎一馬出城,往東前往女子家鄉。
一路上,李夢塵了解到女子有個漢文名字,一家自取稱漢姓裴,名小盈,年紀與他差不多大,祖籍為疏勒人士,其家父因與族人素有矛盾,因此外出經商。後生意逐漸做大,便與其他胡商聯合,於絲綢之路的交通要道之上,尋得一處綠洲,興建了一座商鎮,位於碎葉以東,疏勒以北,名為塘新鎮。后育有兩名女兒,定居此地。鎮裏人士雖以胡人居多,但鎮上漢學興盛,大多通曉漢語漢文。
經過一日多的路程,於中午時分,兩人已騎行到達塘新鎮。小盈下馬來到鎮前,雖只是離家數天,卻是度日如年。小盈拉着李夢塵的手,想帶他進去,李夢塵便搖頭說道:“你想好此番回家作何解釋了嗎?”
小盈一時過於興奮,此刻一經提醒,方如夢初醒,想到此刻處境,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李夢塵說道:“其實簡單,你就說我是那山上的賊人,入室殺了阿史那提力,搶了錢財和你,現在來向家人要贖金。你只是受害者,將來官府追究起來,也與你無關。”說罷,李夢塵亮了亮袖中金錠,原來這小賊確是沒少在阿史那家中順走財物。
小盈沒想到李夢塵外表幼稚,內里卻是想得周到,說道:“直接你是採花大盜算了,就說你把我侮辱了,這樣我也有理由不再出嫁,我就可以一輩子留在我爹身邊了。”
李夢塵不知小盈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只思也許她不像中原女子般,將名節看得頗重。不過想來小盈之後怎麼跟她父親交代,其實也與自己無關。
小盈最後交代劫走她姐姐的山賊所在山頭方向。隨後兩人便依計劃行事。李夢塵尋得一塊黑布蒙面,持着刀,大搖大擺劫持着小盈,向鎮上人說道,需小盈的家屬支付贖金,便肯放人。很快裴老命人帶來金銀,李夢塵隨手抓了幾錠金子,便上馬奔出。
小盈看着李夢塵果真朝那伙山賊方向所去。大漠之中,他的背影被漸漸被馬蹄踏出的沙塵所遮隱。小盈雙手合攏地祈禱着。
李夢塵突感還有一事未完,回頭一望,他在此時方才首次用神,觀認小盈的容貌。
雙方互為匆匆一過客,也許此面乃是兩人此生最後的交集。
看罷望前,李夢塵快馬加鞭,星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