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處
亞契王國,銅藍鎮遠郊石屋
那個男人緩緩站起身,一邊緩緩地走向蒙昧,一邊說著什麼。
他語氣平緩,嗓音低沉,雄厚而有力。
蒙昧注視着他完全轉過來的身體,感到安心的同時又有些慌張。
安心是因為蒙昧從他語氣里讀出了詢問的意味,並且其中還帶着些微的關心,所以蒙昧覺得對方應該不會傷害自己。
慌張則是因為他的身軀帶來的視覺衝擊太大了。
他有着兩米的軀體,右眼下方有一道自鼻翼延伸到耳邊的傷疤,還帶着一身鼓脹的肌肉,特別是那裸露在背心外的左臂,肉塊飽滿,塊塊有力,但再看右臂就很有反差,那本該是右臂的地方,現在卻是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蒙昧咽了口口水,身體依舊酸痛,但較之前好上不少,至少說話是完全沒有問題了。
但在開口前,蒙昧很遲疑,因為蒙昧沒從他剛才的話里聽懂一個單詞。
他的發音很像英語,但是蒙昧以四十分的英語水平實在無法判斷說的是不是英語,畢竟蒙昧沒有聽到一個他認識的單詞。
我需要測試一下。
蒙昧心頭瞬間有了想法,如果任由對方來說,那麼下一句能不能聽懂完全憑運氣,但如果由自己來引導話題,來到熟悉的對話模板,那麼就能很輕鬆的判斷出對方說的是不是英語了,甚至運氣好的話還能進行一些簡單的交流。
蒙昧雖想到了辦法,但在開口前卻有些遲疑,他並不太敢和陌生人交流,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畢竟穿越前就有些社恐。
不過不想歸不想,看着逐漸走近的男人,蒙昧很明白什麼都不做是改變不了現狀的。
他張了張嘴,但卻沒吐出任何一個單詞——這已經是蒙昧穿越前的常態了,哪怕明知道該怎麼做,但真的去做的時候卻又缺乏必要的勇氣,然後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變成了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蒙昧錯開了視線,不去看對方的眼睛。
就這樣吧,就算什麼都不做,也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蒙昧聽着緩慢靠近的腳步聲,內心無比的煎熬,但卻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只是靜靜地等待着。
不過蒙昧雖是有了放棄的想法,但手掌卻是緊緊的握成了拳,並且越來越使勁。
蒙昧多少還是有些不甘的,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穿越前就是因為許多次這樣的不作為,讓許多本該獲得的機會從指尖溜走了。
想着想着,穿越前的記憶開始一點點的湧上蒙昧的心頭,沒有說出的愛,沒有爭取的機會,沒有做出的道歉……
什麼都不做其實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一次次的機會出現,如果不去把握,選着眼睜睜地看着它從身邊逝去,那結果就是本該屬於自己的機會被別人拾起,將自己本該擁有的美好拱手相讓。
世界離了你,並不會停止轉動。
穿越前早已明白的道理,如果穿越后還是不去踐行它,再次讓它從指尖溜走,那還穿越幹什麼呢!
蒙昧頓時感覺心裏燃起了一團火,勇氣充滿了全身。
蒙昧猛地睜開眼,先是直接與男人那灰褐色的眸子對上,繼而又下意識地轉到別處,聚焦於桌腿、牆壁、煤油燈等物品。
蒙昧猶豫了一會後,最終還是轉向了那雙寬大的眼,這次蒙昧的眼裏少了一絲躲閃,多了幾分堅毅。
“Whoareyou(你是誰)”
稚嫩的少年音在房間裏響起,它帶着顫抖和些許的結巴,就像是春里迎着暴風雨的嫩芽,搖搖欲墜中又保持着倔強。
糾結於發音、語氣、結巴等問題的蒙昧只覺得臉上燒得厲害,但是身體卻是如釋重負,神經從緊繃變得癱軟,剛才積蓄的勇氣消耗殆盡,讓蒙昧有種劇烈運動后力竭的感覺,很不舒服,但卻是痛並快樂着。
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已經很簡單了,只需要注意聽對方說的話,只要帶着“I”、“name”等單詞或是很明顯的說名字是的停頓,那便可以確定對方說的是不是英語了。
因為直視對方眼眸的緣故,蒙昧能非常直觀的看到對方面部表情的變化,他先是皺起眉頭,繼而又舒緩,緊接着他伸出右掌,輕輕摁在了蒙昧的額頭,然後又皺起了眉頭。
他這是懷疑我腦子燒糊塗了,在胡言亂語
看樣子他說的不是英語了,而是一種別的語言。
蒙昧做出了肯定的判斷,雖然發音很像英語,但事實上卻是一種截然不同的語言,因為如果對方說的是英語的人,是絕對不可能連這種簡單的語句都聽不懂的,哪怕是這種典型的中式英語口音。
這樣一來的話,乘着發音相似的便利,蒙昧完全可以將剛才的試探用燒壞了腦袋說胡話來掩飾。
等等!與原主相對應的記憶呢?這個世界所對應的常識呢這些不都應該以類似記憶碎片的形式留存在腦海之中,然後供我查閱和了解嗎?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蒙昧感到很錯愕,這怎麼和小說里寫的不一樣,我甚至都不知道穿越前原主遭遇了什麼!
如果真的沒有原主的記憶,那我豈不是就像一張白紙,所有的一切都還得自己去了解、認知
就在蒙昧錯愕茫然的時候,液體晃蕩的聲音突然在蒙昧眼前炸響,將蒙昧的意識給拉了回來。
那魁梧的身影已經來到了眼前,同時他還將一個水袋伸向蒙昧的臉,在蒙昧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狠狠灌了兩大口。
咕嚕,咕嚕……
那入口的液體先是清涼順滑,帶有絲絲甜味,咽下肚后,只感喝下了一團火,它所流經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緊接着一股淡淡的苦澀又從胃裏回甘到口腔,替換成了口腔的整體基調。
蒙昧說不清楚這是什麼,它的味道蒙昧從沒品嘗過,蒙昧感受着那逐漸蔓延至全身的火熱,盯着逐漸遠離他視線的水袋,腦袋有些發懵。
好熱……他到底給我灌了什麼
好熱啊,身體快要融化了……
蒙昧難受的同時,也沒忘記關注男人的行動,他先是對着自己說了兩句話,后又重新坐回木椅上,不過這次他卻沒像剛才那樣奮筆疾書,只是用手指敲了會木桌,后又收好了桌上的東西,熄滅了燈后,拉門出去了,只留下蒙昧一個人在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