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自故鄉來 應知故鄉事（四）

其實李志這是屍氣使用過度，遭到反噬。他當初吸取屍氣之時，使用了許多丹藥壓制屍毒。此前他與人交手，都能快速解決戰鬥。即便上次與武當派比武，也在一百招之內分出勝負，所以才沒受到屍毒反噬。而此次使用屍氣時間過長，卻將體內的屍毒引爆。那屍毒十分霸道，乃是魔教築基級別的地煞屍毒，即便是濮晨玄這種修鍊仙家法術之人也不敢輕易觸碰，需要修為達到齊師叔一般方才不懼。這李志屍毒發作，哪裏還能活命？那個先前碰了一下真武幫眾也是被霸道的屍毒侵蝕，當場斃命。

何宏見濮晨玄不肯承認，哪裏信他，一拳擊向濮晨玄。濮晨玄此次小鏡像術居然無法發動，正自驚慌，何宏卻半路收回拳頭。濮晨玄心中暗鬆一口氣，隨即只覺得小腹一疼，已經被何宏一腳踢中。這一腳力道極大，即便是寶衣也無法完全抵擋，濮晨玄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後面的石階上，只聽咔嚓一聲，那石階竟然斷成兩段。濮晨玄雖沒有受傷，但也十分狼狽。真武幫眾見狀都是精神一振。這濮晨玄連敗真武幫兩名副幫主，給整個真武幫造成了極大的壓力，真武幫自成立以來，從未經歷過這等大敗。幸好作為幫派頂樑柱的何宏幫主沒有讓大家失望。

那邊何宏冷哼一聲，他之所以收拳出腿，乃是怕濮晨玄身上有毒。也正因為變招，他這一腳只用上了七層力道，那濮晨玄便有些受不了，更是讓他信心大增。他道：“你快將解藥交出，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濮晨玄見小鏡像術無法發動，知道對方較自己強上許多，正想着要如何處置。卻聽後面有人道：“各位登我寶殿，不虔誠跪拜，反而毀我石階，不知是何道理？”濮晨玄回頭望去，只見大殿之中出來兩人，當頭一人一身藍衣，跟隨之人白須白髮，正是齊師叔和老者陳子華。一隻巨大的白虎悄然跟在齊師叔身側。

濮晨玄見了二人喜出望外，爬起身來上前行禮道：“師叔、師兄，你們可算來了。我……我頂不住了。”

真武幫和武當派眾人眼光卻都被那隻白虎吸引。

白虎嶺有白虎出沒的傳聞由來已久，但今天到場的各位此前都沒親眼見過。先前何宏還與李志段飛調侃，要殺虎取皮。但眼下這隻白虎身形巨大，想來是傳說中的虎王，渾身散發的威風讓人不寒而慄。若不是仗着人多，在場之人恐怕有多半會拔腿就跑。即便是何宏，見了白虎也不自覺的倒退兩步。

那邊齊師叔見眾人畏懼白虎，將手在白虎身上拍了兩下，道：“虎兄，請到一旁就坐。”那白虎極有靈性，能懂人言，邁步走開，在一處乾淨角落趴了下來。眾人見這白虎如此通靈，畏懼之心倒是少了大半。

此時濮晨玄已經將真武寶劍雙手呈給老者陳子華，道：“師兄，掌門這位子責任重大。弟子才疏學淺，做不了。還是交還給師兄來吧。”

陳子華接過寶劍，卻問旁邊的齊師叔道：“師叔，要不……您來做一回掌門？”

齊師叔笑罵道：“你這傢伙，居然開起師叔的玩笑。好好做你的掌門人。”轉頭對看了看濮晨玄，問道：“你在真武門呆了多少年了？”

濮晨玄老實答道：“我是六歲入門，今年是第十二年。”齊師叔此時已看穿濮晨玄的道行，嘆氣道：“十二年才修練到這種地步，你可要加倍努力才行。否則，以後便真的只能來這裏當掌門了。”

真武幫和武當派眾人此時方才明白，原來長相年輕那位是師叔，年紀較大花白頭髮的反是後輩，當真有些滑稽。不過江湖門派注重輩分倫理，年級較輕但是輩分高的大有人在。倒是聽他所言，這真武門掌門之位，居然是修為越差越有機會擔當，這卻是十分古怪的決定，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那齊師叔轉頭對何宏等人道：“你們就是山下的真武幫？”

何宏自得了地煞屍氣之後，膽大包天，從未怕過任何人。但此時面對齊師叔卻莫名的心生驚悸。他不敢託大，恭敬答道：“正是。在下真武幫幫主何宏。”這種做派可是多年未有。

齊師叔嘆道：“我聽說過你們幫派，在武當山下可是做了不少壞事。你們若不鬧上真武門來，我還容你們苟延殘喘一段時間。現在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吧。”

何宏沒想到齊師叔突然間說出如此言語，心下一沉。不過他終究是梟雄，哪肯就此低頭，喝道：“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說完一拳揮出，直擊齊師叔面門。此時他全力出擊，速度極快，力量也是極強。齊師叔卻好整以暇，抽出背上長劍，隨手一招刺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循。那何宏哎呀一聲摔倒在地，右臂已經飛了出去，血流不止。

真武幫眾中多有驍勇兇悍之人，見狀叫道：“大家併肩子上。”幾名高手便圍了上去。

陳子華喝道：“真武觀中豈容你們撒野？”抽出真武寶劍一陣亂砍。

這真武寶劍削鐵如泥，劍鋒過處，兵刃齊斷，肢體亂飛，當真如切菜一般。這些真武幫眾哪裏抵擋得住？登時就有十數人橫屍當場，傷者不計其數。一時間殺得真武幫眾膽寒，余者奪路而逃。

齊師叔和陳子華卻也不加阻攔，任由他們離去。那邊武當派的弟子有想要出手的，也被蒼松攔下。說實話，蒼松所忌憚的只有何宏三人，眼下這三人都被留下，其餘人等成不了氣候，不怕他們走了。不片刻，真武觀內便只剩下武當眾人和何宏、李志、段飛，以及那名被毒死的真武幫眾。

齊師叔此時卻轉頭對那在角落裏打盹的白虎道：“虎兄，外面那些人就麻煩你了。”

白虎聞言慢慢起來，踱到門口，抖擻精神一聲吼叫，震徹山林。頃刻間，只聽門外山林之中虎嘯聲此起彼伏，隨後便聽到一片人類的驚呼聲和慘叫聲傳來。

齊師叔對那白虎道：“虎兄，你也去開開葷吧。”那白虎聞言登時來了精神，長嘯一聲，穿門而去。

武當派眾人雖然與真武幫為敵，但沒想到他們會如此下場，也有些心中凄然。

齊師叔轉過來望向武當派眾人，這些人乃是武當派的精英，但先前見齊師叔和陳子華髮威，輕鬆解決了真武幫幫主何宏和一眾幫眾，當真如踩死一群螞蟻一般。自己這些人比之真武幫眾不過相當，所以此時人人自危。唯獨蒼松掌門神色不變，越眾而出，來到齊師叔面前合掌道：“弟子蒼松參見前輩。”

齊師叔見了他笑道：“你便是當年青雲道長身邊的蒼松小道士？一別已經幾十年了！”

蒼松答道：“齊師叔容顏可是絲毫沒有變化。”

武當眾人聽聞青雲道長名頭，又聽齊師叔叫蒼松為小道士，個個心下驚訝。這青雲道長乃是武當派上兩任的掌門，已於二十年前辭世，想不到這齊師叔居然見過他。如此算來，這齊師叔的年紀應該比他看起來要年長許多。

其實武當派與真武觀最初的交往便是在四十多年前，當時青雲道長帶着蒼松遠遊回來，經過白虎嶺，被一隻白虎引來這真武觀中。當時真武門的掌門便是這齊師叔。雙方交流了一些道法和武術上的心得。那齊師叔武功既高，學識又強，交流過程中給武當派提出了許多好的建議，讓武當派受益匪淺。齊師叔甚至拿了一本武功秘籍《青木訣》給武當派，不過那武功秘籍對資質要求極高，武當派中尚沒人能夠修鍊。此後一段時間，武當派與真武門之間的交流頻繁，雙方交好了數年之久。直到幾年後那真武門換了掌門，卻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對武當派的態度也差了許多，雙方的來往便馬上減少。後來便只是武當派每一任新掌門上任之後都會到這真武觀來拜會一下真武門掌門，雙方切磋一下武藝，交流一番，但大都流於形式。蒼松道長出任武當掌門之時，那真武掌門是一名年老長者，雙方切磋了十餘招，蒼松自知不是對手，便知難而退。

所以自那次武當派與真武幫比武之後，蒼松道長自咐以武當派自身實力恐怕難以降伏真武幫，便打起了真武門的主意。只不過他也沒有把握真武門是否真願意與真武幫發生衝突，便設計將真武幫引上山來。本來他只想借真武門之手削弱一下真武幫的實力，誰知齊師叔居然現身，並出手將真武幫徹底剷除。這卻大大超出他的預期。

蒼松道長尚在暗自慶幸，齊師叔道：“我當年交與青雲道長的《青木訣》，不知武當派這些年可有人練成？”

蒼松道：“這……卻沒有。”《青木訣》上記載的心法晦澀難懂，武當派眾人研究多年都不得其要領，後來便慢慢放棄了。

齊師叔有些遺憾的道：“那就可惜了。我修鍊的功法便是《青木訣》。”武當派眾人聽他這般說起，都對這《青木訣》十分嚮往。許多人也心生留在真武門修鍊的念頭。

齊師叔又道：“這些年我也十分關注你們武當派的發展，若論聲勢規模，恐怕比當年青雲道長在時要擴充了數倍。”此乃實情，包括蒼松在內的武當眾人聽了此言都是心生得意之情。

但齊師叔話鋒一轉道，“不過在武學修為上，似乎沒有什麼進展，反而是有所退步。長此下去可不是辦法，畢竟蒼松你也不可能每次都將對手引到我們白虎嶺來。”此言一出，蒼松道長老臉一紅，這齊師叔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戲。

不過齊師叔對此卻也不多作計較，道：“我們真武門人丁稀少，又處在山野之外，對於江湖上的事情，既不想理會，也理不過來。這江湖秩序終究要靠你們武當來維持。既然這次蒼松你親自來了，我便送你一件禮物。”他從懷中取出一物，交給蒼松道，“這一套蛇鶴雙行劍法，乃是我剛才所使。你拿回去參詳吧。”

蒼松聞言喜上眉頭，畢恭畢敬的接過秘籍。這武功秘籍若是其它人送的，武當派未必看得上眼，但齊師叔給的那就必然是寶貝。剛才齊師叔才使了一招，便將凶焰赫赫的何宏擊敗，這蛇鶴雙行劍法的威力可見一斑。蒼松千恩萬謝之後，齊師叔將他們打發出門。那些想留下的，齊師叔全都婉拒，只說眾人年歲已大，不適合在真武門中修鍊。不過家中孩童，有六歲以下的可以送過來，看看是否有仙緣。眾人聞言都是一喜。

待武當派眾人離開，便只剩下地下躺着的四個人。其中何宏斷了一臂，段飛身受重傷，李志與幫眾則是全身發黑而死。

那何宏雖然斷了一臂，但此時已止住鮮血，還有戰鬥能力，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在人家眼裏不值一曬，當然不敢自取其辱。

齊師叔看着何宏道：“現在我們來說說你這一身屍氣從何而來。”

何宏已沒了先前的霸氣，喏喏的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陳子華聞言冷笑道：“師叔，還同他客氣什麼？把他關起來，等他身上的屍氣擴散，他自然就會說了。”

齊師叔笑道：“不用這麼久，你且看看你那兩個兄弟。”

何宏、陳子華還有濮晨玄，聞言都望向躺在地上的李志、段飛。李志先前就全身發黑，當時眾人還以為是濮晨玄下的毒，此時段飛身上也是一片烏黑，與李志一般無異。突然間，原本毒發身亡的李志騰的一下跳起身來，面色僵硬。原來中了屍毒之人不久就會變成殭屍，齊師叔和陳子華早知會如此，何宏和濮晨玄卻着實嚇了一跳。

齊師叔對何宏道：“你們三人都吸收了地煞屍的屍氣，才突然間力大無窮，速度也極快。但地煞屍氣乃是極陰之氣，對人身而言是劇毒之物。你三人當初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壓制毒氣，讓地煞屍氣為你所用。但終究非是長久之計。使用過度或是受了重傷，屍毒便會立刻發作。即便是沒有受傷，再過個三五年，由於屍氣在體內長期積累，也會爆發出來。而一旦屍毒發作……”齊師叔指了指李志，“就會變成這般。”

那李志此時面無表情，茫然的四處遊走，已經變成一具殭屍。走了幾步便往這邊過來，待到近處，陳子華用手中拂塵一掃，李志似乎極為忌憚，馬上轉身離去，轉了一圈卻又靠過來，如此循環。所謂行屍走肉大致便是如此。不一會，段飛也變成這般，連那中了屍毒的真武幫眾也爬起身來。

何宏見他三人如此，嚇得肝膽俱裂，對齊師叔道：“仙師，我……我也會變成這……這般？”

齊師叔點頭道：“若不馬上救治，確實如此。”

何宏一聽還有救，忙不迭的對齊師叔磕頭道：“請仙師救命，請仙師救命。”

齊師叔道：“你且起來，隨我到大殿慢慢說來。”對陳子華道：“這幾個殭屍就由你打發了。”

陳子華道：“緊尊師叔法旨。”從后腰褚物袋中取出三張符籙，上前貼到三個殭屍額頭。那三個殭屍都是由屍氣感染而成的新殭屍，怎受得了仙家符籙鎮壓，不片刻便渾身冒火，燒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