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與春風皆過客，你攜秋水攬星河（六）

濮晨玄此次從峨眉秘境中逃出，其實也算是背叛了蕭沐雨。

畢竟，他是被蕭沐雨帶入峨眉派，這些年也一直是蕭沐雨陪伴左右。現在居然跑了，蕭沐雨無論如何都逃不脫責任。

蕭沐雨溫柔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

“你將我從黑暗中拯救出來。”

“你陪伴我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光。”

“你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你沒有對不起我，而是我要感謝你。”

“你是我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蕭沐雨的聲音在濮晨玄腦海中回蕩，讓他有些情難自禁。如果可以，他又何嘗願意離開蕭沐雨。

正不知如何向蕭沐雨表達自己心聲，蕭沐雨道：“晨玄，答應我。你要保重自己，好好活下去。”

濮晨玄啊了一聲，沒能回話。蕭沐雨的聲音催促道：“答應我，晨玄。”聲音有些急促。

濮晨玄強擠出幾分開心的心思，答道：“好的，我答應。”

蕭沐雨那邊不再說話，濮晨玄感覺到，天柱輪已經與自己斷開聯繫。一股莫名的孤獨感湧上心頭。

一旁的七魂湊上前道：“主人，我已經打開通道。要離開了。”

濮晨玄茫然的望向遠處的世界，大地山巒開始崩塌，天空中佈滿裂痕，虛空之中的狂風湧入這個世界，收割着殘餘的一切。濮晨玄感知到這個世界奔潰了。

七魂催促道：“快。”

失魂落魄的濮晨玄被七魂扯着離開了這個世界。

鳳凰和青鸞緊隨其後。

這一方樹界碎片，在他們身後坍塌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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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秘境之中，蕭沐雨有些頭暈目眩。她剛才操縱天柱輪與濮晨玄通話，其實天柱輪正在修復被濮晨玄破壞的化神法陣。那化神法陣繁雜無比，蕭沐雨修為剛剛結丹，一心一意之下尚且吃力，分心與濮晨玄通話，其實十分勉強。這也是她急忙結束通話的原因。此時她神識如同被萬針齊刺，痛苦不已。

待到勉強壓制住神識內的刺痛，蕭沐雨向一旁的玄都發號施令道：“你現在去幫我辦兩件事情。”

“第一，你馬上讓秘境內的樹精停止與人類修士的戰爭。所有樹精撤回領地，開展防禦。損失重大的就近合併。儘可能保全更多樹精。”

玄都點頭，這項命令對秘境中的樹精有利，它馬上執行。通過秘境中的森林樹木，迅速將止戰命令發佈給所有樹精。

“第二，這秘境之中曾有七處禁地，據我所知，乃是因為其內有像上古梧桐一般的上古樹精存在。當年陵古老祖力有不逮，無法一一降伏，只能用法陣將其限制在禁地之內。現在舊陣已破，新陣未立，你去這七處禁地，將其中的化神級別樹精全部召來，為我效力。”

玄都聞言答了聲好。隨即有些猶豫道：“那些上古樹精中，有些資歷比我還老。我怕它們未必聽我的。”

蕭沐雨道：“不聽號令者便是違背樹神意願，殺無赦。你將這話同它們說清楚。若真有違背的，告訴我，我與你一起，誅其全族。”

玄都得了蕭沐雨指令，瞬移而去。

蕭沐雨站在大陣之前，利用控制整個秘境帶來的好處修復自己的神識。此時，一道人影閃現到她面前，正是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第一時間便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蕭沐雨老實回答道：“大師兄設立在此地的法陣被濮晨玄破了。他已經離開秘境。”

桃花仙子聞言大駭：“你說濮晨玄破了陵古的法陣？”她仔細瞧了瞧這法陣，更是震驚，“這裏，莫非是控制秘境的中心？”

蕭沐雨點頭道：“當然。”

桃花仙子嘆道：“難怪你大師兄說鳳凰青鸞乃上古神獸，讓我們不要靠近此地。原來是怕我們發現這中心陣法所在。”

“但，那濮晨玄是如何知道中心陣法在此，他又如何能打破化神級別的法陣？”桃花仙子一邊問蕭沐雨，一邊打量周圍情況，“那鳳凰鸞鳥又去了何處？”

蕭沐雨懶洋洋的道：“我怎會知道？”

和風吹過，蕭沐雨展開雙臂，像是在享受這秘境靈風帶來的舒適。她的神識在剛才已被修復，整個人舒服不少。

桃花仙子有些不滿的道：“你不是一直跟着濮晨玄？”

蕭沐雨笑了：“師父。你覺得，我陵古一脈有誰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破除大師兄留在此地的法陣？您老人家？風雲祖師？還是哪位祖師？”

桃花仙子聞言一愣，陵古一脈的元嬰祖師，有一位算一位，連找到這處法陣都做不到。而且，即便讓他們知道法陣在此，想要破除，也需要經年。哪能像濮晨玄這般，單憑蠻力在短時間內打破。

最終她只能無奈嘆道：“我們都做不到。”

蕭沐雨道：“師父您是元嬰後期修為，各位祖師都是元嬰修為。濮晨玄現在做的是連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您還覺得我能察覺他的異常？”

桃花仙子聞言無法反駁。只是有些不甘的問道：“真的一點跡象都沒發現？”

蕭沐雨道：“濮晨玄身上的秘密着實太多，我們留不住也是好事。現在最重要的是重新控制整個秘境。”

“而且師父啊，有些時候，壞事或許也是好事！”說著蕭沐雨拿出一件八卦遞給桃花仙子，“您感受一下。”

桃花仙子雖然有些不滿意蕭沐雨的解釋，但還是接過八卦，認真查看后，臉色驟變：“這......這是？”

通過這件八卦，她感覺到一股極其龐大的靈力，她驚訝的望向蕭沐雨。

蕭沐雨點頭道：“師父，你沒有猜錯，這是整個秘境的靈力。”

“根據我的研究，大師兄這個法陣，其中有一個功能，便是將整個秘境的靈力作為其法力的後盾，隨時調用。”

桃花仙子震驚之餘，感嘆道：“難怪陵古每次與人鬥法，靈力彷彿無窮無盡。我只道是其修為達到化神才會如此。原來還有這秘境的幫助。”

陵古老祖身為化神修士，本身修為的靈力便已無比強大。但人力終有窮時，特別是對手同為化神修士，雙方靈力差距便不會太大。但陵古上次在南海同時面對七大妖王，以及黑蛇妖祖，居然不落下風，卻是因為其背後有整個秘境為其源源不斷提供靈力。

相比之下，南海七大妖王能夠依靠的只有自身法力，所以即便以多打少，也不是陵古對手。當時若不是黑蛇妖祖在場，恐怕七大妖王要被陵古打得落荒而逃。

“這個陵古，這等好事居然......從未同我提起。”桃花仙子平靜的道。但一旁的蕭沐雨卻能察覺她內心深處的波瀾。

這一處秘境蘊含的靈力巨大無比。陵古一個人怎麼用也用不完。如果陵古一脈的其他元嬰修士都能夠借用秘境的靈力，陵古一脈的整體實力其實可以大幅提升。

但，陵古似乎沒有分享的意思。

蕭沐雨用天柱輪顯現了整個陣法，展示給桃花仙子看：“師父。目前整個法陣暫時由我的天柱輪控制。還請師父主導修復。”

“陣法修復后，天柱輪便可完全脫離。到那時，整個秘境便是師父您的！”蕭沐雨面上帶笑，桃花仙子卻遲疑了。

“這處秘境是你大師兄的。”桃花仙子道。

蕭沐雨笑容依舊：“這中心法陣被濮晨玄破壞，大師兄又不在，我們當然要幫忙修補完整。如果大師兄回來，交回給大師兄便是。但若是大師兄不在，我們也可代為保管。總不能放任不理吧！”

桃花仙子沒有說話。

蕭沐雨問道：“師父應該聯繫過大師兄，不知能否聯繫上？”

桃花仙子搖頭道：“不是我聯繫的你大師兄，而是風雲。但他說無法聯繫上。”

蕭沐雨聳聳肩：“風雲是大師兄的心腹，他都聯繫不上，說明大師兄現在有別的事在忙。我們總不能讓這秘境亂了套不是？”

桃花仙子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她伸出手來，“那你將法陣的控制權限交給我。”

蕭沐雨亮出手中的控陣八卦，卻沒有馬上交出，而是道：“師父，還記得我交給你培養的小樹神嗎？有沒有帶在身邊？我現在準備做一件事情，需要那小傢伙。”

桃花仙子皺眉道：“那小樹神你不是已經送給師父培養？怎麼想要回去？”

蕭沐雨笑道：“師父，我是在幫你的忙。要控制整個秘境，還需要小樹神幫忙。用完了便還你。”

桃花仙子遲疑片刻，看了看蕭沐雨手中的控陣八卦，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連接秘境靈力的八卦，終於還是從自己的召喚鈴中喚出小樹神，交給蕭沐雨。

蕭沐雨將小樹神攬入懷中，突然問道：“師父，我的孩子，現在修行如何了？”

桃花仙子道：“你孩子是天靈根修士，我早安排好他的修鍊課程。如今才剛開始修行不久，天賦便已充分展露。若沒有差錯，也會如你一般在十五歲時築基。”

蕭沐雨將控制整個法陣的八卦遞給桃花仙子，然後對她甜膩一笑道：“那我的孩子就交給師父了！”

桃花仙子接過控陣八卦，對蕭沐雨道：“沐雨，你放心。你的孩子我必然會傾盡全力教導。將來他的成就不會在你之下。”說這話時，桃花仙子的表情異常嚴肅。

蕭沐雨從她眼神中讀出了堅定和誠懇。原本帶笑的面容忽然也變得嚴肅起來。

“若是這樣，那我就放心去做我的事情了！”蕭沐雨道。

桃花仙子道：“你果然有隱瞞！你想做什麼？”

蕭沐雨突然又笑了：“第一步當然是幫師父您控制整個秘境。”她指了指桃花仙子手上的控陣八卦。“控制一處秘境的好處，師父你慢慢體驗吧！”

桃花仙子聞言馬上接管了整個法陣的控制權，無數信息通過控陣八卦湧入腦海，讓她應接不暇。了解的信息越多，她越發驚訝。原來控制秘境會得到如此多的好處。

蕭沐雨沒有理會桃花仙子，她此時需要搶在峨眉派其餘祖師行動之前，掌控整個秘境的樹精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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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晨玄和七魂、鳳凰青鸞離開樹界碎片后，發現身處在一片森林之中。

鳳凰飛上枝頭，觀星望月，對下面三人道：“這裏是人界。瞧天象對應，該是茅山派附近的蘇州。”她左右瞧了瞧，神通掃過，忽然道，“我看到那邊茅山的護山大陣了。”

確定了方位，青鸞問濮晨玄道：“恩公。既然回到人間，下一步作何打算？”

濮晨玄此時神情低落，他還在回想秘境中蕭沐雨通過天柱輪對他說的那句，讓他保重自己，好好活下去。這是不是變相的告訴他，以後兩人各安天命，不再有瓜葛？

被青鸞一問，濮晨玄才回過神來，問：“這是何地？”

鳳凰沒好氣的道：“剛才我不是說了，這裏是蘇州，離茅山派大約三百里。”

濮晨玄想了想，道：“我先聯繫一下同門。”他是個沒主意的，所以第一時間便想聽聽幾個好朋友的意見。

他第一個想到要聯繫的是劉純志。當年他是在閔地被峨眉派帶走，還是劉純志推薦他去找的蕭沐雨。

但劉純志卻聯繫不上。劉德仲也是如此。

在人間無法用門派令牌聯繫，便表示他們離開了人間。這卻有些奇怪。

按照真武門的規矩，築基修士只有在修為達到築基後期才能進入門派秘境修行，若是修為達不到築基後期，則需要築基後期修士帶領才能進入。

當年濮晨玄離開閔地前往峨眉時，劉純志與劉德仲修為剛剛達到築基中期，按照劉純志的規劃，他們該在閔地發展才對。此時聯繫不上就有問題了。按照這樣推理，他們是無論如何不會離開人間才是。

濮晨玄又聯繫了許廣林，同樣無法聯繫上。濮晨玄卻是知道許廣林身為墨彩祖師的弟子，已經有了進入秘境的資格。現在正是頻繁進入秘境的時候。

最後，濮晨玄試探性的聯繫了沈夜白，同樣石沉大海。

看來他們都不在人間。

濮晨玄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青鸞見他茫然，轉頭問七魂：“你可有何安排？”

七魂搖頭道：“我沒有安排。”

青鸞嗤笑道：“拉倒吧。你費盡心思來到恩公身邊，難道什麼準備都沒做？”

七魂道：“樹神大人安排我留在主人身邊，只有兩件事情。第一是帶他逃離峨眉秘境，第二則是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主人打算去哪裏，我就跟隨保護。僅此而已。”

青鸞皺眉道：“你的身份難道就是一個保鏢？”

七魂道：“沒錯，也可以當打手。主人想要我打誰我就打誰。”

這次連濮晨玄都皺眉了：“我沒想打誰！”

七魂道：“主人說不打我就不打。反正我一切聽主人安排。”聽話得一塌糊塗。但也表示指望不上它安排去向了。

濮晨玄卻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道：“那......神木放置之地，我該如何尋找？”他體內封印着樹神交給他的世界之樹神木，委託他找到栽種之地。對此事他可沒半點頭緒。

七魂道：“樹神大人對此並沒有交代。”見濮晨玄茫然，七魂寬慰道，“我記得樹神大人曾向主人說過，到了栽種之地，主人自會知道。所以主人不必太擔心。順其自然就好。”

濮晨玄道：“若我一直留在武當山煉丹，豈不是永遠也找不到栽種之地？那樣不會耽誤樹界前途？”

七魂道：“我不會幹涉主人的任何事情。保護主人才是我的職責。至於世界之樹栽種之地，或許時間到了，自然會出現。修行歲月漫長，也不必急於一時。”

濮晨玄想想也是，自己已經築基，壽命可達八百。之後有的是時間在這人世間仙游，大可隨遇而安。

青鸞聽了七魂所說，對濮晨玄道：“恩公既然有七魂和我守護，任何地方都可去得。恩公可有想去的地方？”

濮晨玄聽她這麼一說，道：“或許，我可以回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