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紅極生誹謗,殿前求娶親

第218章 紅極生誹謗,殿前求娶親

已入亥時,街上行人漸少。溫熱的風拂過發燙的臉,帶走幾分酒氣,轉接頭疼起來。

屋內聲樂正濃,喝彩聲如浪翻湧,即便不回頭看,也能想像那奢靡繁盛之景。

顧七皺皺眉,仰頭望了望。

夜空清朗,月明星稀。

“嘔——”

酸腐中透着濃濃酒氣,讓人聞了反胃。

循聲望去,見常彬抱着柱子,坐在地上吐得一塌糊塗。

“沒事兒吧?”顧七湊上前,用帕子擦了擦他臟污的衣領。

“沒事兒!”他咧嘴笑着,一開口,滿腔難聞的氣味,“好友重逢,開心嘛!”

這等強顏歡笑,讓人看了反倒心酸。更何況那微醺的眼睛裏,透着無盡落寞和難過。

“好吧。”她不忍拆穿,也不想就此攀談。

畢竟,鳳楚纖的死......與自己脫不了關係。

“我先送你......”

“你這帕子,”常彬抽出她手中臟污的帕子,展開看了看,笑道,“好看!”

顧七攢眉凝目,不由得審視眼前這人來。見他醺醺醉態,說話開始顛三倒四,絲毫看不出別樣心思。

“好了,回去吧。”她不動聲色將帕子抽回,又叫了一輛馬車,親自將常彬送回府後,方乘車而歸。

宰輔大人的府邸,在東街北巷。

這是元承熙一早為裴啟桓挑選的宅院,在數月前,便命人將宅院修繕整理。也正是這份榮寵,讓裴啟桓未入都,便成為整個郡州的談資。

有多少人羨慕,便有多少人眼紅嫉妒,甚至心生憎惡。

才踏入院中,便聽到陣陣抽泣聲。走近一看,見丫鬟小廝圍成一團,七嘴八舌說著什麼。

慶瑜從人群中抽身出來,遠遠看見顧七,忙上前行禮:“大人怎回來得這麼晚?”

聲音雖不大,卻也着實嚇了丫鬟小廝一跳,頓時院子裏鴉雀無聲。

“去送了常侍郎一趟。”她望着人群後面偷偷擦淚的秋桑,皺眉問道,“這是怎麼了?”

“不是什麼大事,秋桑出門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慶瑜揮揮手,下人們紛紛四散。

秋桑垂着頭站在原地,時不時抽泣着。身上污泥片片,旁人只稍稍一瞥,便能看出她的狼狽不堪。

“是該哭一哭,”顧七悄然打量一陣,想起白日裏見她穿着的淡粉長裙,不由得笑出聲來,“這麼好的綢子料,才賞了你和瑜姑娘。穿上身不過一天,就破了。”

秋桑睜着汪汪淚眼,順着視線一瞧,見腰上不知何時劃開個口子。她抬手捂得嚴實,卻委屈更甚,“哇”地哭出聲來。

“大人還在這呢......”慶瑜忙上前推了她一把,柔柔的聲音摻着幾分嚴厲,“去洗洗換身乾淨的衣裳,再過來伺候!”

雖未出夏,到夜間卻也有了涼風習習,院外反倒比屋裏更舒服些。

顧七走到院子中央,仰頭望着懸空高掛的月亮,朝身側招了招手:“沏壺茶來。”

慶瑜會意,命小廝抬了躺椅和方桌到院外,不一會兒端着東西出來。並未急着斟茶,先把一碗溫熱的湯遞了過去:“且先把這醒酒湯喝了吧,省得頭疼。”

“有勞。”顧七接過碗,三兩口咽下肚,正好解了口乾,問道,“平兒可回來了?”

“回來了,這會子在屋裏背書呢。”

她轉着手中空碗,心不在焉應了一聲:“嗯。”

自荼州事了,便將慶瑜、秋桑和孫平一應接到國都來。偌大的宅院,有這幾個相熟的人,倒也不覺寂寞。

只是這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不然,奴婢去喚小公子來?”

耳邊的溫言細語,猶如夏日涼風,吹散了雜亂心緒,讓人身心安寧。

“不用了。”她淡淡一笑,將碗放到桌上,雙手交疊置於腦後,整個人躺了下來。

慶瑜只當他牽挂孫平,站在身側柔聲道:“小公子來了國都,比先前更用功了。每日背書到深夜,天不亮便起來,那眼睛總是紅紅的,倒着實讓人心疼。”

“此事怪我,該早早將他送到國都來才是,”顧七嘆了口氣,“平兒已經七歲,讀過的書卻不到葉景的一半,也難怪他着急了。”

葉景是大理寺卿葉弘的孫子,四歲的年紀,卻已熟讀《論語》、《詩經》,聰慧異常。孫平五歲方啟蒙,又沒有先生傳授,底子自然差了些。

縱然在荼州時,有元哲和幾位郡守教他讀書識字,卻也只是斷斷續續,不合條理。到國都之後,自己便將他送去葉家書孰,倒不是盼着他能入閣拜相,只是希望他能多讀些書,免走歪路罷了。

只是沒想到,葉景的聰穎,刺激到了資質稍差的孫平。

她抄起桌上糕點,想着平兒愛吃,愣了一會卻又將碟子放了回去。

這孩子,早不喜歡這些甜膩糕點了。

顧七有些悵然若失,緩了許久方道:“晚些送碗安神湯過去。”

慶瑜點點頭,執起茶壺續上熱茶。

她淺啜一口,仰躺着數起星星來。忽然,嗅到一股淡淡幽香,隨即一張薄毯蓋在了自己身上。

“這樣夜了,大人竟還在這閑聊。”

“難得清閑。”她笑應着,偏過頭打量。

好在夜深,看不見臉上紅霞。秋桑微微側身,嗔道:“大人,怎麼這樣看着奴婢。”

“說正事吧。”顧七坐直身體,茶盞自然而然落在方桌上,“今兒到底怎麼了?哭得這樣厲害?”

“沒......”

見秋桑噎住,慶瑜忙上前圓場:“不過是摔了一跤,弄壞新衣罷了。”

“若如此簡單,你又何必遮掩。”顧七凝目攢眉,不自覺加重了語氣,“我這眼裏揉不得沙子。不論大小事,均要知會我。若存了二心,還是趁早離開的好。”

“大人!奴婢知錯了!”

兩個丫鬟忙跪了下來,慶瑜埋着頭,委屈道:“外頭的人亂嚼舌根,傳了些不堪的話出來,實在怕污了大人的耳朵,這才,才......”

“倒難為他們了,”顧七哼笑一聲,“哲王不在國都,竟還有風言風語。”

“不......不是您和哲王殿下......”秋桑躬着身,戰戰兢兢道,“傳言說,大人備受榮寵,非治水有功,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

“而是魅惑君主,”她將身子伏低,漲紅着臉答道,“說大人頻頻出入後宮,引妃嬪不滿,陛下為方便召幸,這才......才置外宅......”

說著說著,秋桑又委屈起來:“奴婢今兒出去,見幾個婦人渾說,上去分辨幾句,便......便被她們推進泥塘里......”

顧七無奈扶額。

也不知怎的,關於自己的謠言,總是這麼......別具一格。

“大人也不必着急,”慶瑜跪直身體,一雙眼坦蕩蕩望着端坐的人,“待大人覓得良人,娶妻生子,謠言自滅。”

顧七托腮凝思,一隻手輕輕敲打桌面,看似愁雲密佈,實則心裏已有了主意。扔下一句“知道了”,便自顧回了房。

藉著昏黃的光,又細細將手上的信讀了一遍。

七月下旬,聖旨送到荼州后,周護便當即寫了信,托同盛鏢局送到國都來。

除去信中寒暄和感謝之語,便是述說荼州百姓安康。只是這信上,最後一句......

“九月,李景浩赴都,大人務必親迎。”

若是同僚之誼,卻絲毫未提胡宇傑。周護心思縝密,斷不會無故叮囑......

罷了。

顧七掐了掐額頭,決意不再糾結深思,只待李景浩來國都,一切自然分曉。

翌日清晨,慶瑜照常來伺候,見顧七正在換朝服。

“奴婢來吧。”她放下銅盆,上前整理大帶和袖口,笑問道,“可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兒?”

“為何這麼問?”

她抬起頭來,應道:“大人這眉梢眼角,可都掛着笑呢。”

“瑜姑娘果真通透。”顧七咧嘴一笑,“昨兒想了一宿,咱們這院子,還是要有個當家主母才是。”

慶瑜臉色一僵,跟着手腳停了下來。

伺候這麼久,早就認了命。裴啟桓這般清新俊逸的男兒,娶妻是早晚的事。可當他親口說出這話來,自己還是剜心般難受。

“奴婢,奴婢定會伺候好夫人,”她垂下頭,偷抹去眼淚,“只是不知,大人看上了哪家的?”

“柳家。”顧七笑容盡失,幽深的眸子裏映出幾分愁緒和內疚來。她沉默一陣,喃喃說道:“柳湘凝。”

此番堂上求娶,便再沒了回頭路。既可止流言蜚語,亦能保柳家小姐一命。

可自己終究要走,留她一人在這,未免太過殘忍。

罷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了么?”

“好了。”慶瑜輕應一聲,取來官帽遞了過去。

穿戴整齊,乘轎到宮門口,步行至奉天殿外。

怎料在朝堂之上,才剛開口提求娶一事,便被人當即攔下。

“裴大人這話說得晚了,本王半月前,已向柳家下了聘。”

她眼睫一抖,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聲音是......元哲?

他要求娶柳湘凝?

“裴卿,昨夜皇叔回都,已同朕說了此事,”元承熙端坐在龍椅上,一張臉嚴肅而認真,“朕......”

“陛下!”顧七手持笏板,上前一步跪了下來,“臣與柳家小姐,乃是兩情相悅,還盼哲王殿下......”

“裴大人!”

身後一聲呵斥,當即斷了她的話。

柳紀綱激動地咳了兩聲,跨步出列:“小女待字閨中,從未做過什麼逾矩的事,裴大人若心儀小女,也該為了她着想,怎能這般詆毀女兒家的清譽!”

“柳大人,晚生並非有意詆毀,只是......”

“如今小女與哲王殿下婚約已定,”柳紀綱聲調抬高,肅正的臉越發陰沉,“裴大人還是另覓良人吧!”

顧七臊得臉通紅,卻只得硬着頭皮去求小皇帝:“陛下......”

“好了。”元承熙不耐煩地揚了揚手,“既是私事,便不要拿到大殿上說。天涯何處無芳草,朕勸裴卿,還是早早斷了念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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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大人是朵黑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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