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再來一次
拜別了落華書院院長,許如意拿着紙條和許源的入學令牌回到醫館裏稍作休息。
近幾日,大伙兒皆忙着落華書院的考試,少有人在店裏跟以往似的坐個大半天,醫館的人又是樂的清閑、又是害怕營業額跳水,緊張地等待着客人來臨。
許如意到時一個個宛如等待着上戰場的兵,嚴陣以待。
她哭笑不得,喚着老大爺:“幫我來看看。”
許如意完全不清楚所謂的萬方城宜居樓在何處,想來對萬方頗有關注的老大爺一定知道。
果不其然,對方細細說來:“宜居酒樓是萬方城僅次於春闈后官府賜予的住所,是平民百姓中居住的頂配。看來對方的身份不單單是一個小小的分院院長如此簡單,或許職位會更高。”
老大爺摸着鬍子感嘆,看向許如意,表情里略帶一絲驚異——這才過去多久,許如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逐漸與越來越多的名門望族相識,這些帶來的都是不可或缺的資源啊。
他想到這裏,又是羨慕,又是眼紅,卻唯獨沒有嫉妒。
怎麼說醫館也是靠着許如意起死回生的,剛才的想法已經足夠令老爺子心生愧疚。
聽完老爺子的講解,許如意若有所思:“想來我們這一趟能把那小丫頭帶過去,她的存在是去醫會的最好證明。”
以前的計劃的確有想過帶小丫頭,順帶再檢查身體情況,奈何資金不夠…
不過這次有資助人做擔保,一切好說多了。
不用溝通,許如意和老爺子默契地達成了共同的約定。
兩人商談間,門口一溜煙進來一小撮的客人。
好幾個看到許如意揚起了熱情的笑臉,對她伸手打招呼:“這不是許源的家長嗎?好巧,居然能夠在這裏與你相遇。”
他的演技着實太拙劣,像是多年未見的親戚終於有一次見面,眉梢眼角具透露出無盡的喜悅,好像不是來吃飯的,是來認識許如意的。
有一兩個瞧着眼熟,是方才在落華書院門前見過的、其他學生的家長。
許如意無意參與這些,打着馬虎眼溜到街邊去,背對一群人依依不捨的眼神,搞得她宛如被信棄義的渣女一樣。
想到此處,她一身惡寒,痛快地上街隨處溜達。
今天除去要給許源報名,其實裴安還難得約了她。
兩人相聚的時間甚短,平時聚少離多,許如意自問不是個能安穩留在家養兒育女、靜心靠別人接濟的人。
目前對於她來講,搞好自己的醫館更重要。
許如意心裏為難,步伐越來越輕快,蹦蹦跳跳的加快速度趕至目的地,配合著一身的紗裙,像在春日裏快樂的小白兔。
一切的風與光盡數聚集在她的身上,送人來到相約之處。
定睛一看,略有一分眼熟。
許如意環視四周——若是把橋兩道捆上紅綾,旁邊的常青樹在搭上一連串的各色各樣的木牌子,再坐個翹着二郎腿、氣勢橫拽的老爺子,這一番下來…不就是花朝節他們一起去掛牌的地方。
她的步伐變慢,漸漸走到橋頭處停下。
橋對面,裴安背着手,盯着那一棵已經收去紅綾、隨風搖擺的常青樹,側臉在光的映照下顯得更為俊美。
只是視線一直凝聚於某一處,不知究竟在想何事、惹得人如此煩惱。
許如意剛退下的勇氣又再度升騰,管他是因為什麼,既然把她叫到這裏,肯定是有事要做。
她握緊了拳頭說服了自己,把手攏在嘴裏大聲一喊:“裴安!”
男人迅速轉過頭,眼裏飽含着詫異與欣喜。
那一瞬間目光相互交匯,好似天地都靜止了一瞬。
許如意眉心一軟,快步跑去一把擁上男人的腰間,兩人緊緊相擁,在這一刻似乎要融為一體,不再分離。
“如意。”
裴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終於來了,這次我們再來掛一次牌子吧。”
許如意似有不解:“為何又要來掛一次?”
男人不語,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蝴蝶木牌——是許如意上次交給他的那個。
他把木牌握在手中,仿若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隨時要跟着微風起舞。
儘管過去多時,這隻木牌仍未有褪色的跡象,花紋邊緣依舊清晰明麗,刻畫得極其逼真,因為被男人珍藏的太久而染上其身上的獨特香味。
“…你上次告訴我,如果我有想掛的人就去姻緣樹下,所以我這次帶你來了。”
許如意心跳剎時間停一拍,望着裴安有些呆呆傻傻的不知如何動作。
她張了張嘴,往日的伶牙俐齒在今日竟然完全沒有發揮到作用:“你、我…這…”
許如意難得緊張得有口齒不清,哆哆嗦嗦找不着如何開口。
裴安唇間泄出一聲輕笑,掌心撫着人耳鬢的發慢慢安慰:“不用着急,慢慢來。”
他如此說著,許如意的心緒竟然跟着男人的安撫一寸寸的變得穩定。
兩人湊到石桌旁,上面每天放着一隻系在桌面的毛筆,花朝節后墨水被稀釋的極淡才敢拿出來。
許如意這次遵守了規則,轉頭望向遠方絕對不再看。
而裴安不同,他打定主意沒有想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展示。
未經過思慮,男人手執毛筆輕輕蘸上一旁的稀墨,就着木牌一點點寫下心中所願。
伴隨着筆尖摩擦着木牌的沙沙聲,許如意緊咬着下唇,努力的剋制住望過去的視線。
直至聽到筆落於桌前的聲音,她放下心,明白已過度過最艱難的考驗。
這次許如意正大光明轉回頭看,卻見裴安笑盈盈把寫字的那面正對着她,上面寫下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許如意跟着木牌上的內容,一字一句念出聲:“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明明是一句文雅的句子,但她從這簡短的八個字裏體會到來自男人獨特的溫柔。
等到回過神,她是耳根發紅,半張臉也有點發紅,趴在桌子上捂着臉感受着臉頰上的燙意。
髮絲隨風吹來喚醒心底的癢意,足夠令她心猿意馬。
瞧人這副模樣,裴安存於心底的張皇隨即轉為一絲放鬆,滿臉泛着光彩拿上蝴蝶木牌,小心翼翼地合在一起。
像當初那樣,往日錯過的時間在這時竟慢慢的重合,結局已截然變樣。
男人一眼找到當初許如意掛木牌的位置,臨近在人牌子的旁邊跟着掛上。
姻緣樹換了一批又一批,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透照在地面灑下一片陰影,春日的暖風拂過,葉跟隨着風颯颯響動,藉此歡慶這一筆美事。
紅繩隨風飄起,再看那地面——這次,兩隻小蝴蝶在姻緣樹下成雙成對地飛舞。
許如意看着那兩隻蝴蝶一時有些痴迷,裴安做完這一切,跟着站在人的身邊,長臂攬着人肩膀,如同禁錮在懷中,從外來看又像是把人牢牢的劃分在自己的領地里不受侵犯。
靜靜的享受着難得的安逸時光,許如意收回眼神,如幼獸一般清澈的眼睛緩緩褪去了強烈的激動,轉為暗含着一絲平穩的幸福。
“你可知掛牌子的意義?”
她他忍不住再一次向男人確認。
“我知道”
裴安回答着,垂眸看着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彼此的情誼通過掌心傳遞着無盡的溫度,逐步融合為一條情意深深的絲線。
他如同發誓一般豎起手指:“我們成過親、拜過天地,如今在姻緣樹下得到了月老的支持,我絕不會負你。”
男人眼神如此深邃溫情,令人忍不住沉迷於其中。
許如意情不自禁彎起笑眼,鼻尖的紅痣愈發靈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