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名譽教練（二）

“讓兩位見笑了，請坐。”閑扯了一路，川淵三郎將清水等人帶回到了自己家中。

森孝慈還好，看樣子不是第一次來。屋內的白牆上有幾道年邁的細微裂痕，初次做客的清水和高橋，眼睛掠過屋內簡樸的陳設，緊跟着坐了下來。

川淵的夫人已經提前預備好了飯菜，雖然清水見識過不少山珍海味，但遠沒有面前的家常便飯令他可心，而且清水也知道他的難處，是然，禮貌回道：“您太客氣了。”

“是啊，太客氣了。”一旁的高橋隨聲附和。

“那你喝點什麼？”由於大家是第一次接觸，飯桌上只是擺了兩瓶清酒，不清楚清水喜好的川淵想儘可能的做到主人家的周到。

“不用麻煩了，跟你們一樣。”出乎意料的是，向來對酒精不怎麼感興趣的清水今天竟是主動破戒了。

輕吮淺嘗，餘味勁爽。

同為球員出身的川淵和森孝慈兩人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干預。雖然球員需要自律，但偶爾小酌兩杯也沒什麼。

桌上的氣氛不溫不火，先前很少講話的森孝慈幫着做起了氛圍擔當，微笑問道：“怎麼樣復一，今天的比賽你也看了，有沒有好苗子？”

“好苗子？”清水彷彿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嗤笑一聲，手裏的酒杯重重一放，繼續道：“有又如何？以RB現在的足球環境他們能成長起來嘛？”

森孝慈僅僅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清水的反應如此之大。

不光是對清水不熟悉的人看了以後可能會覺得有被冒犯到，就算是了解他的人看了以後，也可以瞧出他今天的態度十分反常。

但清水全然不顧這些，眨眼的功夫便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其實清水不是針對他們，而是針對他們所代表的整個RB足球行業。

都說大陸後來的足球環境爛，與之相比，清水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RB七八十年代的足球環境那是半斤對八兩。

曾與清水並肩征戰的幾個校隊成員，不說他們的技術有多好，但你也不能上了大學以後直接給人練廢了吧？

這就是現如今RB足球大環境下所造就的一個縮影，本該是一個球員塑形的年紀，卻由於不合理的訓練方式，輕而易舉的把人帶上了不歸路。

雖說大陸走過一段體校模式的路子，也不能順應現代足球的潮流，但那些球員好歹也算是專業出身吧。

RB呢，都是業餘球隊不說，而且這些球隊都掌控在企業手裏，球隊成員全是企業員工。

就這樣一批人，每逢國家隊集訓，那還得RB足協低聲下氣的去要人，包括森孝慈上任前的一些主教練，同樣是RB足協求爺爺告奶奶，問企業求來的。

不過呢，RB足協也有錯，自己捨棄面子求來的人，一沒有補助，二拖欠工資，很多球員掙的錢還沒有RB一個普通職工的薪資水平高，養家餬口都成問題。

這也就造成了前有副隊長岡田武史直接請辭，後有主力大將戶塚哲也公開宣稱“為RB國家隊踢球感覺不到吸引力”的亂象。

所以說，你以為清水當初拒絕徵召只是他的滿腔情懷在作怪？咱就不提這年頭勉強算是亞洲二流水準的RB隊，清水加入了之後會不會面臨“1踢21”的局面，到時候那不得三天餓九頓？

雖然清水曾因為這個問題被媒體黑過一段時間，但最後也就以不了了之收尾了。因為絕大部分理智的國民還是可以理解他的，運動員的黃金年齡就那麼幾年，誰願意把大好年華交待在這樣一個惡劣的環境裏啊？

當然了，這些事情對清水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說些不中聽話的同時，就那麼自顧自喝着，他今天是豁出去了，體育運動還是純粹些的好，願意聽就聽，不願意聽他也不怕得罪人。

反觀川淵三郎似乎是從清水的情緒里看出了什麼，出言緩和道：“說這些幹什麼？先吃飯。”

大家對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既然誰都不願意先提，清水也就陪着大家裝個沒事人，該吃吃該喝喝。

酒過三巡后，翻騰的酒意漸漸上涌，森孝慈終究是沒忍住，再度問道：“復一啊，你在漢堡踢球的這段時間肯定學到了不少，你覺得RB隊有什麼可以借鑒的地方嘛？”

“這還用問嘛？加快球隊的職業化改革，球員以及教練員都要職業化；大膽啟用年輕球員，建立完善自己的青訓體系；提高球員的福利待遇……”清水多少也是有些醉意，這副身軀雖說不屬於那種滴酒不能沾的類型，總歸是有點遜，藉著酒意滔滔不絕，一頓輸出，臨了，又補充了一句，“您二位不是已經在做了嘛？”

清水的臉上總算擠出一抹真摯的笑意。

回來以後他有所耳聞，最近走馬上任的森孝慈一邊給RB隊來了個大整頓，一邊給球員爭取到了些許補貼。

即使杯水車薪，最起碼開了個好頭。

川淵三郎和森孝慈聽得專註，醉意朦朧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明，突然，跪坐的森孝慈居然朝清水拜了下來，開口道：“復一，請加入RB隊吧，有我在，你的才華不會被埋沒。”

如果清水剛開始直言不諱的話令人難堪，那麼清水現在的一席話使森孝慈釋然的同時，只覺得是找到了一個知音。

畢竟敢於大刀闊斧改革的人都要做好得罪人的心理準備，他們承受的壓力很少有人會懂。

彷彿是害怕給清水開出的條件不夠誘人，川淵同樣跟着森孝慈拜了下來，層層加碼道：“復一啊，RB隊真的需要你，我們都老了，在這個位置上待不了多久，可我們希望在退位后還能有人繼續沿着這條路走下去，真到了那天，你願意做這個接班人嘛？”

見狀，清水直接跳起身躲到了高橋陽一的背後，這大禮他可受不起，會折壽的，清水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腦門想要清醒清醒。

您二位快別鬧了好嘛，這大餅喂的誰敢信啊？清水本想說這話對他來講簡直像是天方夜譚。

但轉念再想，別說，這事兒還真有可能。

不為別的，無論川淵還是森孝慈，好像RB後來在八十年代裏任用的幾個主教練都接受過德國足球的理念影響。

特別是森孝慈，他還去科隆俱樂部進修過，光聽名字就知道它與科隆體育學院關係不一般。

讓他們這群人坐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能形成一個天然的派系。

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RB這個民族，他們崇尚強者，也對自己下得了狠心，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更是被他們運用到了極致。

不知該怎麼應答的清水頓了頓，又緩緩坐了下來，回味着嘴裏酒水殘留的辛辣清香，似乎是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最終說道：“不好意思，要令兩位前輩失望了，我可能…暫時不想踢球了。”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中森明菜那晚的話令清水思考了許久，太過偏重事業而忽略了感情也不是什麼好事。

“什麼？”森慈孝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想過清水會拒絕，但誰曾想清水通告自己要掛靴！

拜託，你才不到些18歲，說不踢就不踢，你究竟怎麼想的？

“哎。”川淵拍拍森慈孝的胳膊，示意他冷靜。轉而向清水和善道：“沒關係，但我能不能請你幫忙指導指導球隊，長期的那種。”

川淵盯着清水的目光若有所思，雖然他不明白清水的想法，但他明白一個道理。

清水還年輕，又沒誰規定掛靴的球員不能復出，當下之急是要想辦法把清水拉到這個陣營里，慢慢感化他。

“好吧，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我答應。”清水沒再回絕。

古有劉關張三顧茅廬，現有川淵和森慈孝兩個中年人在自己這個小輩面前，姿態放的很低，他也不是冷血動物。

再過倆月就是洛杉磯奧運會預選賽，明年還有亞洲杯，清水理解這兩位着急上火的心情。倘若能利用自己所學不多的東西幫助到RB對，那麼做個挂名指導也算是對得起他們的禮賢下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