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賜食賜酒賜夢
“這邊這邊！”關靈月穿梭在人群中不時扭頭朝我們四人喊道。
“靈月，難道你來過賜夢嗎？”我看着前方的關靈月不由得好奇發問。
“嗯……以前和同門的師兄弟來過。我記得有一家超棒的旅館不光食物一級棒！還有超級舒服的溫泉！”關靈月按捺不住地激動溢於言語。
“哦吼，子墨哥～什麼時候你和月姐的關係那麼近了？難道說你們在天寶發生了什麼？”元心突然扭頭一臉壞笑地盯着我八卦了起來。
聽元心這麼一說我連忙抓着元心的腦袋拍了起來尷尬地解釋道：“瞎說什麼呢臭小鬼！這是對同伴的簡稱啦！是簡稱而已！”
定元見我與元心嬉鬧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關靈元則是看了我一眼哼的一聲接着向前走去。一旁的趙子龍聽聞有溫泉后頓時也來了精神挺起了身子使得一身盔甲叮噹作響。
“溫泉！咳咳，那可有勞關姑娘帶路了！”
“嗯……子龍，你沒問題嗎……龍類一般不是冷血動物嗎？泡溫泉的話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我下意識地代入了自己世界的觀念忍不住看着趙子龍問了出來，然而對於我的疑惑顯然讓趙子龍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冷血動物？還是第一次聽說龍族有這樣的說法啊。不過義父，我可是一腔熱血哦！而且在連星，龍族的人最喜歡溫泉了！”看着趙子龍一本正經的眼神我尷尬一笑自然也就沒再過多體現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無知了。
關靈月口中的旅館是一家名為雙泉屋的旅店，這家旅店從外看去風格簡樸，整體構建由木材搭建，搭配一些青石基底，像唐式風格一般的屋檐斗拱和兩側掛着的燈籠上寫着的湯字以及門前擺放着的兩座石……沙蟲？為什麼會是沙蟲不是獅子？我內心如此吐槽道，然而這一切都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夢幻感。大廳走過前台一層是餐區，二三層和後院則是客房，通過後院長長的走廊便是溫泉區域。雙泉顧名思義便是有兩種溫泉，從旅店老闆的介紹中得知其一是我們所熟知的普通溫泉，至於另一種則是賜夢城特有的沙浴溫泉。
此時旅店的餐區由於祭典的緣故匯聚了各地的商客遊人，其中不乏大陸上的各個種族落座各處品食、談論、嬉笑，這也着實讓我又一次見識到了這個世界奇特的種族類別。除去在天寶城見過的鬼族、龍族以及個別鮫人外，還有長着野獸肢體的妖族和長有四臂體態魁梧膚如湖藍的蠻族。這裏元心也給我做了特別的說明，除了鮫人和蠻族有明顯的體型特徵以及鬼族慘白的皮膚特徵外，妖族和龍族都是具有化形能力的。所謂化形就是隱藏自己種族的特徵完全和人類外貌一樣的本領，這一點子龍也給我做了實際的示範。對此關靈月則表示如果不是這個世界部分人類對其他種族依舊抱有偏見和敵意的話，其他種族根本就不需要化形這種雞肋的能力！對於關靈月的觀點趙子龍也表示了些許認同，不過因為他的性格以及趙家的緣故，所以趙子龍從來沒有思考過自己半龍的身份，而是自豪地展露出了自己的龍角和尾巴。
經過雲崖漫長的沙漠之旅后，久違地吃到了正常的食物大家都很激動，關靈月推薦的旅店果然名不虛傳，單單是簡單幾道普通的炒菜便超越了我對自己世界餐館的認知，特別是隨後幾道大菜帶給我震撼完全不亞於曾經元心帶我品鑒的竹間雞！拋開不談一向豪爽的子龍狼吞虎咽，細嚼慢咽的定元食而不言，我和元心看着努力剋制着姿態維持良好吃相的關靈月實在忍不住笑出聲被她撒了一褲子湯羹，我對眼前的四人依舊心懷感激且為自己而感到幸運。
“謝謝大家……”我看着面前嬉鬧歡笑着的四人不由得輕聲說道隨即嘿嘿一笑融入其中。
由於黃神山山體奇特的結構所以需要通過賜夢城搭建的神山之梯才能通頂，然而神山之梯則在賜夢城城主不夜的管控下嚴禁外人使用，所以與不夜城主的交涉通過趙家的關係安排在了明日午時。
“咦？原來子龍哥你的胸口也有這種龍鱗啊！”
男湯里傳來元心嬉鬧的聲音。
“龍鱗的縫隙內如果產生污垢了的話你清洗需要用到刷子嗎？”我看着面前的子龍有些好奇地問道。
“當然不用！只需要使用化形的能力把龍鱗收回去就好啦！”趙子龍說著便發動化形褪去了龍角和龍尾以及身上留存的龍鱗。“這樣鱗片縫隙里的污垢就會在化形的過程中脫落下來了。”
“哦～這還真的是很方便呢！”元心一臉驚訝地摸了摸趙子龍的胸口瞪大了雙眼盯着方才龍鱗的位置。
“哦……確實……等等！不要一本正經地污染水質啊！”我頓時想到了什麼撲通一下從水中站了起來和趙子龍拉開了距離。
“哈哈，義父你太見外啦！”
“話說定元，似乎從進城開始你就沒怎麼說過話呢，是有什麼事么？”我一邊應付着元心和子龍一邊扭頭看向此時一臉沉思地定元問道。只見定元微皺着眉頭似乎思索着什麼，半晌才冷不丁地冒出來了一句：“如果全身的龍鱗不停地收縮的話，那是不是就可以全身清洗了？”
“哦～定元兄果然語出驚人，這還真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呢！”趙子龍如被點醒一般立刻屏氣凝神，頓時男湯內傳出了一連串“化形！化形！化形！”眼看着趙子龍此時不停地在人和龍兩種形態之間切換，龍鱗反覆收縮使得他身邊的水質肉眼可見地渾濁了起來。顯然定元對於自己的猜測得到了有效的證實，此時他也是絲毫不在乎逐漸偏離正軌的湯浴雙手作訣調動氣脈，頓時周身的泉水形成了一股股細小的漩渦在定元的背後摩擦了起來。
“看來合理使用咒法也可以增加溫泉的樂趣啊。”定元朗聲一笑心中的疑惑一掃而空看着趙子龍說道，元心見狀也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哇呀呀地連忙運轉氣脈加入了進去。湯池內頓時水花四濺嬉笑聲不斷，我看着面前沉浸在邪道溫泉中的三人頓時苦澀了起來但又啞然一笑起身擦了擦身體就要離開湯池。
“咦，子墨哥不泡了嘛？”元心見我起身疑惑地打問道。
“哈哈，我想趁着今晚祭典，去看看街道看看這個不同的世界和不同的文化。話說回來！你們三個這麼泡湯誰受的了啊！話說元心和子龍也就算了！定元你也跟着起什麼哄啊！”
“嗯……天穹教的弟子在知識探索的道路上……是永不停息的……”
“至少溫泉這件事不需要這麼創新吧！算了……我出去散散步，一會兒就回來啦！放心啦，畢竟你們這幾位老師這一路也教了我不少東西呢。”我看着三人哈哈一笑穿上浴衣轉身離開了湯池。
長長的走廊里，兩側微微晃動的燈籠將黑夜照得溫紅，我抬頭透過樹影望向空中的明月不由低嘆，若不是空中不時幽幽飛過的鬼車，否則我還會以為自己在秦嶺深山的某處溫泉酒店中。突如其來的惆悵讓我有些患得患失，對於在這個世界認識的這些朋友和故鄉失去的種種……我不知道未來如果一切都能回歸正軌的時刻真的來臨時，我該如何抉擇。
“你們男生泡溫泉還真是聒噪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我從憂鬱中拉了出來，我抬頭向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卻是瞳孔一震。
“靈……靈月……”
月光與燭光下，關靈月一襲黑髮如水披落雙肩，雪白的肌膚由於燈籠的緣故將她的臉頰與胸脯映得微紅，合身的浴袍讓她那妙曼身子凹凸有致，她就那麼從長廊的另一頭緩緩走來，精緻的面容逐漸清晰讓我頓時失了神。
“一個人在這那發什麼呆呢？笨蛋騙子！”然而關靈月那獨特的性格讓我頓時又尷尬了起來只得扭過腦袋將視線移到一邊的廊柱上。
“就是獨自感慨一下罷了……你好歹穿厚一點吧，不怕着涼嗎？”我微微一笑遞給關靈月一條浴巾。
“哼，本小姐才不用你擔心呢！你可不要小瞧我們宗門弟子的身體！”關靈月嘴上如此說道，手上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接過了浴巾披在肩上。
“哈哈，是！”我笑着回應道，但是心中卻又不由得泛起了獨在異鄉為異客的鄉愁。似乎關靈月也從我的眼中看出了什麼索性上前狠狠拍了把我的肩膀說道。
“既然你這會也沒事，那就陪本小姐去街上走走吧！”
“正有此意。”
稍待片刻，我與關靈月已換上了便裝一同在賜夢的街道中漫步。賜夢城的規模並沒有天寶那麼大，所以街道自然也沒有天寶那般寬敞。由於祭典的緣故，即便入了夜，道路兩旁的商客也依舊絡繹不絕。其間有不知何處旅行而來的藝人在街頭歌舞，圍觀的群眾歡聲笑語……我聽着商販的吆喝聲、遊人的嬉鬧聲、藝人的歌聲、鬼車的呼嘯聲以及夾雜在歌聲中那來自黃神山頂的鼾聲，恍惚間我還以為自己此時在某個特色民俗小鎮裏一般，鎮子外是停車場，我的汽車就停在那裏。晚上或許我會住在小鎮的某處民俗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或許我會選擇離開這裏開上我的汽車回到自己的家中……只需要拐幾個彎經過幾條鄉道就可以開上高速公路，經過進站口和出站口就能看到不遠處城市的霓虹。回到家裏我或許會先查看一下天氣預報計劃着明天的工作，思考一下是否需要自己的人生能夠有更好的起色，然後衝上一杯熱熱的咖啡坐在沙發上，在昏暗的燈光下靜靜地看一部電影，或者打打遊戲。睡前我一定要收拾好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把零碎的物品擺放到合適的位置，最後舒舒服服地沖一個熱水澡然後躺在柔軟的床上……呵……自己的……人生啊。想來已經忘了失去了多久的時間，在這個異世界裏……至少現在，已經截然不同了。
關靈月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姑娘，我總覺得她傲嬌無禮的性格外，神情言語中又會時不時流露出掩蓋不住的孤獨。想起她先前為了村子勞心勞力不惜向我這個陌生人求助的樣子，在天寶城的街道和旅館那俏皮又楚楚動人的樣子，在郭家與我一同撒謊演戲時的手足無措的樣子……以及在靈月村裡她與定元大打出手的場面就又不得不佩服這個年輕的姑娘。她的童年，究竟是怎樣過來的？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問問她吧！看着面前對街道上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的關靈月我心裏如此想着。
“喂，笨蛋騙子，快點別發獃了！好不容易趕上一次賜夢城的祭典我可要好好看看！”
“好歹也算認識一段時間了，你能不能別叫我騙子了……這事不是都翻篇了嗎！”我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街道的遠處突然傳來了莊重的鼓樂聲，人流也逐漸密集了起來，兩側商鋪二三樓的窗戶邊頓時站滿了探出頭觀望的遊人，似乎有什麼事情在前方發生，氣氛突然變得隆重了起來。
“快看，祭典的禮隊來了！”關靈月說著便一把拉起我的手向著前方跑去。
“啊喂！”我突然被拉扯的身體不自主的一個踉蹌隨即又跟上了她的腳步。看着關靈月一臉興奮的面孔，那一頭隨風晃動的秀髮不時拍打在我的臉頰隱隱能聞到清甜的芳香，左手間傳來那纖細的觸感讓我忍不住心中忽然慌亂了起來，我撇過視線避開她的臉龐看向其他地方儘可能地避開擦肩而過的人流跟上她的步伐。
“可……可惡……”
供奉黃神獻食
鼓聲……
謝恩黃神賜食
鼓聲……
供奉黃神獻酒
喇叭聲、鼓聲……
謝恩黃神賜酒
喇叭聲、鼓聲……
供奉黃神獻夢
鼓聲……
謝恩黃神賜夢
鼓聲……
面前走來的是一隊聲勢浩大穿着華麗的禮隊，定睛一看那隨隊的侍從竟皆是留着狐尾的妖族男子，他們四人一組抬着一座綁滿了花繩的巨大轎子，轎子上放置着一個巨大酒缸。那每個酒缸上皆站立着一位身穿華服的鬼族少女，那少女腰間掛着一個小酒桶，手中拿着酒舀一邊隨着鼓聲跳着祭典的舞蹈一邊從酒桶里舀出酒水灑向街道兩旁擁擠的遊人。禮隊的前列是一隊禮樂孩童，那鼓聲、喇叭聲就是他們吹奏出的。樂童的身後跟着一個像神官一樣的高大男子，他頭戴着獅頭面具身穿一襲黑色綉紋的祭祀長袍手中拿着一把雕刻着各種奇特紋樣短錘，邁着誇張的大步跳着奇怪的舞蹈口中高唱着祭詞。
此時天空中往來的鬼車皆停下了車輪並排留駐在街道兩側的空中，隨着祭祀的隊伍越來越近，空氣中的酒味越來越濃郁以至於讓我都有些暈頭轉向！人群中不少人仰着腦袋大張着嘴企圖接住那鬼族少女灑下的酒水，離隊伍近的人甚至高舉着酒杯。
“你看，那個戴着面具的大祭司，就是我們明天要見的城主——不夜。那些鬼族少女揮灑的酒水，就是稀釋了數次的傳說之酒——百日一夢。也只有在祭典的這一天，普通民眾才能通過這種方式品嘗到供奉神明的傳說之酒。雖說被稀釋了數次，但是依然會有人因此沉睡好幾天。”關靈月瞪大了雙眼興奮地看着越來越靠近的禮隊。
隨着禮隊越來越近，鼓樂聲也越來越清晰，越加濃厚的酒香讓我覺得整個街道變得夢幻了起來，我也瞪大了雙眼環顧這着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奇幻場面。
“注意看，馬上要來了！”關靈月突然地湊近讓我瞬間清醒，隨着突如其來的巨大響聲，絢麗的煙花照亮了整個賜夢城和黃神山的山底，圍觀人群的熱情也在煙花綻放的同一時刻達到頂點，以至於歡呼的聲音一度都蓋過了黃神的鼾聲。散落的花火如同落入凡間的星辰，然而在這些星辰還未散去的瞬間，天空便再次被新的煙花點亮。我順着花火目光向下看去，那一刻映入我眼帘的不是賜夢城這夢一般的城市，而是關靈月此時絕美的臉龐。
“靈月……你……”我話方才停在嘴邊，恰逢關靈月拂過額前的秀髮回眸看向我的雙眼，那翹起的嘴角銀鈴般的笑聲遮蓋了一切喧雜，似乎時間在這一刻停滯，眼前的一切是我多少次夢中出現卻又無法觸及的畫面。
“怎樣？心裏好受點了嗎？”關靈月嘻嘻一笑看着我問道，只是她見我半天沒有回應，只是一臉獃滯地看着她頓時臉頰一紅抬手對着我的腦袋拍了一巴掌扭過頭有些無所適從又強裝鎮定地說：“你！你想什麼呢？笨蛋騙子！我只是見你剛剛那失落的樣子實在看不過眼所以才帶你出來散散心罷了！”
看着關靈月那嬌小的背影我頓時回過了神，只覺得此時自己的臉莫名的發熱只好連忙低着頭尷尬地感謝：“實在是讓你操心了，我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好！多大的人了，別一天讓你的朋友們操心！要不是定元他們用傳心囑託我，本小姐才不會陪你呢！”關靈月沒有轉過身，只是背對着我帶着尷尬又埋怨的語氣解釋道。
“是……是這樣啊。”心裏此時的感覺是失落嗎？或許一直以來就是我多想了吧。畢竟在自己的世界就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歷，也真不知道在該戀愛的年紀都幹嘛去了！或許自己確實就是那種遲鈍的人，所以才一直單身吧！如此想着心裏便釋然了許多，一時間也為自己方才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難當。
禮隊隨着滿城的煙花行至面前。
“想要試試嗎？這可是難得一鑒的傳說之酒呢。”關靈月終於轉過頭再一次微笑着看向我一邊用手指着那站在酒缸上揮灑着酒水的鬼族少女。
“我可不想錯過這難得一遇的機會！”
果然還是依靠她才能打破了尷尬啊！我哈哈一笑閉上雙眼抬起頭顱張大了嘴巴對着那揮灑夢鄉的鬼族少女，片刻見只覺得嗓間傳來一股甘甜的清涼，隨即耳邊喧鬧的聲音漸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