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擱這兒演戲呢?
“賈叔,這塊兒羊脂山虎印,你找到下家了?”
東西取出來沒亮兩眼,就被賈天堂收起來,左賓也沒有攔着,他打問道。
賈天堂點了點頭,伸出兩根指頭:“二百萬。”
緊接着,賈天堂嘆息出聲:“老左這些年,生意做得怎麼樣,圈子裏面都知道。”
“小侄兒,你拿不出來這些錢的,這東西,權當賈叔給你過一過眼。”
“真要吃,你家也就這院子能抵個價。”
“二百萬?”
左賓嘴角一抽,可他轉念一想,只要這東西是真的,哪怕自己二百萬收來,轉手也能賺個三五十萬。
“賈叔,二百萬我的確拿不出來。”
左賓沉思過罷,擺出一副老玩主姿態,他指着門外:“這院子前兩年就有人估過價,二百五十萬左右。”
“東西我再瞧一瞧,只要沒問題,小侄就敢給你立個抵院合同。”
左賓知道老賈想要什麼,交易之前,他可以順着老賈的心思走。
“嗯?”
左賓今天的反應,在賈天堂預料之外。
左賓以前沒少被老左教訓,後來看啥文玩古器,都有些猶豫,今天怎麼這麼直接?
“小侄兒,別說賈叔不想照顧你的生意,但這個,你再考慮考慮?”
“院子的事兒,賈叔就不用擔心了。”
左賓擺了擺手,氣度坦然。
看到左賓執拗,賈天堂也沒有再贅言,重新取出羊脂山虎印,交給左賓。
“小侄兒可要瞧好了。”
說罷,賈天堂貼心打開強光手電筒,貌似要讓左賓看個明白,但強光晃得左賓直眨眼睛。
“干擾我?”
左賓心頭一震,好歹是文玩巷子長大的,這種看似毫無痕迹的小把戲,難逃他的眼。
但左賓並沒有就此事表態。
他也沒打算用眼睛來做這筆生意。
面子上,左賓握着玉印,上下盤轉,暗地裏,左賓腦海中響起疑聲,他雙眼直勾勾盯着手中玉印。
“老兄,對於老賈給你標的這二百萬這個身價,你有沒有什麼意見想發表的?”
在後堂,一個明後期的水龍青花瓷都不想搭理自己,左賓覺得,主動和明初中期的文玩私聊,他得讓這東西有個槽點想吐。
而且是吐槽老賈。
奈何,玉印並未開口。
左賓一愣,又問:“老兄是不是對二百萬這個概念有點兒模糊?”
“你應一聲,我就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玉印再不答。
“假的?”
兩次詢問卻沒有得到反饋,左賓臉色沉了下來。
這次,他真的端詳起玉印來。
這塊兒玉印是羊脂玉質無假,工手也細膩,印字也對,看樣子是趙榮的真品,可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位老兄始終不開口。
只是,摸着摸着,左賓眉頭就皺成‘川’字。
趙榮的印雕,素有雕刻兩圈玉框的傳統,而真品向來是外框淺而內框深,可這塊兒玉印的字框在觸感層面,完全一樣。
字框一樣深淺。
“難怪玉印不出聲,敢情是個高仿。”
他就知道,剛才賈天堂那手電筒晃他幾下,沒憋什麼好屁。
“高仿?小子,你要不轉了身,一頭杵柱子上得了?”
突然,一道無語的嘲弄,清晰迴響在左賓腦海。
聲音傳來,左賓猛地望向手中玉印,玉印正有光芒閃爍。
左賓瞳孔驟然縮起。
“你、你是真的?”
“廢話,剛才就是想試一試你的能耐,現在一看,一般般。”
玉印充滿了對左賓不屑一顧。
左賓沒理會玉印的嘲笑,他疑惑道:“不應該啊,你要是真的,印座的字框是怎麼回事兒?”
“呵,看來臭小子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實話告訴你吧,我本來是何通所斫的一枚龍紐印,到了大明趙榮手中,那傢伙知道我價值不菲,不願我展於世人,便尋一塊兒羊脂玉,雕為玉殼,將我玉腹其中。”
“這山虎印的印座,本就是趙榮有心為之。”
玉印解釋道,左賓聽得心頭一愣。
何通斫玉,龍紐印?
想起來了,何通是大隋玉刻名家,《隋書》記載:善斫玉。
斫,用刀斧削砍的意思。
如今的古玩市場,何通斫玉,要比趙榮的‘應玉則通’印更罕見。
左賓心頭一熱,急切道:“怎麼證明?”
“這個簡單,你帶我到燈光下,好好看看,我體內是不是有八條細紋,印紐上還有一團陰影。”
左賓依言細看,果真看到了八條細紋和陰影,細紋扭捏,陰影又位於玉石中心,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塊兒羊脂玉是微瑕品。
“所以,你是傳說中的…玉中玉?”
“不夠明顯?”
龍紐印的語氣充滿了得意。
“夠明顯,夠明顯。”
左賓連連回應,臉上的笑意,越發明朗。
對面,賈天堂望着左賓的臉色,悄然與劉木對了個眼神。
這小子,果然是個愣頭青。
賈天堂趁熱打鐵:“小侄兒,東西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可有個說法?”
誰知道這話剛出口,左賓的臉色就和六月天一樣,說陰就陰,他收斂了笑意,淡漠道:“賈叔,東西你收回去吧,侄兒我無福消受。”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劉木,看到左賓臉色轉沉,他眼瞳直打軲轆,起身對賈天堂笑說道:“老賈啊,小侄兒還是個孩子,哪兒來這麼大的魄力?”
老賈接過捧哏,無奈苦笑:“唉,就算我想照顧小侄兒,小侄兒也不領情啊!”
“領情?”
左賓笑了。
“賈叔要是真情,小侄兒自然搶着領,但是這虛情假意,小侄兒要是領了,怕是要吃撐死。”
這話一出來,賈天堂的‘無奈’臉色,頓時變了。
他雙目陡然一寒,臉上肌肉都變得僵直。
“小侄兒,這東西你收回去,能賺多少,還需要賈叔多言?”
“這倒不需要,但前提是…東西得是真的。”
左賓旋即冷笑:“小侄兒就直說吧,趙榮玉印的印字雙框,向來是外框淺而內框深,這個想必賈叔也知道。”
“喏,這塊兒玉印的雙框卻是一樣深淺。”
左賓最後怪笑一聲:“莫不是賈叔看走眼了?”
“看走眼?笑,笑話,賈叔走南闖北這麼些年,還從來沒有看走眼過。”賈天堂維持着色厲內荏。
“要不,賈叔再好好看看?”
左賓聞言,也不惱怒,將這塊兒‘玉中玉’還給老賈。
賈天堂接過玉印,還真就當著左賓的面兒,端詳起玉印來。
舉止很‘正式’。
左賓並不着急,他重新給三人填上茶水。
“老劉,這、這一次,我們好像真的打眼了。”
在左賓的等待中,賈天堂與劉木來了一波二次對視,賈天堂的臉上難掩‘怒意’。
劉木配合著唉聲嘆氣一聲。
演吧,我就靜靜地看着你們演戲…左賓悠閑地品了口茶。
這邊,老賈最後‘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椅子上,垂目望着玉印,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身軀後仰:“沒想到賈叔沒幫上忙,反倒差些坑了小侄兒,賈叔有愧啊!”
話罷,賈天堂裝起玉印,就要離開。
沒坑到左賓,待在這兒的意義不大。
“賈叔等一下。”
大堂中,左賓見狀,連忙出口,見二人投來視線,左賓又微笑出聲。
“嗯~小侄兒的意思是,這塊兒玉印,賈叔不妨勻給我。”
勻給你?
賈天堂和劉木又懵了。
東西不都被你挑明了嘛,你還要收下?
左賓撇嘴道:“這塊兒玉印,也就只值個料子錢了,而且料子的品質還不算上乘。”
“小侄兒也不管賈叔的收價是多少,要不…小侄兒就擔點兒風險,三十萬收了?”
“三十萬?”
賈天堂與劉木第三次對視…他們的收價是二十五萬。
“老賈,反正已經看走眼了,小侄兒要是喜歡料子,就勻給他吧。”
劉木還在為賈天堂強行挽尊。
“那,那好吧。”
老賈也在心裏默默平衡…院子沒撬走,賺個五萬也不算虧,蚊子再小也是肉麻!
太師椅旁,左賓重新接過黃巾箱,給老賈咧了個尷尬的笑容。
“賈叔,先打個白條,三十萬,三天後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