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2第2章

至於我為什麼會從根正苗紅的科員淪落成辦公室專業打雜的,想起來我就想捶地不起。剛進機關見習期那幾個月,為了表現出我勤勞能幹,任勞任怨的光輝形象,把分管的網絡維護這項關乎本專業的工作做得有條不紊的同時,我是大事小事搶着就干,對事錯事抓着就做,頭腦發熱的時候,端茶倒水,修理馬桶,治理水患都不在話下。三個月一過,果然我的光輝形象樹立得相當的深入人心,很多同事大概都忘了我是考進來做什麼的了。記得最清楚的無非就是,辦公室里有個漂亮不足可愛有餘的女孩是個“百事通”,現代版的動手不動口的“百曉生”,樣樣事兒手到擒來,還有個優點就是,隨叫隨到!

於是順理成章的,當有那麼一天下屬事業單位的某個專業信息部門成立起來的時候,領導大筆一揮,我就空降到了辦公室,守着角落裏的一隅,安心謀了個閑差。其實,說起來,還是最肥的肥缺,因為管的可是政府採購,採購啊,和供應商沆瀣一氣,每年給腰包里添個三五千塊的也不在話下,只不過我懷揣着混賬老爹“乾淨做人,明白做事”的八字箴言,抖着小心肝想要行為出軌的時候,這八字箴言就好似千斤石一樣懸在我的頭頂上方,就生怕一個不小心,我錢沒摸着就給壓個粉碎。我是個特別膽小怕事的人,惜命得很,混賬老爹雖混賬,他的話卻是在理的,我一向都是認理不認人的。

守着肥差,幹着閑活,領着科員待遇,我一領就領了五年。發小五年裏跳了兩級,都正科了,我還停滯不前,導致發小天天就想着跨部門來我們系統任個一官半職,好抱着胳膊看我原地踏步一輩子。

發小凌雲壯志,我燕雀之心,不可比擬啊。

我無數次地對發小說,“姐啊,人各有志,我志不在仕途。”

發小也無數次尖銳地責問我說,“那你說說,你志在哪裏?”

我搖頭晃腦,故作神秘,實則無言。

我不知何為志向,活着,日復一日地活着,求得心安。心安就好。

我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好,有吃有喝有工資拿,回家可以逗奶奶玩,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就哭,暢快得很。

我很難理解別人眼中對我憐憫,就好像此刻站在我跟前的女人的眼神。站在我跟前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裏,她看到我接了三個電話,幫同事畫了兩個圖表,打了一個補丁。

我知道,她一定認為我是傻子,每天都做着最瑣事的事情,卻不懂得察言觀色,還笑得像個白痴。

別人笑我太痴癲,我笑她人看不穿。

她說,“你好,我是xx單位……”

我很不禮貌的打斷了她的話,因為我認為我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對於不喜歡的人,我一向都表現得直接乾脆。雖然,這是很不好的習慣,但是我想保持下來。

我接過她送過來的文件,同事林遙公休,我代她收文登記。

眼前的女人比我懂事,她看出了我的不喜歡。給了我文件,一言不發地走了。

大概,沒有見過比我更傲慢的人了,所以她竭力忍耐還是表現出了她的不愉快。

我微微笑着看着她走出辦公室的門。發小對我有一個很貼切中肯的評價,她說我是個悶騷的人,外悶里騷。

我拆開她送過來的文件。

紅頭黑字的任職文件。我看了一眼,記住了名字和職務,“李琳,副局長。”

我想,她應該是個女的,這麼溫柔的名字。我們局裏將多兵少,已經有一局長,兩個副調研員,三個副局長,清一色男性。她的到來,會稍稍緩解我們局裏的陰陽失調的局面。

於是在後來的幾天內,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我迅速聽到了許多關於李琳的傳聞。

傳說,她很年輕,只有33歲。我拿計算器按了又按,盯着屏幕上“7”的數字發了許久的呆。七年的時間,副處級幹部。她比我天天拿眼仰視的發小還要厲害。

傳說,她未婚。關於這個說法,辦公室隔壁的司機休息室里的大叔們用了個很不客氣的字眼,老處女。我聽了,含在口中潤舌尖的茶水差點給噴到鍵盤上。我恨不能立刻打個電話告訴發小,我倆婚前不亂性的統一戰線上有望新增一員大將,還是年過三十的成熟女人。

傳說,她很神秘。家底不算豐厚,背景不算耀眼,普通的工薪階層培養出來的最年輕的處級幹部引起了諸多猜測。這些猜測,大多帶着和“老處女”相反的論調。我一向不喜歡他人的捕風捉影,所以當“包養”、“情婦”、“小三”這些隻言片語出現在耳邊的時候,我乖乖地找出耳麥,掛上耳朵,選擇了聽而不聞。

又有傳說,她長得很好看。我不知道隔壁里那些猥瑣大叔關於好看的尺寸設定在什麼標準,至少在這個雄性生物比例遠高於雌性的機關單位里,看來看去都是幾張不咸不淡的埋入人堆里沒點特色的臉譜,我真的需要有美好的事物來刺激我快失焦的眼球。

同事林遙,傳說年輕時具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而眼下在我面前的林遙,空有扶風弱柳之姿,卻沒有了那傾倒眾生之顏。據她口述,生了孩子過後,操勞過度,大量色斑在臉上競相擇地生存,毀了她容貌出眾的美譽。對此說法,我無從考證。我只知道,單位無美女。除我之外,還無少女!

一下子又是處女又是熟女又是美女讓我很是激動,我有任何情緒波動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發小。所以,我抬頭轉眼發現辦公室人多得不適合我和發小隔着電話線咬耳朵的時候,我果斷地出門右拐,往前走了十米又右拐,目的地——女洗手間。

果然,大冬天的上洗手間的人都大幅度減少了。環視一圈,唯見那最內側隔間的門半掩半開着,我掃了眼,感受不到人氣,也就放心地掏出我那混賬老爹獎勵我幫他哄回老婆送我的大紅手機,一鍵快撥,發小立馬接起,給我的感覺是那廝就是守株待兔在等我自投羅網的。

“姐,我們局裏要來個副局長了。”我直奔主題。

“什麼來頭?”看,發小就是比我靠譜,比我犀利,她關心的和我關心的明顯不在一個層次上。

“不知道。”我是老實孩子,在發小面前從不撒謊。

“同事說很年輕,還說,是個老處女,你我同類,哈哈。”我笑得格外的肆無忌憚。想當年,就婚前是否應該有性行為,我和發小和同寢室的另外兩個室友展開了激烈的口水之爭,一番唇槍舌劍下來,室友在一向沉默寡言的我突然爆發的伶牙俐齒之中灰溜溜地敗下陣來。算起來,那也是我平淡無奇的大學生活里為數不多的出彩經歷之一啊。

“多大了?什麼星座的?”

“比咱倆大7歲,星座不是很清楚,關星座什麼事?”發小的發散跳躍性思維時常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和她同為天蠍座,對了,雖然我叫發小姐,但她其實只比我大一天兩小時。

“你說是同類就是同類了嗎?不調查不分析能往我們兩個人中間擠嗎?”咦,這發小今天來大姨媽了嗎?還是吃太多火鍋上火了?隔得這麼遠都能感覺到火藥味了。

“我說的是老處女同類啦。這怎麼調查?怎麼分析?”我順着發小的話頭往下問,和發小相處的十**則里,有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發小上火時,要順毛安撫,不得火上澆油。

“總之不要和我倆一樣才好。”發小的聲音飄得有點遠,倒是有幾聲咳嗽聲特別的響。我忍不住地壓了壓耳朵對着電話那端的發小說,“姐,你咳嗽別靠手機太近,我耳朵都要震聾了。”

“死小南,你來咒我的啊?你哪只耳朵聽到我咳嗽了?割下來寄過來,我不給你油煎吃了就不是你姐!”

發小夠狠,我想像着自己血淋淋的耳朵塞在發小嘴巴里的可怕場面,忍不住地抖了抖小身板。

“明明兩隻耳朵都聽到了。”我小聲嘀咕着,又一陣咳嗽聲回蕩在耳邊,我疑惑地把眼球從靴子上轉回聲源處。

沉悶的重物落地聲,我跳腳又跺腳,又哐當一聲,手機直接落入了旁邊裝滿水的水池子裏。

千錯萬錯,我不該驚嚇得拿不住手機,更不應該在腳擱在水池子邊上用鞋底划水玩,最不該的是,沒有抑制住自己的八卦細胞亂嚼舌根子。更糟糕的是,我有強烈的直覺,眼前在我面前無限放大到什麼都看到了又什麼都看不清楚的臉,有極大的幾率就是我剛才口中的“老處女”——李琳。

“你是什麼星座的?”我脫口而出的問話讓自己恨不能當場找個地洞把自己就此深埋,永世不得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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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說再見(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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