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1第1章

“王小南,過來幫我看一下這電腦是怎麼回事啊,急死人了。”

“小南,這表格怎麼添加進去,姐姐做了半天還是沒做好,來幫我一把。”

“南兒,晚點去市政府不?去的話順便去人事局幫我拿份文吧。”

“南,樓上陳副調找你,還不快去?”

“小南…”

“南南……”

“來了,來了……”才剛上班,我屁股都還沒坐熱,事情就接踵而至。耳朵聽着,眼睛看着,拿筆寫着,心中很快的將事情按照輕重緩急列了出來,跑上又跑下,幾口氣喘完,樣樣不是事兒還樣樣都是事兒的工作也就都搞定了。

手握保溫杯,小茶泡一杯,我戳着小酒窩微微一笑,坐回自個兒的小角落,打開電腦喝茶看八卦。這是我的工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轉眼間,我在這市直機關單位里打雜已經五年有餘了。其實,我工作證上的職務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科員”,說出來是個很值得驕傲的事情,我是我們系統最年輕的科級幹部。幹部啊,從小學到大學,我埋頭苦學,奮力拚搏,擠破腦袋想討個幹部來過把癮,奈何資質有限,才學不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同學朋友在各自幹部職位上幹得風生水起,而自己只有眼饞的份兒。

曾幾何時,我許多次揪着發小的衣袖子,涎着口水央求她說,“姐,老師說我長個子了。所以……”所以姐,那排頭兵的位置讓給我吧讓給我吧。可惜發小當時太小,睜着溜溜的眼珠子愣是不知道我的言下之意,那時我膽小害羞,所以幼稚園,我默默地跟在發小屁股後面,一跟跟了三年。三年啊,人生能有幾個三年呢?

雄赳赳氣昂昂地頂145公分的個頭上了小學,老師欽點大隊長的時候我很得意地認為非我不可了,結果,當老師把象徵著大隊長的徽章給了發小的時候,我垂頭喪氣地又一次跟在了發小的後頭,期期艾艾地日日眼紅,“姐,把徽章給我戴戴吧。”可惜發小初涉“官場”,火燒得極旺,這一旺旺了五年,於是我這一跟,跟了五年。五年啊,人生能有幾個五年呢?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發小官運亨通,課代表到班長再到學生會主席,此時,發小已儼然有了當“官”的范兒,舉手投足迷倒眾生,唯一不足之處就是對於象徵權力的東西依舊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面對着我日日孜孜以求的眼神視而不見,據有幸和我倆同班了六年的同學艾小吵說,我對着發小說的“姐,作業本我幫你發好不好?”和“姐,那主席的凳子坐起來是不是不一樣呢?”這兩句話沒有把發小鋼鐵之心磨成繞指柔,反而是把她的耳朵磨出了繭。當然了我是絕對不會承認有這回事的,所以當艾小吵真的把長繭的耳廓骨呈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秉着人道主義精神,給她買了劑濕疹膏。艾小吵的一盒濕疹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用了六年。我追着發小也追了六年。六年啊,人生能有幾個六年呢?

我和發小的革命友誼一直持續到了大學,直至此時,我對“幹部”已經不再存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偶爾的,會在發小拿着某個象徵著社長、主席、顧問等權力身份的紅本本時偷偷地瞄上幾眼,眼睛紅沒紅我不知道,不過我心裏肯定是有某個地兒稍微熱了那麼下的,不過我誰都不會說,連發小也不會。我長大了,雖然身高停滯不前了,但是自尊心暴漲了。當人家看不上我的時候,我肯定不會再像從前那麼死乞白賴的貼上去了。所以,發小在四年裏,也就是在最後的畢業典禮上聽我低不可聞地說了句,“姐,校長發的那紅本本好漂亮啊,我幫你收起來可好?”這一回,發小大發慈悲,豪邁地把“xx大學優秀畢業生”的紅本子塞到了我手中,還很大方地說,“南南,畢業了,姐也沒什麼可送給你的了,就給你留個紀念吧。”這一留,彌補了我大學跟在她身後四年黯淡無光的心理創傷。四年啊,人生能有幾個四年呢?

從三歲到二十一歲,十八年的歲月,記載了我兒時那麼純真的夢想啊,要怪就怪發小太猖狂,從小到大“客氣”二字寫了千萬遍也不懂得詮釋其內在的涵義,光芒太熾,活生生地把我這才從褶紋冠蚌里探出來頭的小珍珠給塞了回去,還十八年不得發光發熱。

按理說,像我這樣學了文化卻和沒文化沒有本質區別的人是怎麼也混不上現在的這科級幹部的,更何況學的還是和機關辦公室職責風馬牛不相及的專業。

能有現今的一切,論起來,還是該歸功於我有一個打小就懂得在為官之路上百鍊成金的發小。對了,我的發小,名字叫王凌雲。我們是本家,凌雲壯志,一聽就比我的名字氣派得多。關於名字,還得說上兩句。憶往昔天真幼稚時,我有過很多次偷偷藏着自己和發小的戶口本到鎮上派出所找隔壁家的李叔叔,要他把我和發小的名字換回來的經歷,甚至不惜以告訴李叔叔天大秘密的神秘口吻說,其實我媽生的是發小,發小媽生的是我。可是,李叔叔看起來五大三粗,卻是火眼金睛,所以我鬧着小性子改了七八年,我戶口本上的名字還是規規矩矩的“王小南”。而且此事,還成了我逢年過節回老家的心理障礙,就怕被街里街坊的說出來取笑一番。

話說大學畢業的那一年,我拿着風吹就走的簡歷矇著腦袋就想往人才市場上沖,才剛出的家門就被發小給截住了。

發小扔給我厚厚的幾大本備考書,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南南,考公務員!”

我雙手抱腦就差就地打滾也不能動搖發小把我培育成國家公務員大軍一員的決心。

不得不說,發小的力量是不容小視的。當然了,自戀地說一聲,我的能力也是首屈一指的。從小到大,我別的都不好,就是記憶力還可圈可點。凡是能引起我注意的東西,大都過目不忘。發小深知我這一特質,扔了書過來以後就千方百計地督着我去看去學,為了防止她拿出“頭懸樑、錐刺股”的看家本領出來,我學得格外的認真細緻。

幾乎是被發小推着進了考場的,我連考的職位都還沒弄清楚,時間呼啦一過,考試完了。時間再呼啦一過,考試成績出來了。

以第三名的成績面試,面試時從頭到尾穿的又全都是發小的傑作,面沉如水,磕磕巴巴地過五關斬六將,成績出來,依舊雷打不動的第三。

據我後知後覺,發小似乎說了很多,但是我記住了一個事實,“名額只有一個。”

前程堪憂,我亦心有戚戚焉。雖盡的不是百分百的心力,到底付出了可不算少。所有的付出都希望有所回報,所有的等待都希望有好的結果。

難而,萬事不到最後切記不可輕易地妄下結論。

命運之神總算是眷顧了我一回,第一第二考核時意外出局,拿到通知書時,我表現得意外的平靜。

發小深怕我成了第二個“范進”。拿着雞毛撣子狠狠往我小腿上一抽,疼痛讓我如夢方醒。

我抱着發小死緊死緊,天知道,我等待了十八年,終於當上了“幹部”啊,還是比村幹部鄉幹部還大的“大幹部”,我能不激動嗎?我!

發小也抱我抱得死緊,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她那窒息一抱,她的下一句話讓我感覺一下子從高處摔到了深淵裏,她說,“南南,我也考上了,省里的單位。”

我知道我該高興的,因為省廳比市直好太多。可是想到長久的分離,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我討厭省城,雖然它距離我所在城市的距離僅僅是2oo公里,可它生生把我和發小隔得很遠很遠。

我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所以發小走馬上任前一天,一向在她面前一毛不拔的我破天荒地拔了無數根毛毛,花大價錢在某個平日裏我只敢遠觀而不敢欺近的餐廳里咬牙給她辦了滿漢全席。無酒不歡,無肉不爽,無魚不樂,無菜不香,我倆撐着圓滾滾的肚皮走出餐廳時,我拍着胸脯說,“姐,你看,我說了餞行宴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發小掐着手指頭細數說,“一年有7個法定節假日,52個周末,來來回回,我合計有59頓大餐,四捨五入的話,就算6o吧。”

我整張臉都青了。一餐吃了我近千元,這可是我攢了好多年的零花錢啊,出門的時候我可是把儲蓄罐都砸了才換成的整錢!

發小走的那天,我是捂着口袋送她上的她爸的車。

發小還想表現出傷感的一面,嘴巴囁嚅,眼睛醞釀著眼淚花子,我把她往車裏一推,替她合上車門,轉身,大步往回走。

我心心念念都是她回來時我錢包嘩啦啦飛走的紅票子。

很奇怪的是,這麼多年了,發小很少回來,不過電話短訊qqmsn的從來都沒有放過我。大致很忙吧,發小的光芒,到哪裏都是璀璨耀眼的。

掐指一算,發小不在身邊很多年了,我卻一直都覺得她從來沒有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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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說再見(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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