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所憑依
遠山連野,出了山口,平地之上,驟起一座高聳的建築。
塢堡!
劉衡自從白波谷出來,走了上百里,方才見到了人煙,本來很高興,不過此時他的心情可高興不起來。
原因就是身後兩個吃白食的。
長得老的道號玉真子。
另外一個有點像是赤木剛憲的男人叫童淵。
這兩個貨據說是和張角開完了會,結果迷了路,在山中晃蕩了兩個月,身上糧食吃完了,死氣白咧的讓劉衡帶他們一程。
依劉衡看來,這兩人糧食吃完了是真的,說是迷了路,騙鬼呢!
劉衡有心拒絕,不過形勢比人強,這兩個傢伙都不好對付。
因此,也只能答應他們隨行。
世人都戲稱當今天子劉宏是洛陽太守,譏諷其政令難出洛陽城!
但這其實並不准確。
各地郡縣都掌握在洛陽朝廷的手中,雖然當今天子不着調,公然賣官鬻爵,可漢室百多年來形成的體制,還沒有徹底敗壞。
不過,洛陽朝廷的掌控力也只止步於郡縣。
由於妖魔侵擾,安全乃是剛需。
什麼是安全呢?
又長又厚的城牆便是安全。
不過,郡縣兩級的城池是有數的,都建立在了各個戰略要點,不可能容納所有人。
於是,許多百姓往往以家族為單位,聯合起來,開拓荒地,建立塢堡。
白日裏在田野勞作,收集食物,晚上則躲進塢堡里,躲避妖魔。
眼前的塢堡並不大,長三十丈,但卻是標配。
平地建塢,圍牆環繞,前後開門,塢內建望樓,四隅建角樓,略如城制!
劉衡走到了塢堡前,城牆望樓上,有十名穿着甲胄、背負長弓的男子在守衛。
劉衡瞥了一眼,這樣的武備在這麼一座小型的塢堡中可不常見。
穿着精甲的武士,只有在中大型的塢堡中才能見到,一般的小型塢堡能湊齊弓弩箭矢已經算是不錯了。
劉衡拿出了代表身份的牒牌。
守門的武士看見劉衡的牒牌,臉上堆滿了笑容。
“原來是太平道的道爺,裏面請。”
再見玉真子和童淵的牒牌,守門的武士態度就平淡多了。甚至可以說,帶點輕視。
童淵有心爭辯兩句,不過卻被笑眯眯的玉真子拉住了。
當年光武帝為平息妖魔之亂,廣招天下能士。
武帝時期定立的罷黜百家之策也因為不再符合時代的要求而被廢止。
當今天下,諸子百家並起。
其中,尤以儒道兵三家最盛。
而道家諸派中,太平道廣為人知。
這和張角幾十年來,帶領徒眾驅魔降妖,治病救人分不開來。
此刻,太平道在民間、士林甚至是洛陽宮廷中都有着良好的聲望。
十常侍中就有不少人拿了張角的好處。
這也是劉衡的前老闆寧願冒着讓大誰何成為叛逆的風險,也不願意將組織名單交給十常侍的原因。
倒不是說宦官集團會背叛朝廷,而是如果讓十常侍知道了名單內容,那張角遲早也會知道。
這些散落各地如星星之火的塢堡,對待諸子百家的人物都很客氣。
基本上,堡內都會建造相應的會館,招待過往諸子百家的弟子。
知道了有太平道的道爺來了,塢堡堡主親自前來迎接。
塢堡主姓陳,行七。
面對着滿臉堆笑的塢堡主,劉衡卻感覺不對。
走進了塢堡內,空氣之中瀰漫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很淡,經過了處理。
劉衡天生五感異於常人,能夠察覺到旁人察覺不到的細節。
再聯想到剛剛對待他很熱情的守門武士,對方一應舉動都很正常,只有身上的衣飾似乎不太合身……
此時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再看向一旁的玉真子。
對方依舊是笑呵呵的。
當即,劉衡便決定繼續走進了塢堡中。
會館之內,燃燒着篝火,驅散了山林趕路時沾染的寒氣。
鐵壺之中熱水咕咚咚冒着泡,放在公共區域,供人取用。
陳七將劉衡三人帶進了會館,安排好了飯食,便先行離開了。
此時會館之中,除了他們三人,還有幾個陰陽家的弟子。
這幫人很神秘,本是在商量什麼,看見劉衡三人前來,便閉上了嘴巴。
童淵本來打算前去打個招呼,可還沒上前,這幾人就起身離開了。
“神神秘秘的!”
童淵抱怨了一聲,再看向了陰陽家留下來的一筷子都沒動的滿桌子菜,又抱怨了一聲。
“真是浪費!”
回到了座位上,童淵便開始吃了起來。
這兩個月在山中啃着乾糧,此時終於見到肉了,忍不住激動了吃了起來。
劉衡甚至在童淵的眼角處看到了淚光。
不過半刻鐘,桌上的食物便被童淵消滅了大半。
正當他舒服的后躺時,玉真子笑眯眯的看向了童淵。
“徒兒,吃飽了?”
童淵滿足的拍了拍肚子。
“吃飽了!”
玉真子點了點頭。
“那你出去解毒吧!”
“解毒?”
童淵一愣,看着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一筷子的玉真子和劉衡,反應了過來。
“飯里有毒!師父,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不吃飽肚子,你怎麼有力氣去打架?”
玉真子摸了摸鬍子,老神在在。
“兩害相權取其輕嘛!”
童淵霍得一下站了起來,此刻顧不得其他,徑直走了出去。
喧鬧聲就此而起。
“師父,外面好多人,還有刀斧手!”
屋中爐火依舊,散發著炙熱的能量。
玉真子喝了一口茶,臉上依舊帶着笑意。
玉真子是和張角同一輩的道家高人,實力強勁。不過奇怪的是,玉真子並沒有將劉衡當做晚輩對待,而是直呼道友。
“我這徒兒顢頇了些,讓道友見笑了。”
“童兄天真赤子,殊為難得。”
“赤子也好,蠢貨也罷,在常人來看,都是一樣的。”
此時外面的聲響越發大了,玉真子倒是沒有太過在意自己徒兒的安危,反而收斂了笑容,變得有些嚴肅。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蒼天將死,漢祚將衰。鼎之輕重,道友其有意乎?”
嗡的一下。
劉衡腦子炸開來了。
再看向玉真子時,對方那並不怎麼大,本是眸光暗淡的眼睛,此刻鋒銳無比。
世間任何一把刀劍,似乎都無法比得上。
這一路走來,玉真子始終笑呵呵的。
劉衡也沒有少試探。
可再多的試探,都比不過玉真子此刻的一句話。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卻猶如一句重鎚,敲打了過來,劉衡心中心緒起伏。
理智告訴劉衡,面對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應該迴避,甚至是痛斥。可心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他會失去很多。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便在這一句話落下,玉真子的臉上恢復了笑容,重新摸了摸鬍鬚。
碰的一聲,牆壁碎裂開來。
赤着膀子渾身通紅的童淵將十幾個穿着甲胄的武士打翻進了會館之中。
此刻,他滿臉都是興奮,走到了兩人面前。
“師父,外面幾十號人都被我解決了。”
只不過,他面前的兩人卻是靜默不言。
良久,玉真子揮了揮手,道了一聲。
“徒兒,拜見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