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室友
咒罵看守是葡萄牙人每天的功課,只要吃完早飯,那個葡萄牙人就會對着鐵門上的小窗罵到他自己口乾舌燥為止。
他罵得很有節奏,像是在說唱,那位自律的室友會跟着他的節奏完成兩個小時的鍛煉。
起初聽着還覺得新鮮,等那股新鮮勁過了,望月玄恨不得把對方的嘴堵上,因為太吵了。奈何他只能每天睜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一字不漏地聽完對方的髒話。
到後來也就習慣了,甚至還會記住背誦不知道意思的單詞,純當解悶。
另一個自律的室友很少開口說話,望月玄聽的最多的,就是他用嘶啞的嗓音說出“吃”。每到飯點,等葡萄牙人端走餐盤后,他才會去端起一份走到牆角蹲下。
那朵牆角的“蘑菇”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從自己的內心世界短暫地出來。
自律就坐在他對面,端起碗來一勺一勺地喂。他只要說“吃”,蘑菇就會配合地張嘴、咀嚼,咽下對方塞進來的食物。
葡萄人說如果喂飯的是自己,蘑菇就不會吃東西,他好像就只相信自律一個人。
等蘑菇吃完飯,自律會幫忙擦拭乾凈對方的嘴角,收拾乾淨餐具放回門口,端起一碗流食坐在望月玄的床邊。
望月玄會聽着他的口令,張嘴閉嘴咽下。他的食物都是流食,吃的也快,自律也會幫他擦乾淨嘴,貼心的掖好被子后離開。
葡萄牙人早已吃好了飯,躺在床上,一條腿垂下悠哉悠哉地晃蕩,嘴裏反覆哼着一段調子。
每天都聽着同一段小調,但每一次哼出來的調子總會有些細微的改變,望月玄知道那是因為他哼的太糟糕了,才會導致每一次都不一樣。
吃過午飯睡過一覺,那葡萄牙人不甘寂寞,會蹲到房間角落找蘑菇說話。望月玄聽他兩各說各的,雙方都聊得很開心。
剛睡醒的自律會先整理好床鋪,然後簡單的拉伸后,又開始他那些少得可憐的鍛煉項目。單是鍛煉也就算了,他還會拉着別人一起練,倒不是一起做運動,只是單純把別人當器材使用。
在望月玄沒來之前,葡萄牙人是他的器材,現在望月玄來了,葡萄牙人果斷把這項重任推給瞭望月玄。這就苦瞭望月玄,想跑也沒辦法跑,喊着抗議也被無視,被自律扛在肩上當牛角包用。
每天下午他就盯着時遠時近的天花板,生無可戀地聽葡萄牙人在一旁毫不遮掩的嘲笑。
舍費爾消停了幾天,安東尼奧也沒來找過他,倒是那個女人每天傍晚會帶着醫生來幫自己檢查身體。
望月玄趁機觀察了那個女人,那種熟悉的感覺浮上心底,自己好像真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女人並不纖瘦,露出的手臂有明顯的肌肉線條,被太陽曬出的小麥色皮膚證實了這並不是研究人員,而是一位外勤特工。
在望月玄觀察那個女人的同時,那個女人也在打量他。長相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柔和許多,遮去這雙眼睛,看上去像是沒有一點攻擊性。但如果不是雙眼睛,自己也不會注意到他。
充滿了戒備的眼神讓他看上去像是一條警戒的幼犬。女人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了聲,她看到對方的眉頭微皺,那雙眼裏染上了疑惑。
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想看到怒火和殺意充滿這雙眼,和那天晚上一樣。
醫生檢查的速度很快,身體健康沒有異常,望月玄已經可以短暫的活動,很快他就能恢復正常。
等他們離開后,室友們才從地上站起,葡萄牙人拍拍大腿兩側伸了個懶腰,自律坐回到自己的床上,蘑菇如往常一樣繼續蹲在角落。
當實驗人員進入房間內,不是目標的人必須要蹲在遠處的牆角,不允許起身。
一旦其他人產生異動,站在邊上的持槍看守會立刻開槍。裏面並不是麻醉彈,而是實彈,因為這間牢房裏除望月玄之外的都是沒有實驗價值的殘次品。
這些是葡萄牙人自己說的:他們都經歷過多次實驗,蘑菇被弄壞了腦子,自律被弄壞了嗓子,而他自己則是四肢會突然使不上勁,就像現在的望月玄。在這棟樓里住着的就沒一個正常人,正常的實驗體不是住在一號樓就是被留在了地底下。
坐在一旁聽他說話的自律點點頭,認同他的說法。
“這裏有這麼多房間,應該關了很多人吧?”望月玄問道。
葡萄牙人雙手往後一撐,仰起頭看向天花板:“別看房間多,一大半都空着呢,現在又不是當年那種混亂的時代,要抓人可是要費不少精力。他們現在連殘次品也不捨得扔,如果有合適的藥物我們會被帶到地下二次利用。”
“那還用真槍?”
“殘次品可沒有研究人員值錢,而且死幾個殘次品總比又讓人跑光了好,十七年前那次逃跑可是讓這座基地荒廢了好久,舍費爾不會希望這種事情再次發生的。”葡萄牙人解釋道。
“十七年前,”望月玄來了精神,“你怎麼會知道十七年前發生的事情?”
“不光是我,這座島上很多人都知道那件事,畢竟大家都是逃走後又被抓回來的啊,”葡萄牙人努了努下巴指向蘑菇,“二號也知道這件事。”
被叫做二號的蘑菇沒有回應,依舊蜷縮在角落喃喃自語。
“我在外面聽說有人逃出來時毀了這座基地,那個人是誰?當時發生了什麼?”望月玄追問道。
葡萄牙人突然倒在了床上,坐在床尾的自律過來把他扶起靠在床頭,還幫忙在腰部墊上枕頭,讓他更舒服一些。
突如其來的肌無力無法打斷葡萄牙人聊天的興緻,他搖頭晃腦的給望月玄講起了當年的故事。
牧羊犬計劃成立一段時間后,聖殿騎士開始大量抓捕刺客,一批研究人員研究起移植基因的技術,另一批人則開始嘗試改造胎兒的基因。
但不管是哪一組,都沒能得到進展,大量失敗的研究造成了實驗體大量的死亡。
長老會中有了不認同的聲音,他們想要中止這場勞民傷財的實驗。
舍費爾料到了會有人反對,他早就把一切資料轉移到暗處,沒有告訴任何人實驗基地的位置,大力拉取中立的長老,最後停止實驗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
抓捕刺客的行動很順利,但刺客們可沒有死刑犯那麼容易控制,特別在聖殿騎士面前,這種不可控達到了頂峰。
期間為了逃避實驗和生子的命運,不斷有刺客自殺,島上的囚籠因此不停在完善升級。
房間的牆壁被貼上厚厚的海綿,沒有任何尖銳的物品,吃飯只能用手抓,看守不會提供叉勺。嘗試絕食的人會被綁起來灌食,自殘的人會被控制住雙手,咬舌的人會被拔光牙齒......
在研究人員的眼中,他們是最珍貴的實驗體,在榨乾價值前沒有死亡的資格。
近百個刺客的後代出生在犬舍,他們被貼上了編號,接受基因改造和聖殿騎士團的教育。當初的猜想得到了驗證,刺客的後代的確更適合當實驗體。
但死亡率並沒有大幅度下降,一批又一批的孩子死在了地下,他們在死之前也不知道真正的太陽和天空是什麼樣子。
隨着基因改造藥物不停地被注射進一個個孩子體內,其中一位研究人員越發承受不住內心的譴責。
她的孩子也出生在犬舍,是編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