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月歌
帝都,在明宮宴會舉行的同時......
輕月樓是帝都最有名的酒樓,以香醇的烈酒與美妙的歌舞聞名於帝都,在一曲曲歌舞之間,燈火下的少年面頰微紅,端着酒欣賞着舞女曼妙的舞姿。
“帝都第一樓,果然名不虛傳啊,難得來一次帝都,又不能跟父親入宮,為什麼只帶炅兒?算了,還是抓緊時間看看這帝都的繁華吧......”
少年說話的聲音很快就被曲樂所蓋去,霓裳晃動,四方樂歌聲再起。
“古人向來借酒消愁,這位公子如此飲酒,想必是內心是有無言的苦楚吧。”
少年回首,白衣飄飄,公子如玉,手持摺扇的公子對着少年輕笑,笑容中似乎帶着屬於他的苦楚,公子並沒有想從少年身上得到回答......
“楚公子楚公子,在幫人家填一曲嘛!”
少年還沒有跟這位白衣公子搭上話,那公子就被幾個歌女圍住了,好像是要他幫她們填詞。
“讓我想想,第一句是......”被叫做“楚公子”的慢悠悠的說,“秋風青陽蒲......對了,下一曲好像不是你們唱吧。”
“下一曲是月歌那丫頭呢,不過公子還是得幫我們哦。”
“岑月歌啊......”
......
“此生平於江海中,寄蹉跎......”
少年飲酒的手突然頓住了,台上的音樂引起了他的注意,雖然這裏的很多東西都不曾在天水見過,這畢竟是帝都啊!但是這樣的樂聲,不知道為什麼引起了少年的同感,輕柔而空虛,在台上撫琴的少女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着琴弦,她的樂聲中似乎帶着一點點傷感,像是漂泊的旅人在無邊無際的原野漫無目的的跋涉。
一促一緩,一抑一揚,在這樣的琴聲中,少年抬頭注意到少女的模樣,撫琴的少女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眼中卻有着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憂傷,光彩煥發的飾品好像是加在她身上的重負,沒有濃重的胭脂,但是淡淡的妝彩還是讓她在這“帝都第一樓”中顯得如此出眾。
“像她這樣的人,應該待在某個府上,享受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才對吧......”
少年這樣想着,想着,直到樂曲謝幕,下一場還未開始,少年望向杯中酒,酒已盡,人暫歇。
“我說,為什麼不願意再給我彈一首?”
少年被聲音所驚動,那是一個穿着紅衣的男子,拿着快要溢出的酒杯,抓着剛剛下場的少女質問,他的聲音很大,周圍一片的客人恐怕都聽見了。
“我一天只彈一首。”
少女低着頭,輕輕的說。
“什麼人啊?你們這些歌妓,不就是圖個錢嗎,我有的是錢,今天你必須在......”
“夠了!”
少年站了起來,對着那名紅衣男子喝到,他只是看不慣這樣的場景吧。
“嘿?小爺我只是讓這位姑娘再彈一首曲子,沒違反這的什麼規矩吧,你誰啊?你知不知道小爺我的老子可是總務司的......”
“總務司的什麼?”
紅衣男子指着少年的手顫巍巍的墜了下來,那柄長劍就挨着他的脖子,似乎只要少年輕輕用力,他就會人首分離,這個酒樓里有的是看客,事實上紅衣男子有幾個侍從已經在摩拳擦掌了,他們沒有向前阻止的原因,是見到了少年劍柄上的徽記——海星花的紋刻。
“天水張氏......你就是那進了城的......”
男子的話音中抑制不住的顫抖着。
“在下張晟,天水節度使張若虛之子。”
“是小的有眼無珠,沒有認出公子的名諱.......是小的有眼無珠......”
那名紅衣男子嘴上念叨着起身,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張晟......”
少女看着少年,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哦,天水張氏,難怪這麼大官威,這幾日他們擊敗吐蕃,可是給皇上立了大功啊!”
“他們的軍隊可就在這帝都啊!說是出了帝都,不過就在帝都城外啊!”
......
“張晟?”
少女剛剛想叫張晟,可張晟卻被身後一拍給吸引住了注意力,拍他的人,是在剛剛對他說有何憂愁的白衣公子。
“原來是天水的公子張晟,方才突然冒犯可真是失禮了,在下荊人楚天明。”白衣公子施禮道,行止於山崩之間,溫文爾雅,確實是這位公子的寫照,“閣下的奮起是因看不起仗勢欺人之事,殊不知閣下所行之事亦是仗勢欺人,閣下何嘗不是因天水節度使之子的身份,嚇退了更加卑微身份之人呢?”
“你是來質疑我的作為嗎?如果閣下如此想,那邊如此想好了。”張晟笑了笑,“我只是看不慣此事罷了,我張某縱是一介布衣,如遇此等情形,依然會拔刀。”
“哦,原來如此,看了是我想錯了,哈哈。”楚天明笑道,他的笑容總給人一種藏了什麼東西的感覺,“閣下在天水可有捕過野兔?”
“自然捕過,狡兔三窟嘛,只要在每個洞口布下陷阱,自然可以不用很費力的抓住。”
張晟想想這個公子究竟要與他聊些什麼呢?是想知道一些天水的生活習慣嗎?
“那麼野兔要是知道了陷阱,它是不是會選擇不回去呢?”
楚天明緊接着問到。
“楚公子說笑了,兔乃是野物,怎麼會識得陷阱呢?”
張晟回答。
“若閣下是野兔,會不會依然硬闖那明知是陷阱的故鄉呢?”
楚天明若有所思的說。
“還是選擇,一線生機的荒野?”
“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無論閣下的答案是什麼,都請到輕月樓的樓頂找我,我這還有好酒,想與你分享。”
......
這一天,張晟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後世的人,似乎對此加上了更符合皇室(誇張)的修辭,歷史漸變,所以說史書上的記載也未必真實。
“太祖行於街坊之間,前方忽現奇光七彩,太祖奇之,遂往,光盡一奇獸,太祖拔劍斬之,獸既沒(mo),有讚歎之聲,太祖見一白衣公子,公子贊太祖勇武,願伴太祖左右,為之臂膀,公子者,文成公也。”
——《晟史·太祖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