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天下

夏禾鎮裏帝都不過只有幾十里的路程，而皇家的明衛金光閃爍的盔甲已經在此停留多時。

“天水節度使，鎮西將軍張若虛為保護陛下，卒於明宮，陛下感其忠義，追天水候，並以其子張炅繼其爵，再贈黃金萬兩，為護大朔西境，特遣驃騎將軍姬明月協防天水，再封張若虛之子張晟為定西將軍，共領天水，如今張晟將軍下落不明，望知者告知。”

“便是這樣了。”楚天明端着酒杯，酒中映出他淡淡的笑容，“天水嫡系，都在你的繼母和弟弟那邊吧，雪無痕和他們做了一筆交易，從今往後，天水就為張炅所有，而你，則要成為犧牲品，成為這次宮變的元兇，成為殺死你父親的罪魁禍首。”

張晟看着楚天明，不知道從這位總在藏着些什麼東西的公子眼中，看到了怎樣的東西，他只是嘆了口氣：

“是的，父親是靠着她才有今天的位置的，而的母親和我的存在，或許真的是多餘的吧，炅兒很聰明，不會成為皇室的傀儡，也可以把天水帶向一個很好的未來，我倒不如......”

張晟抬頭望着天空，一隻孤雁在無邊無際的蒼穹上劃過，如此孤寂，想必是找不到家人和朋友吧，一個人，被落在空蕩蕩的天空，青色的......

“你要是覺得那樣的結局是好的，我們就不會在這裏喝酒了。”楚天明訕笑着，好似看破了一切，“雪無痕想到了最好的處理方式，既可以削弱張氏的實力，又不至於魚死網破，但是他漏算了一點，他還有無法阻止的東西，那就是這個王朝即將走向覆滅，誰也無法阻止。”

楚天明站了起來，他好像和了幾杯酒之後有點面紅，不過像他這樣的人，即使是醉，也可能只是裝出來的吧。

“朔，已經存在了八百年，自從黃山叛亂，王室被迫分封十六節度使對抗叛軍以來，權力就開始從帝王轉向諸侯，覆水難收，這是他的病灶，沒有一個雄主有根除他的魄力，也沒有一個賢臣有輔助雄主的能力。

看看現在的天下吧！在南邊，赤林軍的起義接連不斷，戰火已經燒至河東，在東面，魯州的叛亂、西燕的戰爭，而在北邊，契丹正注視着中原沃土，天下早就已經大亂，唯有帝都還在做着安寧的美夢，此次吐蕃來襲，若非你們天水大軍，帝都的街道，恐怕全是牛蹄......”

“你告訴現在天下的模樣，但是天下對於我們，是不是太過遙遠，不過謝謝你，從來沒人對我抱有希望，不管我變的多強……弟弟明明更適合統治天水不是嗎？母親與舅舅不都是……”

“父親要我成為利劍，我便成為利劍，這樣他們都會看得起我，而不是指責我是野……”

張晟的眼角湧出了幾滴淚滴，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爆發了。

“再說一句，其實你的父親，一直都愛着你啊……他早就猜到了今天，才沒有帶你去紫禁啊，他命令張鎬出城，是等待你的命令，統率玄甲騎兵啊。”

楚天明有些感傷的說，但是他這樣的人，情緒是真實的嗎？

張晟聽到了他的話語，彷彿有一陣雷聲在耳邊炸開。

“我要回去……回到天水……”

張晟緩緩的站了起來，或許他眼中的光芒，從來沒有黯淡。

“僅僅只是天水嗎？我楚某人的理想，不過是讓世間所有人不忘記我的名字罷。”

楚天明輕輕的說。

“既然可以統率軍隊，為什麼要帶我逃呢？”

張晟此刻才堪堪反應過來，楚天明為什麼要帶他逃到這裏？

“因為這是天水的死局，雪無痕也算到了這步，但是並非是你的死局。”楚天明緩緩的說，“從此張晟不再統領於天水，對王朝的威脅是天水，而不是張晟，你要脫身出這個局，成為張晟，而不是天水節度使，再，揚名於天下。”

“楚公子，我需要你。”

張晟向楚天明伸出了手，或許這是張晟一生中做的最重要的決定。

“你說的沒錯，我現在已經無人可以相信，你騙我也好，不騙也好，我現在所能相信的人，只剩下你了。”

“我騙不騙，可是取決與你，像現在這樣精神抖擻的樣子，才像是我決定追隨的人啊，張晟公子。”楚天明將自己的手遞到了張晟的手中，“我將追隨你，與你眼去看看亂世，借你手去改變亂世。”

“為什麼是我？明明有更加才華橫溢的人。”

“因為你的條件最好，我喜歡下棋與觀望，因為我最喜歡你。”

“喜.......喜歡？”

“當然不是男女的那種喜歡，你這個人有些莽撞，但是也能成大事，怎麼說呢？像看着剛剛出土的有潛力的玉石，被自己雕成華麗的裝飾吧。”

“這樣嗎？”

張晟看着遠方的天際，那已經不再是一片孤寂的蒼穹，而是等待他去征服的天空！他緩緩開口：

“既然你告訴了我亂世的樣子，那麼就讓我們親手去把亂世變成我們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