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軟玉

每天下午放學之後，只要有一點時間盧磊喜歡一個人去江邊發發獃。在那個時光慢悠悠的時代里，也許沒有那麼值得多匆忙的事和值得匆忙的人。

黃城的大道是沿江而行，盧磊每天從學校騎上二六飛鴿自行車走上學放學。路的一邊是長江的江堤，和沿着江堤的鐵路軌道，另一邊是挨着山脈的居民樓。這個地區有個非常有特色的地名，石灰窯區。因為這裏的山脈產石灰石和大理石，白色的大理石就是漢白玉，雖然都是潔白無瑕，但和玉石感官上最不一樣，就是它的透明感，玉石的那種半透明感最讓人喜愛，而石灰石大理石就是完全不透明的那種一板塊。的山上有很多燒石灰的窯洞，還有沉澱石灰用的的池子。這裏地名也和石灰窯有關，叫做上窯、中窯、下窯。盧磊就住在中窯。在這放學的路上，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看到同樣這條路線的呂靜步行回家，然後在她身旁擦肩而過，還不忘回頭給她打個招呼。

盧磊喜歡家鄉的山、家鄉的水、還有家鄉的人。長江在這這座鋼鐵城市邊上拐了一些九十度的大彎。江水湍急卷着漩渦就向東奔流。盧磊喜歡看着江水滾滾向東奔流不息，看着江上的貨船來回穿梭。還有靠近江灘的采沙船，源源不斷的從江底抽吸這河沙。一個個圓錐體樣的沙堆就堆積在江邊的緩坡上。這些沙在被託運到城裏之前會經過一輪過篩，把裏面大的鵝卵石篩選出拋在一邊，細沙會被大貨車運走。這些細沙沉寂在城市的鋼筋混凝土的高樓大廈里，而這些被拋棄的鵝卵石卻是盧磊最喜歡關注的。

這些鵝卵石裏面大多是雞蛋大小到鵪鶉蛋大小，顏色各異，黃色的最多，而那些白色的純凈的，有着半透明質地的被稱為白金絲玉，是軟玉的一種，也是盧磊最喜歡的玉石，經常也會在卵石堆里拾到。盧磊常常會覺得，那些美麗的牙齒，潔白之中又泛着微黃，陽光透過這半透明的質地也變成柔光，撫摸着玉石的潤澤，世界都變得安靜和溫柔起來了，晶瑩剔透的美玉就是這樣惹人喜愛。也有一些潔白金絲玉中鑲嵌這黑褐色的瑕疵和黑紋，有的黑紋滿布其中。每每看到這樣的玉石，盧磊就會覺得一種衝動，想把這瑕疵去掉，讓潔白無瑕的玉石重現完美。如果沒辦法去掉瑕疵的玉石，他會隨着一聲嘆息拋入江中，讓它繼續接受江水的沖刷和洗禮。

學校要開始每年一次的學生體檢了。量身高體重，測視力，測血壓肺活量等等。對於盧磊開說，他最感興趣的當然是檢查牙齒。

今年的體檢在校醫務室排開了長隊。同學們在排隊的時候嬉戲打鬧，班長海哥也懶得去維持秩序。在大多數同學眼裏，這體檢反正就當是出來放風的，只要不在教室里上課，啥事都是好玩的。也有幾個女生低頭在說著悄悄話，可能比較擔心視力檢查那關吧。好學生妹沒幾個好視力的。

盧磊正在檢查牙齒的隊伍里排列着，他就跟在呂靜後面，小靜並沒有太在意身後的人。但是她頭髮上散發出得桂花香味像會勾魂一樣把盧磊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小靜在擔心着她的牙齒，因為她的牙齒並不像她的外表那麼想像中的美好。除了有兩顆小虎牙以外，她的下牙也並不整齊，巴掌大的小臉自然也有一個小的下頜骨。牙齒就顯得很大顆了，排在牙槽骨里怎麼都恨不得嫌多。前面牙齒這樣擁擠，讓她每次笑得時候都會微微的抿嘴，嘴巴小巧玲瓏，嘴唇薄巴

兩個小酒窩也會顯露出來。虎牙的小牙尖會把那鋒利的小尖露出唇外。她的皮膚白皙到亮，特別是初夏的時候，當她穿上碎花長裙，穿上平跟涼鞋，露出來的腳趾頭就是白白嫩嫩的。不過這麼白的皮膚也會顯得她的牙齒不是那麼白，而是有點暗黃。這也讓她每次笑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的抿嘴，就是開心大笑的時候，也會用手擋住嘴巴。

小靜知道自己的牙齒不好，其實不光是不整齊，她照鏡子可以看到自己下面大牙上的黑紋和蛀洞，只是不知道會嚴重到什麼程度。

體檢很快就到了小靜檢查牙齒了。她面對着醫生張開了自己櫻桃一樣的小嘴。醫生讓她坐下，檢查的立燈射出的黃光正照在小靜的嘴巴上。她嘴巴這麼小巧，想仔細看着她的每顆牙齒不是那麼容易。這時候盧磊已經悄悄的擠到她旁邊，他感覺自己心跳加速，他還是第一次能有機會看到自己心儀已久的女神的牙齒。這機會太難得了，他咽了一下口水，喉結上下一動。

“來，孩子，嘴巴張大一些。”醫生說完抽出棉簽，徑直伸進小靜口裏，把舌頭撥到一邊，觀察她的下磨牙。燈光打到牙齒表面讓每顆牙齒都顯得晶瑩剔透，就像河裏剛拾起玉石受到陽光一照，那半透明的質地和玉中的瑕疵都一目了然。

“哎呀，這幾顆牙都蛀了啊…”醫生說道，然後又把舌頭撥到了另一邊。觀察她另一邊的下磨牙，蛀牙的腐蝕會讓牙齒的透明度會有許多變化，半透明的牙齒質地里會有許多黑影由內向外透出來，窩溝上蛀黑的小洞也露出來了。“這邊牙齒也蛀了…嗯，上面也有蛀牙。”醫生繼續望她上牙看去。

呂靜一聽，這心裏擔心的事應驗了，睜大了眼睛，她連忙問：“醫生，嚴重嗎？”

醫生說：“小姑娘長得這麼好看，牙齒蛀了不少，要早點去牙科看，知道嗎？”檢查口腔的醫生是體檢科的，一般只是簡單的檢查一下，並不會太深入。這樣初步檢查之後如果發現問題要進一步治療的，都會介紹去牙科。

盧磊在一邊故作鎮靜的看着燈光下那微張的紅唇，和伸入她口中撥弄舌頭棉簽，長發已經束成馬尾垂在小腦袋后，長長的頸子流露出優美的曲線，白色的上衣像絲綢般半透青春的美感，碎花的長裙垂落快遮住了腳背，只露出涼鞋前修長白皙的腳趾，看得人心動。盧磊的眼光不斷想向口內的牙齒深入望去。感覺周邊的畫面都按下了暫停鍵，時間已經停止，畫面固定在這一刻，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在撲通撲通打着節拍。

“嘿，找你半天了，怎麼還沒搞完！”原來是王侃，一拍盧磊的肩膀，把他嚇得一驚，一下子從美夢中醒來！

“哈哈，怎麼還嚇你一跳。你不是剛才檢查完了嗎？”王侃看到盧磊驚愕的樣子哈哈大笑。不過這一鬧，也讓呂靜注意到身邊一直站着的盧磊。她連忙閉上嘴巴，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明顯的寫着幾個大字，“不許看我，討厭！”

盧磊也不好意思繼續呆下去，一手摸着後腦勺，略顯尷尬，連忙退到一旁。

王侃拉這他的胳膊，“走走走，上午上不成課了，別光在這看美女了，咱幾個都去打籃球了，你快點過來！”說完就咚咚咚的拍着球往籃球場跑去。

“你個大白痴！”盧磊暗暗嗯罵了一句，“盡來怪我好事。”這下牙齒檢查是徹底看不成了。果然壞事的都是你身邊最近的豬隊友。“看我等會怎麼蓋你的帽”，說完轉頭一步跑出了體檢隊列，留下那體檢醫生還在呂靜的體檢單的齲齒欄十字線上寫着吱吱呀呀寫着567各種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