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殿下,不好啦!”
大早晨起來,賀千笑還沒睡醒,就被袁圓的聲音給吵醒了。
他夢中驚坐起,尚未完全清醒,應了一聲:“啊?”
“今早的消息,何玉自戕了!”
賀千笑含糊問:“何玉是哪位?”
“就是刑部的那個小太監。”
賀千笑一下子就醒了。
袁圓湊近,給他拿了件外袍,賀千笑都顧不上穿就往外跑,又忽然頓住,“自戕?也就是說他自殺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明明昨天還……”
“說是晚上,等巡查的瞧見,人都涼了。”袁圓道。
不對,書中明明是在何玉入刑部后的第三天晚上才動手。
昨天是第二天晚上,動手的人提前了一天。
因為最近他要查案,皇上特批了他出宮的資格,因此賀千笑不用再去特意批准,直接趕去了刑部。
到了之後,賀千笑想看何玉的屍體,卻被攔住了。
刑部人的說辭是,怕他看了奴才的屍體被衝撞,和在皇上面前不能見血光是一個道理。
賀千笑知道屍體肯定不好看,可是他必須要確認一下。
也不知究竟是誰吩咐的,哪怕在賀千笑打算強闖的時候,刑部的人也依舊沒鬆口,還是攔着他,就在兩邊僵持時,賀千笑聽見身後傳來了燕歸的聲音。
“刑部重地,何事吵鬧?”
燕歸昨天也來了,估計在這邊有事沒處理完。
他今日一身玄色常服,身材高挑,比賀千笑高了大半個頭,站在賀千笑的身旁,彷彿一隻手就能將賀千笑拎起來。
“參見六皇子。”他好像這才看見賀千笑一樣。
賀千笑顧不得他,緊抿着唇。
那官員倒是將事情跟燕歸講了一遍,大體意思是說他們也挺難辦,求幫忙勸勸賀千笑。
“此事倒是好解決。”燕歸道。
賀千笑以為他要向著刑部那邊。
畢竟在原文中,燕歸不苟言笑,前期對他也十分的粗魯,就連原主都不喜歡他。
然而下一秒,燕歸道:“你們讓他進去,不就完了?”
官員:“??”
賀千笑:“?”
這下,就變成兩方施壓了。
官員的頭上佈滿冷汗,他一咬牙,讓開了道路。
賀千笑沒想到,他醉酒之後幫燕歸一下,居然還能有這般好處,這燕歸報恩報的也太快了些。
道完謝,賀千笑便急匆匆進去看何玉的屍體。
身為在和平年代長大的人,這還是頭一次直面這種東西,不免有些反胃和無法抑制的腿軟。
燕歸也跟進來了,見狀輕笑了一聲。
他本身便是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人,這種場面,於他而言,連刺激都算不上。
顧不得他是嘲諷還是怎麼,賀千笑問:“驗屍了嗎?”
“回六皇子,”旁邊有個官員道,“經過下官們的判斷,應當是自縊而亡。”
和書中的說辭一樣。
賀千笑看不出傷口的狀況,但這下也不用猜了,何玉確實是被害了,估計是他改變了原書的劇情,才導致何玉提前一天被害。
就在賀千笑毫無發現,打算要走時,忽然發現何玉右手緊攥着什麼東西。
屍體很硬,掰是掰不開的。
官員站在旁邊,賀千笑也不便動手,就在這時,身旁的燕歸上前,對着何玉的屍首看了片刻。
有官員想阻攔時,燕歸已經退開。
“如此年紀,倒是可惜了一條性命。”
都說將軍見慣了生死,卻還會發出如何的感慨。
官員擦了擦額頭的汗,賠笑道:“也是他自己不好好活,咱也沒法子。”
“說的也是,”燕歸轉身,衝著賀千笑道,“看也看了,走吧,恩人?”
賀千笑臉白一陣紅一陣,還是點了點頭。
直到出去的時候,內心還是止不住的愧疚。
明明叮囑過刑部的人好生看管,卻還是出了這種事情。
這是不是說明,他根本沒法改變書中的劇情,該死的人,不管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正在沉思時,燕歸道:“給你。”
賀千笑扭頭,發現是那個荷包,直溜溜砸進了他的懷中。
是何玉右手拿着的東西!
“明明不能看,卻還非要看,”燕歸淡淡道,“下官還有事,不便奉陪了,恩人。”
賀千笑:“……不用這麼叫我了!”
可惜他的這句話,也不知燕歸聽沒聽見,因為他已經跨步上了馬,駕馬離開了。
最後他拿着那個荷包,打算回宮,路上袁圓見他情緒低落,連忙安撫,“殿下,您昨日在刑部砸進去那麼多銀子,已經盡了全力保全他。”
賀千笑閉了閉眼。
心裏知道何玉會被害是一回事,真正面對起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他剛剛看見的屍體,不是因為傷痛而離世的,是被人殺死的!
他稍微想想,心便會重重沉下去。
手中的荷包有着柔軟的觸感,賀千笑看了片刻,發現了個事情。
這上面的花紋,並不是民間常有的,是由一種特殊的白絲線勾成。
賀千笑把荷包給了袁圓,“你去找人查查,這荷包上的是什麼線,快去快回。”
袁圓點了點頭。
大約過了午時,袁圓才匆匆回宮,原主賀千笑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閑散皇子,沒什麼人脈,因而查起東西來格外費力一些。
袁圓道:“打聽到了這線的來歷,這是一種白銀線,線是一種金貴的蠶所吐,用的是頂好的工紡出來的,每年都是特供的數量,尋常的綉品都是用普通的棉線,這種非大富大貴之家用不起。”
賀千笑問:“得是怎樣的大富大貴?”
袁圓略作思索,“首富之家,皇親國戚。”
可懷疑的範圍一下子便低了不少。
他先前就懷疑,這件事情是太子做的,畢竟他對於太子而言,猶如眼中釘肉中刺,然而近幾日太子根本找都不找他,他的思路便不再傾向於太子。
可是這還不能完全確認。
如今,他的想法反而是太子的嫌疑更小一點,通過這幾日他來到這個世界后,對宮中的觀察,他發現太子手中的底牌比他多,表面上他更得皇上寵,實際上太子的權利比他更大。
這種情況下,太子完全沒有必要害他,也不屑於幹這種事情。
正在賀千笑摩挲着荷包上的圖案時,有個奴才進來,揚聲道:“傳聖上口諭。”
皇上叫賀千笑過去。
說是用個午膳。
等賀千笑過去的時候,才發現不止有皇上,還有皇后。
在原書中,皇后不怎麼出場,基本都是在自己的宮殿裏清修,她是太子的親生母親,還另外有一位女兒,不過還年幼時早夭了,也因為那次的事情,落下了病根,身體不太好。
賀千笑進去時,就聽見她在咳嗽。
皇上在旁邊,稍微關心了兩句。
這對夫妻也是貌合神離,且皇后一直對賀千笑不喜,皇后在的時候,皇上不可能傳召賀千笑,除非是前腳喊他的太監剛走,後腳皇后就來了。
不止如此,在賀千笑行完禮,即將入座時,太子也到了。
太子的臉上不是很好看,不過維持着表面上的功夫,喊了賀千笑一聲六弟。
賀千笑沖他行禮。
好一個兇險的場面。
皇后模樣清麗,身上的衣裳也是素色為主,除了綉上的鳳凰,看不出是一位皇后,和普通的當家主母差不多。
賀千笑原本想離皇上近點,儘力遠離這倆人,沒想到的是,太子卻主動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賀千笑:“……”
這可是這人自己主動湊上來的,和他沒關係。
桌子上的菜,可能是因為皇后的到來,也變得清湯寡水。
皇上嘆口氣,道:“你近些日子清減不少,多吃些。”
皇后淡淡道:“謝皇上掛懷。”
看她的樣子,絲毫不像是感謝。
賀千笑記得,在很早之前,皇后是喜歡皇上的,不過皇上雖然不算太花心,男人的劣根性還是有的。
他今天寵愛那個妃嬪,明日又換了新人恩寵,許多妃嬪在失寵之前好歹是受過寵,皇后卻始終沒被皇上真真切切喜愛過。
久而久之,便死了心。
至於不喜歡賀千笑這件事情。
估計和他母妃羅氏當年的受寵有關,羅氏當年冠絕六宮,盛寵一時,直到如今,也再沒有哪個妃子能及上她,皇后對他的厭惡,實際上是對羅氏的厭惡。
就在賀千笑陷入沉思時,太子忽然道:“幾日不見,我瞧六弟倒是胖了些。”
賀千笑猛然回神,就聽見太子在嘲諷他。
雖然太子的語氣不是這回事,可是他聽到耳朵里,怎麼聽怎麼不對味。
他這幾天提心弔膽,就沒什麼好日子過,結果說他胖了?這能忍?
“太子哥哥也是,”賀千笑笑了一下,“瞧着越發丰神俊朗,和藹可親。”
賀子琛:???
他這個六弟,果真是變了。
由於就是普通的一次用膳,皇上也沒太苛責,只假裝責怪道:“你太子哥哥是儲君,理應嚴肅,瞧着和藹便不成樣子了。”
賀子琛聞言便也順着皇上的意思,附和了幾句。
只有皇后,至始至終沒開過口。
雖然同在皇宮之中,可是他們卻不算一家人,自然不能像尋常人家一般說笑。
估計在場的人心思都不在吃飯上。
沒多久,大家就都吃不下去了,可是沒人提出要離開,賀千笑看着皇后和太子,明顯是有事要說,兩人都比他大,只能他先行退讓。
皇上也不好主動趕皇後走。
就在賀千笑打算出去時,皇后又是一聲清咳。
她的身子骨確實不大好,又要強撐着皇后的威儀,不能露出病態。
賀千笑抬起頭,瞧見皇後身邊伺候的人拿出一張帕子來,在皇后的嘴邊擦了擦。
他的目光忽地凝住。
那帕子上的圖案,與他在荷包上所見的,過於相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