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表……六殿下,您來的正是時候,”羅畢站起來后,指着顧月欽道,“是這樣的,我剛剛從宮裏出來,就發現我的朋友被這個人給潑髒水,非說我朋友怎麼樣他!”
羅畢的朋友估計和他也是一丘之貉。
賀千笑都不用深入了解,也能把事情給猜個大概。
顧月欽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也絕對不會主動去招惹別人,更別提去潑別人髒水說調戲自己,他最恨的就是這個,怎麼可能願意把這種事情往自己的身上去套?
賀千笑放下車簾,沒有選擇下車。
袁圓替他道:“是嗎?你朋友何在?”
羅畢的朋友平日裏一直聽羅畢吹噓,說是他表弟如何如何。
今日見了,對賀千笑非但沒有一絲對皇子的尊敬,還有幾分輕挑。
“回表……哦不,六皇子,”一個男子站出來,對着賀千笑抱拳,“正是在下。”
透過朦朧的車簾,能看見一個瘦如竹竿、平平無奇的身影。
羅畢好歹算個翩翩美男,也不知怎麼和他玩一起去的。
賀千笑在車內面無表情,出口的話卻帶着輕笑,“表什麼?”
明明是帶笑的一句話,卻有莫名的殺氣。
那人氣勢漸漸削弱下來,清咳一聲:“其實都是誤會一場,依草民看,此事不如就此罷……”
“誰說的誤會!我明明看見你摸人家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從賀千笑掀開車簾之後,旁邊的百姓便一直靜默着。
因為驚訝於賀千笑的美貌。
都說相由心生,可是這個六皇子可一點也不兇狠,有的美人美則矣,看上去卻是一股煞氣,令人不敢招惹。
而且他眉心自帶一股柔光,雖匆匆一瞥,也能瞧見那勾魂攝魄的容顏。
看上去不止舒服,還令人心悸。
然而賀千笑掀開車簾的也就一瞬間的功夫,壓根來不及看清,車簾便在眾人戀戀不捨的目光之中放下了。
顧月欽也瞧見了。
他自己就夠美了,外貌於他而言,只不過是會為他帶來不幸的詛咒,因此旁邊百姓們驚呼,他便在心中冷笑。
然而他又怕譏諷的神情露出來,便把頭低的再低一點。
這時又有第二個人開口:“大傢伙剛剛都瞧見了,你還想抵賴!方才也就罷了,如今六皇子在此,你還顛倒黑白,是不是過於無恥了些?”
竹竿公子急了:“誰說的,有種站出來!”
誰站出來誰傻子。
緊接着,第三個、第四個人道:“你這人好生無恥!”
“想罵你的可不是不止一個人!我們就站在這兒呢!”
這回算是惹了眾怒。
只有顧月欽一人沒說過話。
賀千笑見他站在中央,垂着頭,簡直是說不出的可憐。
難怪原主會同情他,甚至三番五次幫他。
就在百姓們的憤慨聲越發大時,竹竿公子忽然大喊:“你們知道他是誰?他是閔國送來的質子,都不是我們的子民!”
場面安靜了一瞬。
顧月欽心中的諷刺感越發濃重。
他幼時便被送來了大賀,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的時光,始終與這裏格格不入。
無非就是他留着和這裏人不同的血,他不屬於這裏,這裏的人認為他有自己的家鄉——也確實如此。
然而諷刺的是,他在這裏生活的日子,卻比在家鄉多了幾倍不止。
在這裏過日子,猶如刀尖舔血,兩國關係好時,他便是大賀的貴賓,兩國關係不好,這裏與他便與坐牢無異。
而近日,兩國之間劍拔弩張,形勢不容樂觀。
每次來幫他的人,在聽說他是質子之後,便一改先前的態度,對他如洪水猛獸。
他已經能想像到這群百姓接下來的舉動了。
覺得晦氣,啐上一口。
“——那又如何?”
從始至終,只說過一句話的賀千笑,忽然開了口。
顧月欽猛地抬頭。
賀千笑慢悠悠道:“你犯錯在先,大賀律法規定,無故挑事是為賊,應當關押三日,他不是大賀的子民,大賀的律法不能放在他身上——你呢?”
竹竿公子愣住了。
百姓們也愣了一下,緊接着大聲道:“關起來!把他關起來!”
竹竿公子徹底失去了對賀千笑偽裝的敬重,急匆匆就要往前走,連忙道:“憑什麼?!我不服!”
“大膽!豈可對六皇子無禮!”侍衛拔刀。
賀千笑又輕飄飄道:“以下犯上,罪加一等,來個人把他送官府,就說六皇子送來的。”
那人全身僵硬,這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蠢事。
這可是六皇子!他平日裏聽羅畢喊喊表弟也就算了,他是什麼東西?!
而羅畢,已經完全傻眼了。
他也終於意識到,他這個表弟……確實是變了。
等竹竿公子被拖走,羅畢雙腿發軟,差點就這麼給賀千笑跪下。
賀千笑懶得搭理他,對着馬夫道:“回宮。”
“——等等!”
這個聲音很陌生,但是賀千笑不掀帘子也知道是誰,對於顧月欽,他就更沒有要湊上去的心思了,剛剛那麼說,只不過是因為看不慣。
馬夫停下揮鞭的手,等着賀千笑示意。
賀千笑道:“無需理會,回宮。”
馬車在一陣喧囂聲中,駛向皇宮的方向。
而顧月欽留在原地,皺着看着。
耳邊是百姓們的議論。
“沒想到啊,六皇子遠不是傳聞中的那樣,脾氣也沒有特別差。”
“脾氣好不好我沒看出來,但公正不阿是真的,要是這六皇子來當官,一準兒受咱們老百姓愛戴。”
“而且他真好看!”
剛正不阿?受愛戴?
顧月欽眼中的情緒濃重。
他分明最厭惡人同情他,那會讓他感覺到比被打更羞辱的憤怒。
可是這個六皇子,絲毫沒露出任何的同情,馬車是被迫停下來的,案子是被迫審的,輕飄飄罰完人,一句謝恩也不要,甚至懶得為他停下車。
那種恥辱的情緒尚未形成,便被疑惑給打散了。
正在這時,顧月欽身邊的百姓繞着他散開了,嘟囔着道:“竟然閔國的質子,聽說近日閔國的人偷偷入境,偷了我們牧民的牛和羊。”
“不止如此,我還聽說他們那裏女子生存不下去,被當成貨物買賣,娼婦遍地,嘖嘖,真是不堪。”
顧月欽心中毫不意外。
他咬牙看着賀千笑馬車駛去的方向,默默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