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第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賀千笑的府中沒什麼好東西,袁圓湊到他的耳邊道:“殿下,咱沒什麼能招待人的,要不要拿出皇上給賞的新茶來?”

他被震驚了一下,也壓低聲音:“沒多少好東西你還拿出來,隨便湊活湊活得了。”

就在他對面站着的許決明:“……”

雖說壓低了聲音,可許決明的表情瞬間微妙起來。

賀千笑說完,也不怕他覺得自己小氣,清咳兩聲。

原本許決明就不怎麼喜歡他,雖說後來關係緩和了一點,但是他太熱情,人家未必領情。

沒想到,他都已經寒酸成這樣了,許決明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兩人很少有單獨相處的時候,在等飯的時候,賀千笑坐在許決明的旁邊,瘋狂喝水。

尷尬啊。

他覺得尷尬,許決明似乎卻不這麼覺得,安安靜靜坐着,頗有些書生的文質彬彬。

賀千笑試圖找話題,“許公子……”

許決明道:“你從前從來不這麼叫我。”

怎麼回事?

賀千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難道說,許決明已經看穿了他不是原來的賀千笑,特意試探他?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先前許決明對他還十分的冷淡,是從他交談了幾次之後,才對他熱絡起來,時不時往他面前湊的。

他的身份還不能暴露,如今皇上正是寵愛他的時候,若是讓許決明知道了他不是原裝,又告訴了皇上,他的死期就該提前降臨了。

賀千笑頓時打起精神,老老實實叫了一聲:“許哥哥。”

許決明這才沒再說什麼。

但儘管如此,他心中還是有些不滿足的。

從前賀千笑看向他時,雙眼發亮,嘴角時不常就會有笑意,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而如今,賀千笑確實是不喜歡他了,就連和他說話,都是如此的敷衍。

他留下來,賀千笑也不見高興。

許決明以前不喜歡賀千笑,對那時如何對待賀千笑,也沒多少後悔,事情已經過去了,後悔也無用。

但看着如今的賀千笑,他又免不得失落。

賀千笑不知他心中的千迴百轉,苦惱於如何在許決明的面前挽回形象。

等廚子上了菜,賀千笑靈機一動,心中有了想法。

他看着一旁的許決明,忽然間伸出筷子去,往許決明的碗中夾了一筷子菜。

筷子才上來時,被他給用過一次,一般他們夾菜,都是用公筷,用自己用過的筷子,無疑有些不尊敬人。

不過卻有親近之意。

這個動作,放在情人之間,無疑是十分親昵的,放在他們之間卻有些過了。

他邊夾邊道:“許哥哥,這道菜是我府中廚子最拿手的一道菜——哎呦,我怎麼用了自己的筷子?”

這表演做作的,袁圓都不忍直視。

賀千笑夾完之後,一臉懊惱地看着許決明,靜靜等待他之後的反應。

怎麼樣?現在還懷疑他嗎?

他現在扮演的,就是一位已經放下自己的感情,卻還是時不時流露出親近之意的愛慕者。

他不止想讓許決明放下對他的懷疑,還想着許決明能徹底遠離他,別再招惹他了。

然而更令賀千笑捉摸不透的來了。

許決明在怔愣片刻后,不止沒有叫下人把碟子給換了,甚至舉起筷子,把他夾過去的菜給吃了。

吃了。

不止吃了,還吃的乾乾淨淨,吃完之後,對着他道:“手藝確實不錯。”

賀千笑:“……”

他最近,真的有許多的困惑,三大巨頭的行為,屬實是越發迷惑了。

賀千笑可算老實了下來。

而許決明原本話就不多,他不說話,飯桌上就安靜了下來,這邊正吃着飯,賀千笑就聽見門外的聲音喊道:“太子殿下到!”

賀千笑一愣,嘴裏的飯都不香了。

他正捧着飯碗,賀子琛就踏進了門,先是環顧了賀千笑的府邸,評價道:“上次父皇在,沒好好打量這裏,今日一看,六弟這裏果真是精美。”

賀千笑站起來,想要上前迎接,賀子琛擺擺手,“免了,本宮就是過來瞧兩眼。”

至於瞧人還是瞧府邸,就不得而知了。

賀子琛這時才看見同在飯桌上的賀子琛,意味不明道:“許公子倒是好雅興,春闈還有心思來找六殿下?”

許決明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該學的都已經學會了,不差陪着六殿下的這點時間。”

許決明是何等聰明的人。

他最快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思,也明白了自己如今需要做的是什麼。

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那麼剩下旁的,於他而言,就都不重要了。

他如今,只為了賀千笑。

賀千笑的心思倒是好琢磨,他幾次見賀千笑,便知道他如今雖然聰慧,也有少年人愛玩的天性。

光是看花明城給賀千笑找出來的那些玩意兒,以及賀千笑為了消磨時間,尋的各種樂子,便知道他喜歡什麼。

他今日給賀千笑帶來的禮物,也都是市井之中,百姓們愛看的話本。

至於賀千笑的愛慕者。

燕歸的心思也好猜,常在戰場上的人,骨子裏狠厲,但性格也直,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他對賀千笑沒表現出來太特殊,卻時不常維護他,這說明他對賀千笑有好感,但沒什麼喜歡。

另一個顧月欽,原本他遠在千里之外,此生會不會相見都是問題,這個人都可以排除掉了。

不過許決明近日收到消息,知道他或許會回來。

顧月欽的話,對賀千笑玩樂性質居多,也不足為懼。

比較令許決明防備的,是太子。

太子是賀千笑的哥哥,自然不會喜歡賀千笑,但他與賀千笑同為皇子,是對立的關係。

許決明若入朝為官,與賀千笑親近,勢必會令太子不快,對賀千笑產生殺意也未可知。

但這也不是什麼難題,主要在賀千笑的意思。

賀千笑明顯對皇位不感興趣,且太子對他的態度明顯也不是當著對手來防備,只是一個哥哥。

換作平常人家,他不止需要讓賀千笑喜歡他,也需要讓心上的人哥哥知道他是個可靠的人。

賀子琛道:“本宮的意思是,看着同窗都在溫書,你倒是也不慌。”

許決明對着太子的態度比起從前要敬重不少。

“決明陪着六殿下,心中也比溫書時安心。”

賀子琛:“……”

雖然看着許決明老實,但為何更不爽了?

“罷了,你自己不慌就好,”賀子琛皺起的眉心展開,對着賀千笑道,“六弟可知皇兄為何過來?”

賀千笑哪裏知道他為什麼過來,低頭道:“臣弟愚鈍。”

賀子琛也不反駁,“確實。”

賀千笑:“……”

“本宮的奴才手中舉那麼高的東西,你還真就沒看見,”賀子琛勾了勾手,把東西拿到了自己的手上,“猜猜這是什麼?”

賀千笑想讓他出門左轉不送。

然而終究是沒那個膽子,配合賀子琛問:“這是什麼?”

賀子琛皮笑肉不笑,“合著本宮方才說了句廢話,你猜都懶得猜是嗎?”

賀千笑忙道:“哪裏哪裏,就是臣弟飢腸轆轆,精神不濟,望皇兄別跟臣弟見怪才是,不如皇兄坐下,與臣弟一同用膳?”

賀子琛把東西重重放在桌子上。

他冷道:“餓了?”

賀千笑道:“不敢不敢。”

賀子琛讓下人搬了張椅子,坐在了二人身旁,好整以暇道:“本宮吃過了,看着你們吃。”

賀千笑從善如流,立刻坐了下去。

倒是把旁邊的許決明給弄得哭笑不得。

賀千笑坐下之後,許決明也跟着坐下了,但是沒再動筷子,就剩下賀千笑一個人埋頭苦吃。

眼見一碗飯都見底了,賀子琛終究是沒忍住,清咳一聲:“這下吃夠了,也該看看東西了吧?”

明明他才是送禮的那個,反倒要求着人。

賀千笑不打算真的得罪他,答應了一聲。賀子琛見他一雙眼睛是從菜上拔不出來了,給旁邊的奴才遞了個手勢。

奴才立刻上前,將東西給拆開。

是一盞琉璃燈。

燈還沒點上,只有個空殼,但依然能看出它的美輪美奐,賀千笑一下子被吸引,連飯也不吃了,眼睛盯着琉璃燈。

賀子琛這才滿意,淡淡道:“先前燕將軍給你買的那些花燈,本宮瞧着刺眼,紅通通一片,哪裏有琉璃好看?”

賀千笑一怔,心想,倒也沒有這麼不堪吧?

他瞧着這琉璃燈好看,花燈也好看,兩者是不同的美麗,也都適合賞玩。

可到了賀子琛的嘴裏,卻成了,“那花燈也廉價的很,難為你放在床頭點着,出宮后也帶上了,不如就換成這琉璃燈,夜裏瞧着心情也好。”

若不是賀子琛還有幾分克制,把花燈給扔了這種話都快說出口了。

他的本意是想討賀千笑歡心,取燕歸的花燈而代之。

然而到了賀千笑的耳朵中,他想的卻是:他把花燈帶出宮,就是件瑣碎小事,賀子琛卻連這種瑣碎小事都知道?

可怕!

兩人再次各懷鬼胎。

賀千笑還不知,賀子琛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還保留着對他的防備,謹慎道:“臣弟今夜就擺上。”

賀子琛點了點頭。

但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瞧着賀千笑的神色也沒有方才放鬆了。

不過他的目的已達成,也就不在乎這種小細節了,唇角輕輕揚起,淡定道:“行了,別拘束着,吃你的飯。”

賀千笑哪裏還吃得下去,他食不下咽。

這次,他剛拿起筷子,一口飯都沒往嘴裏塞,又聽見了外邊下人的通傳,說是燕歸來了。

賀千笑當日搬入府邸時,都沒這麼熱鬧的。

他放棄了,乾脆把筷子放下,等着燕歸進來。而這次燕歸比起太子的排場還大,帶了有十餘人。

賀千笑震驚了,滿屋子的人都一臉困惑的盯着燕歸。

燕歸瞧見賀子琛與許決明,先是微微一怔,緊接着便笑了,衝著賀子琛行了個禮,而後對着賀千笑道:“此番前來,是想給殿下送賀禮。”

明明之前也不是沒送,可是今日都像是約好了一般,上趕着來送這勞什子禮。

不等賀千笑反應過來,那十餘人便隨着燕歸的眼色進來。

“都說大賀疆域遼闊,美食數不勝數,”燕歸道,“這四位,是我給殿下找來天南海北的廚子。”

賀千笑眼睛亮了。

燕歸又道:“這兩位,是京城最出名的能工巧匠,擅長雕刻,木製品,什麼樣的玩意兒都能做出來。”

賀千笑的眼睛又是一亮。

“剩下的便是賀禮了,”燕歸隨意拿了一樣,足足有拳頭一般大的珠子,“東海的夜明珠,夜裏可亮如白晝。”

相較之下,連琉璃燈都黯然失色了。

燕歸又拿了一樣,“絕版的話本,這本是風流公主俏將軍,這本是鐵血將軍繞指柔……”

賀千笑眉頭一皺。

“咳,當然還有別的,”燕歸信口胡謅,“這本,女俠奇聞異事。”

上面明明寫着《將軍與我解戰袍》。

好在賀千笑沒看清,書本便被放下了,燕歸面色如常,“區區薄禮,搏六殿下一笑。”

六殿下已經被震撼了,六殿下不會說話了。

賀千笑瘋狂心動,又要裝矜持,“這麼多禮,這不太好吧……”

賀子琛和許決明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已經是黑如鍋底。

夜明珠已經被收了起來,可是賀子琛盯着琉璃燈,眸色陰翳,扯唇冷笑道:“六殿下不過是出了宮,皇上還未給六殿下擬封號,將軍便送這麼大的禮,若是擬了封號,將軍怕不是要把將軍府都送給六殿下?”

賀千笑老覺得太子陰陽怪氣的,可是沒有證據。

燕歸應答如流,“若真把將軍府送給殿下,也並非不可。”

賀千笑:?

他可不想背上結黨營私的罪名啊!住嘴!

賀子琛卻並沒有往那方面想。

他靜靜看了燕歸片刻,冷笑道:“燕將軍的心思,如今是要挑明了?”

燕歸垂頭,“未嘗不可。”

賀子琛咬牙,沒再說話。

許決明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和他所想相差無幾,對於燕歸這種人而言,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歡就是喜歡,一旦意識到了自己的感情,必然會勇往直前,絕不退縮。

這是一個,比起顧月欽還要棘手的情敵。

但自己也並非沒有優勢。

畢竟,曾經賀千笑喜歡他,這說明,他對賀千笑的胃口,也更合賀千笑的心意。

想清楚這一點,許決明便也沒那麼慌亂了。

他穩穩地坐着,比起賀子琛要冷靜,“將軍果真風趣,眼見飯菜要涼了,不如坐下來一同用膳?”

若是燕歸挑明了他的心思,賀千笑的目光勢必會更多注意他。

不能再讓他說下去了。

燕歸同樣懂得見好就收,而且他現在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除了讓賀千笑更加震驚之外,對賀千笑喜歡上他這件事情,沒有丁點的好處。

衛荃昨日告訴他,感情講究的是水到渠成,點到為止。

若是把感情當成朝堂上的爭鬥來,勢必沒有好結果。

如今燕歸的眼神也全然放在了賀千笑的身上,不怎麼去注意旁人,許決明說讓他坐,他也是看賀千笑的意願,賀千笑點了頭,他才坐下。

他一坐下,便與許決明、賀子琛面對面了。

三人暗流涌動,賀千笑還在狀況外。

他沉浸在燕歸給他的賀禮上,滿腦子都是之後的幸福日子,也不能怪他,這邊的生活實在是無聊,每日除了聽花明城彙報還能有點意思,餘下的可謂是枯燥至極。

忽然,許決明淡淡道:“燕將軍,方才殿下同我夾了一道菜,說是這道菜乃是府中廚子的拿手好菜,不如將軍嘗嘗?”

不止是燕歸,賀子琛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燕歸尚且鎮定,賀子琛攥緊了拳頭,皮笑肉不笑道:“六弟還真是好興緻。”

賀千笑的背脊一涼。

就在燕歸拿起筷子,真的要嘗那道菜時,許決明又道:“不過我倒是忘了,方才殿下夾菜時用的不是公筷,將軍若是嫌棄,不如讓廚子重新做了來。”

燕歸拿筷子的手一頓。

他早就看出來許決明對賀千笑有意。

從前,賀千笑對許決明也是有意的,但是後來不知為何死了心。

難道說,賀千笑對他的心,還沒死透?

“好啊,”燕歸放下筷子,聲音漸冷,“讓廚子重新做了來吧。”

賀千笑:“……”

這幾個人一來,不止是他,他府中的廚子都要跟着受折磨。

窮講究。

而燕歸如箭般的目光看向他,裏面還夾雜着幾分探究和失落。

賀千笑雖然不解,但畢竟燕歸送了他那麼多東西,連忙熱情起來,“那就讓廚子重新做吧,袁圓,再讓廚子加幾道拿手好菜,讓燕將軍吃盡興了再走。”

燕歸掩下一些竊喜,鎮定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煩。”

賀千笑忙道:“要的要的。”

畢竟人家送了他那麼多東西呢!

燕歸也就沒再說那些虛偽的託詞。

菜都過第二遍了,賀子琛這個吃過飯的也依舊沒走,坐在旁邊看着,袁圓給他拿了筷子,他也不動,眼中的情緒明暗交雜,十分的複雜。

熱騰騰的菜上來。

這次,三人都沒再生事端,讓賀千笑安安生生吃完了一頓飯,其間燕歸與許決明來往了幾個回合,誰都沒落了下風,卻也分不出勝負。

畢竟,讓他們如此明爭暗鬥的人,還懵懵懂懂,不知道他們是為什麼而鬥嘴呢。

從賀千笑的王府出去時,天邊黑透了。

賀千笑意思性的送了一下,緊接着就回了府,留下三人在門口站着,還有一眾的僕從。

賀子琛坐上了馬車,卻沒走。

宮門快下鑰了,最慌張的該是他才對,但是他沒有慌亂的心思,一雙眼睛裏烏雲密佈,顯然心情並不好。

馬車外,燕歸和許決明肩並肩站着。

兩人在用膳時你來我往,明裡暗裏刺了對方不少次,離開了賀千笑,反而都安靜了下來。

燕歸率先道:“我知道你對殿下的心意。”

這是打算挑明了。

許決明坦坦蕩蕩,“恐怕將軍現下,與我也是一樣的。”

“然而我想不明白,”燕歸道,“從前你有那麼多的機會,殿下同樣心悅於你,可是你今日卻與我淪落到同樣的境地。”

“從前是從前,如今是如今,”許決明被刺了一下,照樣面不改色,“只能說從前沒有緣分。”

燕歸一笑:“從前沒有緣分?如今還能有緣分?”

這句話明顯有火藥味兒了。

許決明不甘示弱,也輕輕一笑:“花落誰手還未可知。”

兩人各自問候過彼此,隨即朝着不同的方向離開。

坐在馬車中、始終沒出聲的賀子琛,聽完了兩人的話,一語不發。

片刻后,馬夫聽見車內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回宮。”

*

賀千笑把人給送走之後,迫不及待拆了賀禮。

最好奇的肯定是未知的,他最先把許決明的給拆開了,發現又是一堆話本。

原本他還有點失望,畢竟燕歸已經都送過了,沒想到的是,許決明的話本和燕歸的話本完美錯開,基本沒重合的。

就是燕歸的有點單一。

全是將軍這,將軍那。

彷彿寫話本的人和將軍有什麼不解之緣似的。

賀千笑拆開之後,也就不着急了,把三人送的賀禮擺在一起——當然,燕歸送的廚子已經讓人歇下了。

其中最燦然生輝的,自然是太子的琉璃燈與燕歸的夜明珠。

原本夜明珠一出來,琉璃燈便有些黯淡了。

但是他把琉璃燈給點上,卻發現,兩者各自散發著不同的光澤,各有各的美好。

袁圓在他旁邊道:“殿下,這兩樣東西擺一起,晚上可是睡不着了,不如選一樣擺着?”

賀千笑左思右想。

“這琉璃燈的燈光,賞玩還好,擺在床頭有些刺眼了,”他讓袁圓把琉璃燈拿下去,“夜明珠倒是還合適一些。”

至於其他的,他也讓袁圓一併拿走了。

這天晚上,賀千笑睡了個好覺。

*

又過了一個月左右,天氣都回暖了,賀千笑從府中已經住習慣了。

他上早朝回來,照舊讓袁圓拿了個話本,坐在院子裏品讀。

這要是讓旁人看見,指不定當他如何刻苦,實際上他看的內容,與聖賢書一文錢關係不沾。

院中的溫度正正好,賀千笑左邊吃着水果,右邊看着話本,正愜意時,聽見了門外的噪雜聲。

這地方是他選的,距離鬧市不遠不近,正好聽不見鬧市的聲音,想玩了又隨時可以出去。

因此鮮少有如此熱鬧的時候。

賀千笑讓袁圓出去看看,不久后,袁圓回來說:“殿下,咱旁邊來鄰居了。”

鄰居?

他這片地方,能和他當鄰居的人非富即貴,旁邊的宅子更是空置許久,賀千笑道:“是朝中哪個大人搬過來了?”

“不是朝中的大人,”袁圓猶豫了一下,“殿下,是閔國質子。”

賀千笑話本都差點嚇掉了。

顧月欽還真回來了?!

賀千笑上朝摸魚划水是家常便飯,因此沒留意到顧月欽要回來的消息很正常。

而且好像這件事情,從一月以前上朝時,就被提起過。

賀千笑簡直了,顧月欽搬到他的身邊當他的鄰居,經過他同意了嗎?!

“殿下,質子回來也好,”袁圓悄聲道,“奴才聽說,因為他回閔國這件事,兩國百姓都十分的不安,老覺得兩國要交戰,現下他回來,代表兩國暫且平安無事。”

理是這麼個理。

而且閔國連理由都懶得找,直接就把人給送回來了,估計閔國的皇帝給他們皇上說了些什麼,把他們皇上給哄高興了,戰事才沒起來。

但是,為什麼非得住在他的旁邊?

賀千笑同袁圓出去探頭看,發現顧月欽此次回來,周圍的侍衛里三圈外三圈圍着,明顯比上次多了許多的防備。

可不是嗎,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也能讓敵國的質子偷學了武藝,識了字。

估計之前的侍衛,也都挨了罰,恐怕還不輕。

看見顧月欽被那麼多的人看管,賀千笑鬆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最終是沒松多長時間。

晚上用膳之前,賀千笑被皇上給傳召,去了宮內說了會兒話,又在宮裏用了個晚膳,待他回了王府,就瞧見了站在前廳的人。

下人來告訴賀千笑,“質子已等了些時辰了。”

屋內的燈火朦朧,顧月欽美艷的面龐添了幾分柔和,他在賀千笑出現起,眼神就一直牢牢鎖住賀千笑。

就好像是條狐狸,盯住獵物,一邊想着該怎麼哄騙獵物上鉤,一邊垂涎無比。

賀千笑頓了一下,才邁進屋內。

顧月欽忽地柔情無限的笑了一聲,“殿下,別來無恙。”

賀千笑道:“本來無恙,看見你就有恙了。”

顧月欽眼眸黯淡了一下。

緊接着,又明亮起來,輕聲道:“殿下遷居宮外,有了自己的府邸,還未恭喜殿下。”

“顧質子消息可真夠慢的,這都過去一個月了,”賀千笑一頓,“該賀喜的,早就賀喜完了。”

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中,或許顧月欽是真的喜歡他。

在裕州,他被綁走的那幾日,都是顧月欽在照顧他,一邊給他喂葯,一邊幫他應付顧伏壽。

但是他也知道,顧月欽的喜歡,他絕對消受不起。

就是希望,顧月欽被他拒絕,別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才好。

好在顧月欽不知怎麼,從閔國回來一趟,變得正常了不少。

他被賀千笑這麼嗆聲,也沒表現出任何的不快。

就是有些傷心。

“殿下是怪我回來太晚了?我已努力向父皇提議,也付出了一些代價才得以從閔國脫身,哪怕是遲來的賀禮,也請殿下收下好不好?”

他的這副模樣,倒還真有幾分溫順。

惹得賀千笑想繼續回懟,也有些無從下嘴了,只得狐疑地打量他。

顧月欽又低聲道:“殿下離我那麼遠,是怕我嗎?”

賀千笑哪怕真的怕也不能承認,“怎麼可能?”

“殿下,”顧月欽向著他走了兩步,“殿下分明知道,哪怕任何都會傷害你,月欽也是不會的,殿下被綁走的那幾日,月欽照顧殿下,呵護殿下,殿下怎麼能怕我呢?”

賀千笑見他又有些不正常了,連忙道:“好好好,行了,你的賀禮呢?總得給我看看吧?”

顧月欽停住腳步,往旁邊看了一眼。

他看的地方,是前廳的桌子,那桌上擺了個盒子,賀千笑疑惑道:“是那個?”

顧月欽沒說話。

賀千笑生怕是迷魂散一類的,指着道:“你自己拿過來。”

顧月欽很聽話,乖乖過去拿在手上。

他轉過身,又朝着賀千笑走了兩步,這次他距離賀千笑更近了,再走一步,就能抱到彼此。

賀千笑狐疑道:“不給我看看?”

“怕嚇到殿下。”顧月欽喏喏道。

他這麼說,賀千笑就更不敢看了,防備道:“我不看了,你趕快走。”

顧月欽忽地上前一步,抱住了賀千笑,盒子應聲落地,賀千笑也被嚇了一跳。

賀千笑連忙道:“你想幹什麼?!來人!袁圓!”

顧月欽道:“殿下不必叫人了,我怎麼會傷害你?”

“那你這是在幹什麼?”

“阿笑,我好想你,”顧月欽緊緊抱着他,頭也低下去,抵在賀千笑的胸膛上,“我好想你,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想念過一個人。”

賀千笑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舉起雙手,“我知道了,你先鬆開我。”

“你不知道,”顧月欽抬起頭,把他轉過去,從背後輕輕抵住他的頭,“你看地上,那是什麼。”

賀千笑低下頭,心跳都差點停止了。

那是一根人的手指!

“我把顧伏壽的手指給剁下來了,”顧月欽湊在賀千笑耳邊低語,“他那天那樣對你,我本想要他的命,可惜我在閔國根基不穩,沒能殺得了他,只能要一根手指了。”

賀千笑要犯心臟病了。

他雖然見過一次人的屍體,但時間久了,腦海中都淡忘了,可是現在,顧月欽把一根人的指頭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錯了,不是顧月欽受不了刺激,是他受不了這個刺激。

顧月欽還在道:“阿笑,我好想你,這個賀禮送給你,你高興嗎?”

賀千笑快高興哭了。

也許是上天終於覺得他可憐,聽見了他的心聲,派人來把他解救於水火之中。

外邊傳來了燕歸的聲音。

賀千笑聽見燕歸的聲音時,是真的快哭出來了,他還聽見袁圓對着燕歸道:“將軍,您快進去看看我們主子吧!”、

估計是知道自己打不過顧月欽,進來也沒什麼用,他把燕歸給找來了。

不愧是袁圓,真機靈!

緊接着,前廳的門就被踹開了。

燕歸看見顧月欽懷中的賀千笑,瞳孔一縮,震怒道:“你幹什麼?!”

緊接着,他也看見了地上的東西。

瞧着賀千笑發白的臉色,燕歸的臉色也變了,一個箭步上前,直接一章打在了顧月欽的肩膀上。

顧月欽迫不得已,鬆開了賀千笑。

賀千笑頓時被燕歸給護在了身後。

他聲音顫抖,“你你,你把他給趕走就行了,別傷人。”

顧月欽站穩后,冷冷地與燕歸對視,燕歸的神色同樣冰冷至極,咬牙道:“顧質子,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看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顧月欽道,“發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隨後,他的眼神又是一變,輕柔道:“阿笑,我不想嚇你。”

賀千笑沒說話。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但凡是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讓他有好下場,”顧月欽一頓,“我在閔國日思夜想的都是你,如今見到了你,也算得償所願,看你今日累了,我也走了。”

賀千笑撇過臉去,沒再對着他。

在燕歸防備的目光中,顧月欽頗為留戀地又看了賀千笑一眼,然後真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待他一走,燕歸上前,把那根指頭連同盒子撿起來扔給了袁圓,道:“沒看到你主子害怕?趕緊處理了。”

袁圓連連應聲,也退下了。

賀千笑站在原地沒動,燕歸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緩聲道:“魂兒都嚇沒了?”

他倒不至於被一根手指給嚇沒了魂兒。

是顧月欽流露出來的執念。

讓賀千笑害怕。

他做過什麼?既然陰差陽錯讓顧月欽喜歡上了他?和他設想中的完全不同,而且,還是招惹了一個甩不掉的。

燕歸眉心微皺。

他想起自己方才破門而入時,賀千笑陷在顧月欽的懷中,二人相貌皆是上乘,如此靠在一起,自然是賞心悅目。

“殿下若是害怕,”燕歸道,“可以去我府上住一晚。”

他瞧賀千笑久久沉默的樣子,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他在哄人的方面,可以說是毫無經驗。

“亦或者,”他想了想,“我住在殿下的府上,叨擾一晚。”

這次,他不等賀千笑回答,便叫了個下人,“你們去為我準備一床被子吧。”

賀千笑回神,一切已經被燕歸準備妥當。

若是有燕歸在,他也多了些安全感。

因此他真心實意道:“多謝燕將軍。”

他的房間,除了僕人還沒被人造訪過,此次也是頭一次示人。

進去之後,燕歸發現,他送給賀千笑的那枚夜光珠,被賀千笑給擺在了床頭上。

他稍微一怔之後,緊接着心頭湧上淡淡的喜悅。

等賀千笑回了房間,看見的就是燕歸對着夜光珠出神。

燕歸看見他進來,瞬間回神,驀地,又想起來什麼似的,視線在賀千笑與床鋪之間打轉。

“殿下不給我另外一間房屋?”

賀千笑已經緩過來了,聞言道:“你住在別處如何保護我?”

不怪他,實在是顧月欽把他給弄怕了。

之前幾次,他每次被綁時,門內門外都有人守夜,卻還是被顧月欽給溜進來了,這事兒着實邪門。

既然燕歸都留下來了,不物盡其用也太浪費了吧。

“將軍放心,”賀千笑一本正經,“我床邊的這張小塌柔軟無比,我特意讓下人鋪了厚厚的褥子,絕對不委屈了將軍。”

原本還擔心他的燕歸:“……”

燕歸對這個沒什麼異議。

賀千笑是皇子,他是臣子,兩者身份上本來就有差距,要是睡在一間屋子裏,肯定沒有皇子睡塌,臣子睡床的道理。

接下來,就是寬衣解帶了。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下人來伺候。

賀千笑不習慣下人伺候,早早就自己學了如何穿衣。

今晚有燕歸在,袁圓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賀千笑沒讓他來守夜,房間裏就剩下他們二人。

燕歸沒有亂瞄,始終低着頭,等賀千笑寬衣完畢,才開始動手。

賀千笑不懂他的這些彎彎繞繞,寬衣完之後,就要往塌上鑽。

燕歸忽然道:“等等,殿下——”

賀千笑轉過頭。

燕歸道:“不是說好了,我睡塌上?”

“你還真信了?”賀千笑輕輕一笑,“你來幫我,我卻讓你睡塌上,百姓聽了都得唾棄我。”

夜明珠的光芒在夜裏,比起燭光稍微要暗一些,但是足夠看清對方的臉。

燕歸怔愣的、直勾勾地盯着賀千笑的臉看。

他的眼神近乎直白,毫無掩飾了,但是賀千笑沒什麼反應,還疑惑他為什麼不說話了,把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

“燕將軍?”

燕歸的視線,又順着他嫩白的掌心,看向他因為抬手而滑落的寢衣,寬大的袖子中,是一截潔白無暇的小臂。

洞房花燭,夫妻夜話。

如果他能和賀千笑成親,夜晚時分,也能和賀千笑如此吧?

到時也不過如此了。

都說燕歸不懂相思,但是如今賀千笑站在他的面前,他卻忽然無比的想念賀千笑。

想念的不是面前的這個,而是與他夫妻夜話的賀千笑。

如果真的能有那一日,那他還能有什麼好求的呢?

在此時此刻,不管許決明也好,顧月欽也好,都不重要了,他眼中能看見的,只有賀千笑。

賀千笑在燕歸面前得不到反應,百思不得其解,轉身想走。

就在這時,燕歸猛地回神,拽住了他的小臂。

果真光滑無暇。

令人心馳神往。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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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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