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贖罪金
看着手心裏的冷汗,袁野許久才從剛才的夢境中回過神來。
想到陳向東和唐玲跟自己一起來到這個世界,最終卻落得一個慘死他鄉的結局,不禁讓人心生悲憫。
雖說只是一場夢,袁野還是很難受的。
他雖然從森林裏逃了出來,但陳向東和唐玲的屍體還留在森林裏。
華夏人的觀念里都講究一個入土為安,袁野想着等自己傷好一些了便去森林裏找到兩人的屍體,將他們好好埋葬。
“你醒了。”
門帘被撩開,安雅從外面走了進來。
早上的氣溫很低,說話都冒着白氣。
“嗯。”
袁野虛弱地點了點頭。
在安雅身後,艾克緊跟着出現。
看到清醒過來的袁野,姐弟倆都覺得不可思議。
尤其是艾克,昨天夜裏他一整晚都在為袁野擔心,害怕自己這個老師熬不過去,這可是要帶他遨遊科學殿堂的人,要是就這麼走了的話,那他不得傷心死。
沒想到清早過來一看,袁野竟然恢復得不錯,雖然氣色還不太好看,但比起昨天晚上來已經強了很多。
艾克來到袁野跟前,伸手探了一下袁野的腦門,驚呼道:“咦,真的不燙了。”
袁野打開他的手,苦笑着說道:“我命大,沒那麼容易死。”
安雅好奇地問道:“是不是和你昨天吃下的那個白色藥片有關。”
艾克也跟着說道:“對對對,一定是那個東西,老師你說的抗生素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那麼神奇。”
“其實抗生素並沒有多神奇,它只是能幫助我體內的免疫系統戰勝細菌而已。”袁野笑了笑,摸了摸艾克的腦袋,“以後有機會我慢慢跟你講。”
三人說話的時候,德容走了進來。
看到袁野已經能和孩子們正常聊天,這位虔誠的農村婦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馬向真神禱告,並讚頌這是“奧拉的神跡。”
艾克撇了撇嘴,對此表示不屑一顧。
至於安雅,從她矛盾的表情里可以看得出來,她似乎對“奧拉的神跡”也有了一絲動搖。
吃過早餐,姐弟倆趕着家裏的羊去了外面。
德容則是在家裏稍稍打扮了一下,穿得得體一些,因為今天她要去鎮上。
離圖拉村大概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叫做蒙特鎮的小鎮。
在這片草原上,大大小小數十個村落的人都會去到那裏。
在那,大家用自己帶去的東西和別人換取需要的物資,或者換成錢也是可以的。
小鎮上定期還有從南方過來的商人,他們會帶來更多草原上沒有的東西,比如茶葉、鹽、布匹之類的,而這些都是最搶手的。
今天,德容太太準備帶着家裏新鮮的羊奶去鎮上賣錢,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能換些食鹽和小麥回來。
正要出門,一個穿着黑色修女長裙的女人出現在了門口。
德容先是吃了一驚,隨後趕緊向面前這個女人問安,嘴裏吟誦着讚美真神奧拉的話語。
女人的手放在德容的額頭,嘴裏同樣輕聲念了一句,“奧拉庇佑着你。”這種屬於沃瑪教徒之間的儀式便宣告結束。
“德容太太,您這是要上哪去。”
“我想去鎮上把家裏的羊奶賣了,這樣就能有足夠的錢繳納贖罪金。”
“奧拉會寬恕你的罪孽。”
“讚美奧拉。”
德容低着頭,誠懇地說道。
房間裏,袁野聽到了兩人的談話,透過窗戶剛好能看到這位渾身被黑裙包裹的修女。
她頭上裹着白色的頭巾,看起來有些半老徐娘的,估計應該有三十多歲了,不過皮膚很白,與那些村裡常年勞作的女人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平日裏養尊處優,連太陽都很少曬過的人。
兩人的對話袁野七七八八聽到了一些。
他聽到了一個詞,“贖罪金”,這讓他不由擰起眉頭。
照德容太太所說,她賣羊奶是為了攢足夠的錢向教會繳納贖罪金,袁野不知道德容太太犯了什麼罪。
但他知道德容一家並不寬裕,母子三人相依為命,靠着家裏的幾頭羊生活,就連安雅和艾克的衣服上都打滿了補丁。
這種感覺讓袁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像是……長工自己都只能吃米糠了,還要把家裏僅有的米拿去獻給地主。
最讓人覺得詭異的是德容的態度,她似乎並沒有不情願,反而有幾分以此為榮的感覺。
恰巧這時候屋外的修女朝窗戶這邊看了過來,正好對上了袁野的視線。
修女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很意外在德容的家裏竟然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袁野不想被這個女人直勾勾的眼神一直盯着,當即拉起了窗帘。
“德容太太,您雖然是寡婦,但與男人通姦可是違反教規的大罪。”修女臉上的表情變得嚴厲起來。
德容身子猛地一顫,急忙解釋道:“修女大人,我沒有違反教規,屋子裏的那個男人是一位迷途的旅人,我女兒在森林入口發現了他,然後把他救了回來。”
“這樣。”
“是的,我向真神奧拉發誓,我所說的都是真話。”
修女高高在上地輕點了一下頭,不再追究德容家裏私藏陌生男人的罪。
不過看起來她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德容,聽她說道:“德容太太,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是奧拉承受着我們每個人的罪孽,所以村裏的每一個人都有義務感謝奧拉的庇護。”
“我懂的,懂的。”
德容並沒有任何不滿,她只是不停地點頭,認同着修女的話。
所謂的“感謝”,既是向教會繳納贖罪金。
這段對話袁野全都聽在耳朵里,很顯然自己這是被教會強征了人頭稅。
這種感覺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讓人難受,噁心又吐不出來。
自己被德容一家所救,結果還沒有來得及感謝這一家子,卻讓他們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修女走後,德容站在門口發獃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房間裏,袁野忍着腹部的疼痛,來到門口,試探地問道:“太太,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他知道一切是怎麼回事,只是想替德容分擔一些壓力。
德容沒有立馬轉過頭來,像是在調整自己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回頭看着袁野,吃驚道:“你怎麼跑到外面來了?”
“在屋子裏待得太悶,出來透透氣。”袁野隨便說了一個理由,繼續問道:“你好像遇到麻煩了?”
德容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只是剛剛有些頭暈。”
“需要我幫忙嗎。”
“謝謝你,我沒事的,一會兒我要去鎮上,可能得晚些回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交代完,德容匆忙地走了。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袁野能感覺得出來她內心深處的無能為力。
作為一個寡婦,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維持着這一個家,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她還得面對來自教會的剝削,她肩上的擔子確實太重了。
等德容走遠之後,袁野嘗試着走到屋外。
外面清冷的空氣和腹部傳來的刺痛讓他揪起眉毛。
好在這疼痛尚在能忍受的範圍之內,出來之前他還吃下了一片抗生素,人的狀態還算不錯。
現在,他想要趁着好天氣在村子裏轉轉,看一看這個村莊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
圖拉村總共不到五十戶人家。
村裏有一條主路和好幾條小路,在道路兩邊遍佈着那種低矮的木頭房子,稻草的房頂上蓋滿了積雪,在積雪中間探出來一根黑漆漆的煙囪。
每一棟房屋前都有用柵欄圍出來的院子,趁着天氣不錯,屋子裏的人們有的晾曬着皮毛,還有的幹着農活。
這裏的村民絕大部分都是牧民,祖祖輩輩靠着養牛養羊生活。
也有一些其他的職業,比如獵人,鐵匠。
當村民們注意到袁野時,紛紛變得謹慎起來。
大家看向袁野的眼神並不是那麼友好,他們警惕地盯着袁野,似乎在擔心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的男人會對村子不利。
袁野有些尷尬,看來自己的出現打亂了這座小村寧靜的生活。
經過村民們集體禱告的小廣場,往前走了一段距離,袁野來到了一處偏僻的房子前。
在房子外面能聞到一股穀物的味道,看起來這裏應該是用來存放糧食的倉庫。
本以為只是一間普通的穀倉,袁野也沒有多想,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聽到從裏面傳來了一些異樣的聲音。
細聽之下,那聲音似乎是一個女人在輕聲地喘着,而且有意壓低了音量,很害怕被人發現。
那聲音越聽越不對勁,袁野微微一皺眉,瞬間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在穀倉裏面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袁野本來是不想關注這些事情的,奈何那聲音就像是貓爪一樣不斷撓着心,搞得袁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聲音綿綿不斷地從穀倉裏面飄出來,袁野一個年輕小伙愣是被弄得抓肝撓心,雖然這事有些不地道,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在這穀倉裏面哼哼哈嘿。
悄悄來到糧倉後面,恰巧那有個通風的口子,袁野斜着往裏面看去,裏面的場景頓時讓他腦瓜子嗡嗡作響。
那女人不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