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感染
都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吃了艾克端來的羊肉,袁野不得不給艾克上起了科學課。
從小學的自然科學,到數學,再到初中簡單的生物、化學、物理,這小子還真是對一切有關科學的事情都充滿了好奇,不管袁野說什麼都聽得如痴如醉。
只是這麼一股腦兒的說出來,艾克能聽懂幾成就不知道了。
反正袁野也沒想着立馬就能教會這孩子,先讓他對科學這個概念有一個從抽象到具體的認識,以後再一點一點的慢慢教。
這時候安雅端着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看到弟弟和袁野聊得那麼投入,不禁問道:“你們聊什麼呢。”
艾克吐了一下舌頭,笑嘻嘻道:“沒什麼,這是秘密。”
安雅略顯無奈地瞥了一眼弟弟,總覺得沒說什麼好事,不然用不着這麼神神秘秘。
她轉頭看向袁野,表情有些羞澀,說道:“我該給你清洗傷口了。”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替袁野清洗傷口了,剛把袁野救回來的那次,就是她替這個男人清洗的傷口,只是那個時候袁野是昏迷的。
“還是不用了吧。”袁野不好意思道。
“要的,傷口要清理乾淨才行。”安雅執意道。
沒辦法,袁野只好掀開衣服,露出被餓得只剩一層皮的肚子。
在他右側的小腹上,有一道大約五厘米的傷口。
傷口已經感染了,皮開肉綻的地方開始化膿,離得近了還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看到這樣的傷口,艾克不由擔心起來,他從小的所見所聞,身邊那些受傷的人傷口一旦化膿潰爛,大部分最後都難逃一死。
好不容易有了一位老師,他害怕老師就這樣走掉,但這些話他不敢說出來。
安雅微微皺着鼻翼,忍受着傷口傳來的腥臭味。
替袁野清洗乾淨傷口,之後又拿來一個陶碗,裏面盛的是一些凝固的油脂。
“這些是羊油。”
見袁野好奇,安雅說道。
看到這潔白的羊油,袁野腦海里立馬浮現出一個詞,羊脂白玉。
安雅先是取一些羊油在掌心化開,搓熱之後抹在袁野凍傷的手腳上。
袁野的腳上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到處都是凍瘡。
之前在森林裏還不覺得,現在溫度暖和了些,長凍瘡的地方就開始止不住的癢。
那種癢特鑽心,讓你忍不住想要去撓。
“這些羊油能讓你凍傷的地方好得更快。”
“謝謝。”
看着安雅低頭認真為自己塗抹羊油的樣子,袁野忽然對面前的這位少女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
塗完羊油的安雅抬起頭來,少女清澈的雙眼剛好對上袁野有些失神的目光。
四目相對,場面略顯尷尬,接着是兩人紛紛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
什麼都沒說,然後兩人都有些難為情地看向對方。
袁野禮貌地笑了笑,安雅也跟着笑了。
這一幕全被艾克這小子看在眼裏。
本來他就對袁野崇拜得不行,可盼着能天天拉着袁野打聽科學的事情,現在一看姐姐安雅對袁野似乎也有點不太一樣的感覺,這小子立馬來了精神,恨不得當場撮合兩人。
“姐,要不你倆聊着,我先出去。”
“幹什麼,回來!”
安雅臉頰一紅,把艾克給拽了回來。
她哪能不清楚艾克這小子是什麼意思,不過說實話她對袁野也確實有些喜歡。
主要村子裏平時幾乎沒有外人,三百人不到的村民里和安雅年齡相當的後輩也就那麼幾個,這些適齡的男青年們在安雅的眼裏就是粗魯邋遢的代名詞。
而今遇到袁野這麼一位長着一副東方面孔,談吐又溫文有禮的男士,便讓她覺得這個男人與眾不同。
安雅的表情中帶着少女獨有的羞澀,她先是用眼神教訓了弟弟,然後輕聲細語地對袁野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快休息吧,有什麼事的話就告訴我。”
“我沒事,謝謝。”
袁野搖了搖頭。
剛說完,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暈倒了過去。
準備離去的安雅急忙上前查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被燙得立馬縮了回來。
“姐,他怎麼了?”
“他發燒了。”
“完了……”
艾克頓時露出難過的神情,看來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這時候德容也聽到房間裏的動靜趕了過來。
在得知袁野發燒昏迷之後,這個樸素的婦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右手放在胸前,嘴裏念起了真神奧拉,祈禱着奧拉能保佑袁野逢凶化吉。
艾克知道母親的做法壓根就沒有任何意義,他對姐姐說道:“我們必須做些什麼。”
安雅經常照顧生病的弟弟,這個時候更有經驗,吩咐道:“你快去準備些熱水過來。”
艾克立馬去弄來了一盆熱水。
有了熱水,安雅用毛巾替袁野擦拭額頭、胸口、咯吱窩這些地方。
她不懂什麼叫物理降溫,只知道小時候艾克時常發燒,她就是這麼做的。
一直到半夜,袁野這才悠悠轉醒。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到德容夫人跪在角落,低頭閉眼嘴裏念着什麼,似乎是在禱告。
而自己正躺在安雅的腿上,那種軟軟的感覺比任何床墊都要舒服。
可能是因為照顧袁野太累,安雅打起了盹。
一旁的艾克第一個發現他醒了,激動得大喊起來,“姐,他醒來了!”
聽到袁野醒來,安雅立刻睜開眼睛,看到袁野還活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德容則是更加虔誠地感謝起真神奧拉來,在她看來這一切都是奧拉顯靈。
袁野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的衣服……”
“在這呢,我替你掛了起來。”
安雅從門后取下了袁野的那件羽絨服。
這衣服和他們穿的都不太一樣,安雅摸過,那材質很柔軟很輕,特別暖和。
雖然不清楚這件衣服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但她知道這樣的衣服一定不便宜。
接過衣服的袁野開始在內里的口袋翻找,嘴裏不停地念着,“千萬不要弄丟,一定要找到啊。”
姐弟倆滿頭霧水地看着袁野奇怪的舉動。
沒過多久,聽到袁野喜出望外地大喊了一聲,“找到了!”只見他手裏拿着一個白色的小瓶子,也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
艾克忍不住問道:“老師,這是什麼?”
袁野說道:“這是能救命的葯。”
剛才的那陣高燒讓袁野很明白自己的處境,看來傷口感染比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幸好他還帶着一瓶抗生素,有這瓶葯自己大概率能活下來。
看着袁野服下了兩顆白色的小藥丸,艾克和安雅心裏都在犯嘀咕,這白色的東西真的能治好袁野嗎。
“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安雅問道。
“能幫我找來針線嗎。”
“你要這些做什麼?”
袁野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傷口,想要快點好起來,不得不趕緊把它處理好。
他雖然不是醫學專業,卻也知道縫合的重要性。
閉合的傷口一是能更快恢復,二是能有效的避免感染。
事到臨頭,只能自己給自己縫合了。
安雅找來針線,只是到現在為止,她都還不清楚袁野要來這些東西的用意。
虛弱的袁野說道:“你能幫我把線穿好嗎。”
安雅當即開始穿線。
一旁的艾克似乎看明白了什麼,驚訝道:“老師,你該不會是要把傷口縫起來吧。”
此言一出,安雅和德容都感到非常震驚。
在草原上從來沒有人這麼做過,以往有人受傷,絕大多數的做法就是等傷口自己癒合,壓根就沒人想過傷口還能縫合的。
看着三人吃驚的模樣,袁野點了點頭。
緊接着,就看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盡量放鬆一些。
畢竟這可沒打麻藥,自己給自己縫針,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
在安雅和艾克的注視下,袁野開始給自己縫合。
第一下針尖刺穿皮膚的剎那,袁野疼得直咧嘴,安雅和艾克也都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彷彿那針刺到了自己身上。
“天吶,你這是在做什麼!”
德容捂着嘴發出了驚呼。
艾克對着母親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以免她一驚一乍地打擾到袁野。
條件實在有限,袁野只能將就着弄。
每一次針頭穿過皮膚,都讓人渾身一顫。
等到袁野咬着牙將肚子上的傷口縫合完畢,圍觀的三人也跟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五厘米的傷口一共縫了二十針,由於袁野不是專業的,縫合得並不是太好,傷口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歪歪扭扭的蜈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傷口終於縫上了。
“老師,這樣就可以了嗎?”
“但願吧。”
袁野輕嘆了一聲。
老實說他心裏也沒底,自己到底能不能撐過今晚,就看那些抗生素的效果了。
如果真交代在了這裏,興許是個不錯的結果,那樣自己就能去和陳老師還有小師妹團聚了。
此時夜已經深了,母女三人退了出去,讓袁野一個人躺在床上休息。
一整個晚上,袁野反覆地燒了好幾次。
身體一陣冷一陣熱,有時候還止不住地發抖,就這麼硬扛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熬到了天亮。
看着窗外太陽從草原盡頭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陽光傾灑在清冷的雪地上,頭暈腦脹的袁野感到一絲前所未有的清醒,冰冷的四肢也逐漸恢復了溫度。
也許是太過疲憊,沒多久袁野睡了過去。
睡夢中,陳向東還有唐玲出現在面前,他們不斷地向袁野哭訴着。
突然,兩人變成了死去后的樣子,唐玲的脖子上還有個瘮人的傷口,往外不停地冒着血。
兩人面目猙獰,朝袁野撲了過來。
“啊!”
袁野大叫一聲,從床上猛地坐起,摸着額頭的冷汗,才知道剛才那是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