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小班長，你下午忙么？”邵寒夜拄着下巴問。
蔣衡剛刷完保鮮盒回來，正擦着手，“有什麼事你說。”
“我想請個假。”邵寒夜說。
“上廁所不用跟我請假。”蔣衡把用過的紙放進垃圾袋。
“這個我記住了，我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邵寒夜說，“我是說，晚自習，我想請假。”
蔣衡轉過身子來看他，淡淡的沒什麼表情，還挺有壓迫感，和他本身柔和的長相不太相符。
邵寒夜“嘶”了聲，怎麼看這副不留情面的銀絲邊眼鏡，怎麼不順眼。
“小班長，你近視么？”邵寒夜問。
蔣衡無奈，“不近視，我戴什麼眼鏡。”
“也許是為了維護你無情的人設呢。”邵寒夜眯着眼睛打量。
話是這麼說，但是很顯然，冷漠的蔣衡也是很好看的。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這人本身就完美的長在了邵寒夜的審美上，就單純的怎麼看怎麼都賞心悅目。
蔣衡嘆了口氣，把眼鏡摘了下來。
邵寒夜又說：“這回好多了，你戴眼鏡我害怕。”
蔣衡又把眼鏡戴上了，淡聲問：“晚自習為什麼請假？”
邵寒夜戲癮上身的順了順胸口，“正如你在車上聽到的那樣，韓哥要來接我。”
“韓哥接你去做什麼？”蔣衡冷靜盤問。
“去吃飯，”邵寒夜說，“我倆挺久沒見了，他來這邊辦事兒，正好抽出空，想在有限的時間裏看我一眼，過幾天就回a省了。”
“沒有以此為理由請假的個例。”蔣衡說。
前邊孫榕回頭，“是啊，你這不是為難班長嘛，誰吃個飯還專門請晚自習啊，咱們都高三了。”
邵寒夜“嘖”了聲，“你能不能學會兒習，實在不行，就看看你同桌，人家多老實，睡的多香。”
“你！”孫榕氣的瞪眼睛。
“行了行了，他開玩笑的，”蔣衡又跟邵寒夜說，“你也差不多得了，女孩子你也欺負。”
“女孩子，我也欺負，”邵寒夜咬着這幾個字，“小班長，那按照你的邏輯，男孩子，我可以欺負？”
蔣衡盯着他看了會兒，隨後稍微軟下語氣道：“學長，今天的晚自習你可以請假，但是，下不為例。”
“我去？！”孫榕把着椅子震驚。
邵寒夜囂張的看了她一眼。
孫榕瞅瞅邵寒夜，再瞅瞅已經打算進入學習狀態的蔣衡，趕緊道：“班長，我也要吃飯，我最最最親愛的閨蜜要去a省了，今天晚上就是我們見的最後一面。”
“嗯？”趙芷然睡意朦朧的順了下劉海，憨笑着說：“榕榕，你最最最親愛的閨蜜不是我嘛？”
蔣衡沒忍住笑了聲，“行了，別鬧了，好好上自習，邵學長，你也是。”
“遵命。”邵寒夜低頭看書。
蔣衡倒不是真被邵寒夜的浮誇演技給騙過了，心軟了，而是老周的話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里。
“管多了管少了，都是事兒。”還有，“高三下學期就輟學了。”
蔣衡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會給邵寒夜一個適應期，讓他能夠儘快且完全的融入這個班集體，那就要適當做到不緊不松。
晚上，蔣衡把邵寒夜給他的最後一瓶牛奶帶回家，和老爸帶回來的放一起，同類歸隊。
老媽出來喝水的時候，提醒蔣衡“早點休息，別學太晚了。”
老爸的呼嚕聲已經震到了客廳，一個看上去很瘦，實際呼嚕聲很響的老幹部。
蔣衡說：“嗯，晚安，媽。”
他一般在睡覺之前會看一眼手機，其實就是定個鬧鐘。
他微信里沒加人，確實是覺得麻煩。
他習慣給生活做減法，提高效率，優先規避風險和麻煩。
這種隨時處在舒適區，可以理智思考的生活，是他所需要的，尤其是在這個需要出成績的高三。
而今天，他的世界裏出現了一個大變量。
邵寒夜的半裸/照，此時正躺在他微信好友列表的第一位。
沒置頂，因為沒加過人，所以自動第一，不過這個頭像，就算不置頂，也夠顯眼了。
蔣衡點進去一看，是張沙灘他拍照，精準的展示了邵寒夜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和八塊腹肌。
這也，太直白了
蔣衡無奈的笑了聲，把圖片放大，臉上還是邵寒夜慣有的痞笑，高挺的鼻樑上架了副墨鏡，劉海全撩了上去，濃密的劍眉肆意向上，輕狂又囂張。
蔣衡盯着這張照片看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
邵寒夜和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樣，活的恣意，洒脫。
在他的身上，還可以看到多種矛盾的完美融合，幼稚和成熟，懶散和專註，粗糙和敏銳等等。
他活成了一個多面體。
反觀自己，蔣衡認為，他更像是一張完美的平面圖。
在自我給定的領域，力求做到極致，看似完美無缺，實際上，是因沒站在更高處。
而如果說，他的吸引力，是他給自己打造的溫和面具，那邵寒夜的吸引力就是天生的。
他只需站在那，隨便與他人攀談幾句，就能和別人建立起聯繫，甚至成為好友。
這是蔣衡在淡性子的基礎上，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
所以，蔣衡對於這次允許自己破格靠近新變量，並沒有什麼批判態度，反而會在內心稱讚自己。
他終於踏出了這一步，即使是下意識的，在理智阻止之前的。
邵寒夜的微信名依舊保持着他本人的矛盾態度，和不正經的頭像形成鮮明的對比，只有邵寒夜三個字。
地址倒是給他發過來了，很詳細，距離他家也不遠，應該是為了夠三中。
蔣衡打字回復。
【jh：收到。】
蔣衡拿着睡衣去洗澡，回來準備定鬧鐘的時候，發現邵寒夜已經給他回了一整頁的消息。
【邵寒夜：小班長，小蔣衡。】
【邵寒夜：你是要睡了嗎？】
【邵寒夜：我還得等一會兒，因為我喝多了，現在直接睡，明天上午就不用上課了。】
【邵寒夜：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半夜絕對會起來吐。】
【邵寒夜：但是，如果我先吐了再睡，半夜就不用起來了。】
【邵寒夜：聰明如我，你誇誇我唄，我現在格外的想聽你說話。】
【邵寒夜：算了，你睡吧，我不打擾你了。】
【邵寒夜：你得好好休息，你學習已經很累了，還得當班長，當學生會主席。】
【邵寒夜：你有沒有給我免打擾啊？你不要忘記免打擾，不然我會影響你睡覺的。】
【邵寒夜：我好煩人啊，你別煩我，小班長，我才想起來免打擾的事，喝多了，腦子不好，我跟你道歉。】
手機屏幕映照出了，蔣衡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微微上揚的嘴角，但聊天框的最上方還在顯示正在輸入。
蔣衡稍微調整了下坐姿，直接點了視頻通話。
這是他家能找到他姥姥最快的方式，蔣衡覺得，現在需要簡單粗暴的結束這個醉鬼的發酒瘋時間。
他倆都需要睡覺了。
“卧槽？”邵寒夜的臉依舊很能打，除了髮型有點兒亂，就是一開口……傻氣冒的更邪乎了。
“你是真的假的啊？”邵寒夜的臉迅速貼近屏幕，現在只剩下了一個鼻孔。
蔣衡無奈的閉了閉眼，隨後又睜開。
邵寒夜也離遠了些，估計是意識到了鼻孔無法代替眼睛。
“是真的，”蔣衡說，“學長，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了，你該睡覺了。”
“嗯，”邵寒夜笑着點頭，“你也是，晚安，小班長。”
蔣衡愣住了，他沒想到邵寒夜能這麼聽話，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邵寒夜已經把視頻掛斷了。
再看倆人的聊天框，最上方的正在輸入也沒了。
蔣衡確實疑惑，但更多的是不放心。
抱着手機想了會兒，對面的卧室門開了，老爸的呼嚕聲還在，那就是老媽。
蔣衡趕緊掀被子下床。
“媽，”蔣衡開門，“喝醉了想吐，怎麼緩解？”
“嗯？”老媽也沒怎麼醒，但還是第一時間道：“能早吐就早吐吧，然後，多喝溫水，有條件的就再口服奧美拉唑腸溶膠囊護胃。”
“好，”蔣衡關門，“晚安，老媽。”
“嗯，晚安。”老媽要進門的時候才小聲說了句，“誰醉了呀？”之後就再沒聲了。
蔣衡把消息給邵寒夜發了過去。
過了五分鐘，邵寒夜給他回了條語音，聲音有些啞，“吐完了，我家沒溫水，冰箱裏有礦泉水，我放了兩分鐘喝了，你說的拉坐腸子膠囊也沒有，我用兩塊兒糖代替了。”
蔣衡簡直難以置信，怎麼會有這麼能對付的人！？這能代替嗎？還有，他代替的都是些什麼啊！
“行了，你早點睡吧，我沒事兒了，吐完就好了，明天依舊是帥氣的我。”
“你現在趕緊睡覺，立刻馬上。”
蔣衡感覺自己的肺子要氣炸了，他已經好多年沒這麼生過氣了，上一次，還是初一的時候，看到路邊有群小崽子拿石頭扔流浪貓。
算了算了，平息怒火，蔣衡，鎮定。
深呼吸幾次，蔣衡回了個晚安，立刻定鬧鐘蒙被睡覺。
“是你班同學喝醉了嗎？”老媽往桌上端早餐。
蔣衡拿了個豆包，“是，昨天給我牛奶的邵寒夜。”
“一天六瓶奶的那個？”老爸喝了口粥，“這小孩兒，咋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呢，他家長呢？不管他嗎？”
蔣衡想了下，“好像不在這邊，他家是a省的，自己來這邊上高中。”
老爸搖搖頭，“那是真不容易。”
“你沒事兒把他帶家裏來吃飯吧，”老媽說，“也別堅持你那個什麼距離社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