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話 一抹懷疑

?正午的陽光並不強烈，柔柔弱弱的陽光好似穿過層疊的屏障，被無窮鏡面阻隔一樣。雖然落在庭院的陽光依然明媚，但在凌寧眼中，卻少了幾分太陽光的炙熱感覺。

離開那座閣樓之後，兩人在這座園林中四處閑逛。

蘇家園林擁有數十座閣樓別院，坐落在名為‘洞月’湖泊周圍。每一處樓閣庭院皆有風景，每一處亭台都有船隻停靠的渡口。蕭凜兩人正坐在兩座相鄰閣樓相連的半空樓閣。從這次往遠處看，洞月湖的美景盡收眼底。

嶙峋波光中，不時有游魚躍出水面，還有水鳥騰飛，不時潛入湖水。

“凜，不覺得奇怪嗎？”凌寧整個身體都趴在護欄上，她伸出雙手，捧着一抹陽光。

明媚的光輝落在手上，凌寧卻沒有絲毫異樣。

就如一位普通的少女，在正午的陽光下嬉戲。

“奇怪什麼？”

“凜不覺得這裏的環境很奇怪嗎。”凌寧抬起頭，做了一件以往不敢做的事情。她直視正午的太陽，看向那個巨大火球的深處：“我總覺得這裏，這整一座蘇家園林，都和通幽水道上的環境極為相似呢。”

她坐會椅子，將一束不知從何處摘來的梔子花捏在手裏。

寧無意識的撥弄着花瓣，梔子花的淡雅香味讓她很喜歡。

“嗯，落在這座園林的陽光中已經找不到元辰靈質了。而且陽光中太陽、明陽、少陽三陽中的太陽、明陽在照射進通幽之道的時候就太陽就被太陰取代。到了這裏，少陽也被少陰取代。陽光中屬於陰性的力量比陽性力量的還多。正是因為以上種種，你才會生出那種感覺。”凜用平淡的語氣向凌寧解釋。

閣樓另一頭，幾個五六歲的稚嫩孩童就跑了過來。

他們相互追逐打鬧，還有男孩抓着女孩的小辮子。

其中跑最快的一個小女孩一頭撞在蕭凜身上，跌坐在地上。

她在地上獃獃地愣了一會兒，然後自己伸手在紅紅地腦門上碰了一下。

“嗚哇，嗚嗚嗚……”

頓時，這個小女孩大聲哭了起來。

大聲哭了幾聲，這個小鬼發現身前這個大姐姐沒有將她抱起來的意思……

反而用平靜淡漠地眼神看着她，看着她哭鬧。

感覺哭泣沒用，這個女孩擦去眼淚。

她抓住凜的衣角，拽着不妨手：“阿姨，抱抱。”

“乖哦~”凜伸手抱起這個小孩。

這時候，另外幾個男孩女孩也追了上來。

“呀，是梔子花！這朵好漂亮！”其中一個熊孩子看到凌寧手中的梔子花，他跑到凌寧身邊，果斷抓着她的衣角往她身上爬：“姐姐，給我好不好，我最喜歡梔子花了。”

“不對，是我的。”

“我的是我的。你們都不許和我搶，這些梔子花是我媽媽種的，所以都是我的。”

“亂說，阿姨說了，等我們長大了誰摘到了就送給誰。”

“我不管，反正是我的！”

幾個小鬼將凌寧團團圍住，爭相恐后的抓着她的衣服往上爬。

寧一臉尷尬的站着，她對這些小孩子可是完全招架不住。天吶，也不知道是那個小鬼，居然扯她頭髮了！凌寧一手一個，將纏在身上的孩子抓下來。

看着他們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寧只能將那束梔子花塞到一個孩子手中。

至於這些小鬼怎麼分配……哼哼，她才不管呢！

“給我，這個阿姨是給我。”一個小鬼扯下花瓣

“我也要，梔子花是我的！”一個孩子拽去葉子。

“哇嗚，你們把我的花弄壞了！！嗚嗚嗚……”

“嗚嗚嗚，明明是我的，小燕是笨蛋！這些話是我媽媽種的！”

看着光禿禿的花桿，所有小鬼都哭了起來。。。。

……

“凜，怎麼辦哦，這些小鬼都哭了。旬姨知道了一定會罵我的！”

看到這些小孩子哭鬧，凌寧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

說到這裏，寧露出想要趕緊離開是非之地的急切：“不，不對。可不是我欺負他們，跟我無關！！凜，我們快走吧，別被旬姨抓到了。”

蕭凜用失望的眼神瞄了凌寧一眼。

她將懷裏的小女孩放下，然後從地上拿起一片花瓣。

“別哭了哦，睜大眼睛，我要給你們變魔術了哦。”

“瞧仔細了，下面就是見證奇迹的時刻了。”所以說熊孩子的心你猜不透啊，看到凜的動作，所有小鬼都停下哭聲，一副興緻盎然的模樣，將凜團團圍住。

“阿姨，要變什麼魔術？”

“阿姨好厲害！”

“比那邊的笨蛋厲害呢！”

凌寧氣惱的捏起拳頭：“喂喂，你們這些氣人的小鬼，我還沒走就說我壞話！”

“笨蛋笨蛋！”

“站住，被我抓住一定要脫了你的褲子打屁股！”

“笨蛋，抓不到呢！！”

看着追逐打鬧的兩人，蕭凜嘆了口氣：“都是笨蛋呢。”

聽到她的話，身邊的小鬼都露出認同的表情：

“嗯嗯，那個阿姨是笨蛋，小天也是笨蛋。”

“就是，小天最笨了！”

蕭凜捏着花瓣，用另一隻手遮住：“開始了哦。”

“梔子花開，如此可愛。小朋友們，揮揮手抹去眼淚嘍。”凜的語氣稍微變得低沉，她用神秘的語調說著話。而後，她手中那一片梔子花的花瓣發出了青色的光。

青色的光輝並不刺眼，柔和的彷如母親的手。在淡淡的光輝中，花瓣就像從空氣攝取了水汽與營養。沒過多久，一朵晶瑩完整、宛如水晶梔子花就出現了……這朵水晶花並非死物，它渾身上下都充斥着醉人地生機。

它是凜的造物，不管插入水中，還是放在空氣，亦或者植入土壤，它都可以成活。

這是自然演化的奇妙植物，是全環境適應的奇幻生命體。

而此時，這個造化它的自然就是蕭凜。

當然，這些小鬼可看不懂虛空造物，造化全新生命的偉岸力量。

他們只知道，這朵梔子花真是漂亮極了！

比之前那朵要好看的多！

“哇，真是太美了。這朵一定是我的，誰也不要跟我搶，我用午餐的雞蛋羹和你們換！”

“才不要呢！雞蛋羹一點都不好吃！”

“笨蛋，雞蛋羹是最好吃的食物！不敢說它壞話，我要打你了！”

“啊嗚，小燕你怎麼打人！嗚嗚，我要告訴旬姨你打我！”

“哼哼，敢說雞蛋羹壞話，就算告訴媽媽也沒有用！”

“好美。”不理吵起來的兩個小鬼，其餘的小傢伙圍着那多水晶梔子花驚呼出聲。

凜將手中的水晶梔子花遞給剛剛撞到她的小女孩，然後其他的小孩明顯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眯着眼，打了響指，又一朵水晶梔子花出現在她手中，直到所有小鬼都有了，這些傢伙頓時歡呼起來。

“大姐姐，姐姐好棒。”

“教教我好不好，姐姐教教我嘛~”

“我也想學這個魔術！”

‘好嘛，從阿姨變成姐姐了。’身邊目睹全場的寧默默的吐槽，說起來凜還真是擅長對付小孩子呢。要是她的話，這些小鬼嘰嘰喳喳的就能把她煩死。。。

“你們這些小鬼，都快吃飯了還亂跑！”

旬娘從另一條走廊跑了過來，對着這些小鬼就是一頓教訓。

這群小孩子被她身邊的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帶去吃飯了。

旬娘向凜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小凜，來一起吃午餐嗎？”

“好啊。”

……

跟着旬娘，蕭凜兩人來到一間很大的餐廳。

先她們一步的那些小鬼也在這裏吃飯，看她們的樣子，吃飯也不安分呢，總是吵吵鬧鬧的。相對於這個上百平米的餐廳，區區十多人有些稀疏，顯得空蕩蕩的。

要不是那些小鬼不時的吵鬧，還真沒有什麼人氣。

“荀姨，蘇小姐不來一起吃嗎？”

“大小姐從小就挑食，她也不喜歡和其他人一起吃飯。”

“……看的出來呢。”凜小聲說著，沒有太多反應。

“對了，你身邊這個小姑娘也很挑食了，居然只喝飲料。”旬娘指了指正拿着瓶淡綠色飲料喝着的凌寧，好心的勸誡：“挑食對身體不好，多少要吃點東西。小凜，你不管管她嗎？”

“沒有用的，這個小鬼也很挑食，對她來說一瓶飲料就能頂五碗飯。”

看着寧糾結的表情，凜隨口敷衍過去。。

當然，是真是假就看在場之人自己判斷了。

……

午餐之後，兩人向旬娘告別。

在這幾天的相處中，凌寧也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旬娘真的很忙。在哄着這群吵鬧的小鬼吃完午餐之後，她還需要為某個明明已經長大了，卻還像孩子一樣挑食的蘇家大小姐準備午餐。

沿着一條幽靜的走廊，凌寧她們走進一個無人的涼亭。

凜悠閑的坐着，半靠在石柱，微眯着眼。

涼亭外就是水道，微風帶起輕緩的水波。

幾尾紅色的小魚浮出水面，在陽光下耀起絢麗的光斑。

“凜，蘇家原本真是一個除魔世家嗎？”

眯着眼，凜隨口回答道：“據我所知是這樣的，在很久之前，蘇家曾經是陽世非常出名的除魔世家。但是到了數百年前，他們就退出了除魔這個行當，轉而給相熟的除魔師製作符紙。其中緣由未知。”

“……凜，我們今天也走了很多地方。你有沒有發現一件怪事，今天我們看到的人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嗎？這很奇怪不是嗎？小孩不都應該跟在父母身邊嗎？她們的父母呢？為什麼這麼多的小孩子都是旬姨一個人在照顧？”

這個早上兩人已經去了許多地方，在凌寧看來蘇家這座園林實在是太過奇怪。這裏數百座閣樓中自由極少部分有人居住，大多數閣樓中，只有一些紙傀儡在打掃。更有許多閣樓連紙傀儡都沒有，空蕩蕩的，顯然是荒廢已久。

“……”凜沉默着，沒有接話。

“凜你還記得早上那條長廊嗎？”在問話的同時，凌寧也看着蕭凜。

她的臉上帶着一份懷疑。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蕭凜有些奇怪。

“嗯，記得。”

“你不覺得那個老人說的話很有問題嗎？”寧回憶着自己在那條浮生長廊中的遭遇。回想起自己被殺死無數次的經歷，就算知道這是幻覺，但那種臨死前的痛苦、恐懼，卻一點都沒有減少。

她臉色沉了下來：“他說過，蘇家的人不會進入走廊，但是走廊的燈籠可是亮的。”

“或許是那些紙傀儡也說不定呢。”

“凜，你真這樣覺得？”凜這段時間真的有些怪異。具體是什麼，凌寧說不上來。但她卻清楚的感覺到了，在蕭凜身上，總是縈繞着一層讓人覺得怪異的薄霧，讓她看不清晰。

“要是紙傀儡的話，它們不會讓掃帚散落一地。它們是蘇家放置的傀儡人偶，按照預定的程序，在看到地面有落葉的時候，一定會打掃乾淨，而不是留下滿地的落葉與塵埃。”

在說話的同時，凌寧凝視着蕭凜的眼睛，想要看出什麼。

但凜只是靜靜地注視她，一如往常。寧無奈地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凜，我們去書閣吧。去問問那個大小姐，或許她會告訴我們一些東西也說不定呢。”

“嗯。”點了點頭，凜沒有反對。

………

洞月湖邊，書閣依舊。

旬娘端着剛剛做好的午餐，放在矮桌上。

她將房間中散落的手抄本書籍收拾一下，將這些珍貴的書籍放在一邊

矮桌邊上，蘇大小姐縮成一團，將自己蒙在柔軟的被單中。

“大小姐，該起床了。”

她在蘇怡身上輕柔的拍了拍，語氣中帶着寵溺。

“荀姨，幾點了？”全身都蒙在被子裏，蘇怡的聲音也是悶悶的。

“已經十二點多了。你啊你，真是越來越能睡了。”

“這麼晚了啊。”猶豫了一會兒，蘇怡從被單中鑽了出來。

腦袋上，那頭烏黑柔順的髮絲已經變得亂糟糟的。

旬娘將梳洗的毛巾遞給她，幫她梳頭：“大小姐有時候也要早點休息，別看太晚。”

“旬姨，這是我的工作嘛。”

“唉。”聽了這句，旬姨不再多言。她的眼神中除了寵溺更帶着一分苦澀，為了不讓慵懶的大小姐發現她的異樣，她幫大小姐梳完頭之後就轉過身，低聲詢問：“大小姐，快來吃午餐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已經十二點多了呢。”

嘆了口氣，蘇怡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洗臉刷牙。

“午餐是八寶粥，還有你喜歡的麻薯。”蘇怡語氣中多了一分驚喜。

“嗯，有麻糬！”看着大小姐眼中的喜悅，旬娘覺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她笑着解釋：“上次沒有買到，今天我一大早就去了……在那些小鬼醒來之前還要趕回來，真是不容易呢。”

“旬姨真好~”

“唉唉，吃慢點，不要急。”

“麻薯很好吃嘛。”洗漱之後，蘇怡先是吃了兩個麻薯，而後才拿起調羹，小口喝粥。她不是太講究餐桌禮儀，但從她一些細微的動作中，不自覺地就帶着一分深入骨髓的優雅。

對她來說，優雅已經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

與禮儀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