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能修好
一聲賠償,讓牛高馬大的王鏢頭整個身體都抖了抖,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轉身快步地往自己的隊伍走去。
周圍路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可見,虎威鏢局真的攤上大事了!
“聽說虎威鏢局此次從梧州府回來,是特地給縣令家的千金小姐拉回嫁妝的。”吃瓜群眾立馬變江湖百曉生,知了一手靈通的消息,說得好不熱切。
“哎呦!是白地主家的大公子娶的縣令千金嗎?那位傳言中有個富貴外家的二小姐?”
“那可不,這媳婦不僅身份尊貴,陪嫁的嫁妝都是萬里挑一!但凡傢具通通都是青陽大師親自精雕細琢的。
據說有祥雲拔步床、錦鯉柜子、花鳥桌椅等等,用的木料全是難得一見的酸枝紅木,價值上萬兩白銀!”
“吸!”白家祖墳冒青煙了,這運氣真是頂頂的好;而王鏢頭卻是流年不利,弄壞了這等珍貴的傢具,豈不是要賠個傾家蕩產的?
“要說咱們整個梧州府,敢動手酸枝紅木這等珍貴木材的,恐怕只有大家青陽子,據說他雕刻的鳥雀像是會飛一樣,可精緻了。”
於是眾人的目光無不火熱地盯向那些散亂了的傢具部件,期待能見識一下會飛一樣的木鳥。
結果當然只是看了個寂寞,他們根本不敢靠前,誰知道會不會橫生意外,把自己搭進去呢?那等珍品不是一般人能賠得起的。
所以距離遠的人壓根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看到一些顏色金光閃閃的部件。
“出了何事?”王鏢頭虎着臉,沉聲問道。
“因你們保護不力,現在床的部件斷了,修不好,組裝不起來,王大鏢頭,你說要怎麼辦吧?”說話的是一個高瘦的青衣男子。
這人是青陽大師的徒弟,是隨鏢過來監管傢具的,同時也是這批傢具的安裝師。
他本來還想靠安裝師父的這張拔步床給來自己揚名,誰知道會出這種意外,如果處理不好,別說揚名了,肯定還要被縣令責罰,真真是倒霉透頂。
王鏢頭轉頭看去,果然看到一些傢具部件碰掉了些漆,還有一些小巧的凸牙斷了,“看上去只是輕微的損壞,不知可否維修一下?”
這話一出,安裝師瞬間炸毛了,認為王鏢頭不把他們木匠放在眼裏,“不能修!木工一行艱難繁雜,艱澀難懂,哪怕損了一轉一折、少了一榫一卯,一個物具就拼湊不起來。
王鏢頭走南闖北,不會連這點見識都沒有吧?
油漆碰壞了沒有人能調配出一模一樣的顏色,更重要的是榫頭也斷了,你難道能粘上去不成?少了這幾個部件,整張床就組裝不起來。”
安裝師的話一出,鏢師們瞬間全都不安起來,“這可怎麼辦?這可是縣令千金的嫁妝床,她兩天後就要出嫁,但現在床壞了?!”誰能讓千金小姐別成親還者乾脆別洞房?!
“這床是我師父青陽子、花了整整兩年時間精雕細琢的祥雲拔步床!那雲還是彩金的!不是阿貓阿狗都有這種技術。
昂貴的木材,鮮亮的彩漆,精美的雕花,通通都我師父的絕活!整個來昌縣都找不到第二張這樣的床。
而且、從來昌縣到梧州府來回要六天的時間,哪怕送去給我師父維修也來不及。
王鏢頭能讓縣令千金的婚期延期?還是能買到一張價值一萬兩白銀的床?”
安裝師冷嘲熱諷,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壓根忘了組裝揚名的初衷。
王鏢頭臉色鐵青,就差幾步路的功夫、他們就能把貨、全部交到縣令的手上,結果竟然出了這樣的紕漏,可怎麼看這事都處處透着蹊蹺呢?
一萬兩白銀,他們虎威鏢局在來昌縣開了幾十年,倒也未必賠不起,怕只怕縣令不願意。
有小道說縣令將扶持一個新鏢局,做鏢局的二當家要分紅,這不會是縣令與安裝師合夥整的把戲吧?王鏢頭盯着安裝師,神色晦暗莫名。
他們鏢局有商路,在江湖中也有幾份臉面,但縣令在來昌縣也呆了整整十年!且手段一向卑劣。
王鏢頭為難死了,實在不行就跟縣令魚死網破算了。
可就在這時,一道幼稚的聲音打破僵持的氣氛,“我能修好。”
眾人扭頭一看,竟是剛剛那位相助停車的小姑娘,而她此時的眼神又變回了獃獃的樣子。
這、怎麼看都很兒戲啊,實在令人信服不了吧?能破壞車輪,不一定會木工維修,那可是個精細活。
“長安,不要胡鬧。”宋夫子一把將姜長安拉回來,這傻孩子,為了一兩銀子就敢把自己豁出去,怎麼就那麼實在呢。
可她一定不知道這舉動將會得罪上縣令大人吧,那可是頭陰險的狼,兇猛的虎,不是真的父母官吶。
“先生,我能修,我爺是木匠。”魯班第一百零一代傳人,而她姜長安接過衣缽,就是第一百零二代,必須自信。
宋夫子撫額嘆氣,孩子,你這份盲目崇拜要不得,你爺真只是個半吊子木匠,木工的七竅他只通了六竅,還有一竅不通!
“哈!荒唐,哪怕你爺爺親自來也修不好我師父的工藝,更何況是你?簡直異想天開、白日做夢!徹底搞廢了部件,是你們賠么?”
反正他是沒聽說過梧州府範圍內、曾出現過比他師父更厲害的木匠,安裝師滿眼的鄙夷。
不只安裝師,連圍觀的人群都覺得這小傻女發瘋了。
這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南山賢能,返璞歸真。姜爺爺的手藝好不好小生不清楚,但小生見過長安的雕刻,堪稱巧奪天工。”
李書深,不、我只見過她歪歪扭扭的木頭玩具,但如果此長安非彼長安呢?最壞的結果已經這樣了,何不讓姜長安試試。
還有,宋夫子確實是深藏不露的山外山,有他老人家看着,沒什麼好怕的。
李書深背着小手站了出來,老氣橫秋地說道,給人一種,此子不凡的信服感。
宋夫子又頭痛地揉了揉額頭,這學堂里最傻的,還有最調皮鬧騰的孩子,合起伙來裝模作樣地騙人。
他明明不是這樣教學的,他多嚴肅的一個夫子啊,不知怎的就教出這樣的搗蛋學生,他有罪。
宋夫子正想阻止,王鏢頭說話了,“我相信小師傅的手藝,勞煩了。”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而小姑娘先前相助停車也露了一手,如果她真能修好,豈不妙哉?
王鏢頭決定堵一把。
“大鏢頭?”鏢師們急了,怎麼能相信一個七歲的小姑娘呢?
王鏢頭擺擺手,哼!虎威鏢局的氣數未必就盡,天下奇人異士多了去了。
一旁的安裝師呲笑一聲,“那就請吧,小師傅。”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傻女硬要弄壞了部件,那最好不過。
宋夫子又是無奈地搖搖頭,孩子想嘗試就去吧,撞了南牆就知道回頭吸取教訓了。
姜長安早就將安裝師整理出來的損壞木頭部件看了個遍,做到了心裏有數,否則她也不會開口。
她心裏的想法是,那道奇怪的驚雷是她帶來的,她得承擔責任;而且王鏢頭還給了她錢治傷,是客人,亦是好人,能幫則幫吧。
不過令姜長安意外的是,李書深這小不點的神來一筆,他捨身救自己,還說她的工藝巧奪天工?
這牛吹的,牛老漢都抓不回來的那種,真是個奇奇怪怪的小孩,倒是有幾分才學。
安裝師將壞了的部件一一擺在板車上,哪怕那種在運輸過程中蹭掉一點點油漆的、也挑練出來,擺開很大的陣仗,意圖很明顯,就是要為難姜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