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姜后跳城帝辛返
姜恆楚正待要與黃滾罵戰，就聽見姜后在城牆上質問。
臉上難得出現一絲尷尬，姜恆楚開口說道：“女兒，你不好好獃在後宮，來這裏做甚？戰陣之上，刀槍無眼，若是傷了你，為父心中也是不忍。”
“父親。”姜後面帶哀色，手扶城牆，“大王誅黑虎、殺崇禹、伐西岐，卻獨獨放過了你，難道你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女兒！
“現在你富有東鎮，位極人臣，等百年之後，長兄還能繼承東公之位，父親，難道你還不知足嗎？”
“哼，你說的什麼胡話？”姜恆楚臉色一變，尷尬退去、怒容浮現，“那帝辛設州置縣，這不是明着要奪我領地？
“我這東公之位，雖說是帝辛冊封。可我東鎮的領地，不是他帝辛賞賜給我的，而是祖上傳下來的。
“我姜家多少代人披荊斬棘、勵精圖治，這才又如今的基業，豈能拱手讓人？
“再者，我東鎮帶甲之兵數十萬，這帝王之位，帝辛坐得？我怎麼就坐不得？
姜后淚流滿面，大聲喊道：“父親！你何苦執迷不悟？大王在位，天降仙跡，真龍來降，你怎麼可能奪得大位？
“再者，我今年已五十有餘，父親更是年近八十，就算你能奪得大位，又能做了幾天？”
“天降仙跡？”姜恆楚冷笑一聲，“現在真正的仙人就在我身後，還怕他天降仙跡？
“女兒，這大位我也坐不了多久，就會傳給文煥，有你兄長在，定能保你一世榮華，你還不退下？”
“我不退，我就站在這裏，父親若是攻城，就連我一起殺了吧。”姜后之言擲地有聲，瘦弱的身軀中彷彿蘊藏着無窮的力量。
姜恆楚聽聞此言，眼睛眯起，兇狠代替怒氣，厲聲下令道：“攻城。”
“父親不可。”一旁的姜文煥聽見父親下令攻城，一伸手攔下士卒手中令旗，着急大喊。
“有何不可？她既然不聽我令，就不是我的女兒。”姜恆楚兇狠之色不減，大叫道。
“父親，我再勸說妹妹幾句。”姜文煥將父親攔下，就準備邁步向前，可剛跨出一步，就又收回腳去。
“我這副模樣，怎麼與妹妹相認？”姜文煥心中悲傷更甚，又轉回頭面對姜恆楚。
姜恆楚也看出了兒子的為難，無心讓他兄妹現在相認，反而趁着姜文煥愣住的機會，手一揮，再次高聲下令道：“攻城”。
這一次，姜文煥沒來的及阻攔。
“娘娘退後。”
黃滾見東鎮士卒開始朝城上射箭，仗着自己年事已高，女兒跟姜后關係親如姐妹，也不避嫌，直接一把拽住姜后，就拖到城樓後方。
“我不退，老將軍你放開我。”姜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可黃滾手如鐵箍，她一介女流，哪能掙脫的開？
“兩位貴妃在此看好姜后，我去協助丁策丞相守城。”說完，黃滾就匆匆而去。說話的對象，正是黃飛鳳和綠綺二女。
原本她二人一直呆在宮中，雖知道城外起了戰事，但文有丁策，武有黃滾，又不用她們上陣，也就謹守宮門。
可突然之間，有宮女慌張來報，姜后聽到東公造反攻擊朝歌，自己跑到城牆上去了。兩人大驚，這才一起尋到城牆上來，正趕上黃滾將姜后從城牆上拽下，交給兩人看護。
“姐姐，你這又是何苦？東公早有造反之心，大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又不會怪罪於你，你跑到城牆上來做甚？倘若你有個閃失，叫我們如何向大王交代？”
“我的父親，要殺我的夫君，你們叫我如何能夠安坐宮中？”姜后淚流不止，低聲啜泣。
“唉。”黃飛鳳和綠綺兩女也不知該如何勸解，相顧無言，只能陪着唉聲嘆氣。
“姐姐，咱們先回去吧。”綠綺不想讓姜后看着眼前的場面傷心，勸說道。
“等一等，等會戰事稍緩，我再去勸勸父親，若是他攻擊受挫，說不定會回心轉意。”
黃飛鳳和綠綺兩女對視一眼，雖然覺得姜恆楚動用如此大的陣仗，根本不會被姜後幾句話說動，但還是不忍心拒絕姜后，點點頭，齊聲道：“好吧。”
戰事一直持續了一個時辰，姜后三人躲在城樓後面，喊殺之聲不絕與耳，眼前儘是來去匆匆的士卒兵丁，有搬運箭矢的，有扛挑礌石的，更多的，是往城牆下抬送傷員的。
“造孽呀。”黃飛鳳心直口快，看見那許多士卒受傷死去，罵了一句。
姜后聽見此言，也沒說話，只是把頭放的更低。
綠綺最先反應過來，轉頭就瞪了黃飛鳳一眼。
黃飛鳳這才知道自己失言，忙開口補救，“姐姐，我只是隨口一說，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又不是你要東公造反。姜恆楚造反，與你何干，這是他造下的殺孽，又不是你。”
姜后的頭，更低了。
“唉，這怎麼越說越壞了。”黃飛鳳也知道自己不擅安慰人，把眼看向綠綺求救。
“姐姐，東公既然攻城，死傷在所難免，待會姐姐勸說東公，若能退兵，不也能救下許多人？這些死傷士卒，我姐妹三人拿出私房，多給撫恤，也是一片心意。”
綠綺又是好一陣勸，才使姜后眉頭稍解，說道：“好吧。”頓了下，又說道：“我的私房，就放在房中柜子裏，還要煩勞兩位妹妹代為散發。”
綠綺二人只以為姜后心情低落，無心操持雜務，也沒多想，就答應了下來。
過不多時，黃滾再次前來，渾身浴血，面露疲態，“剛才的攻擊已被打退，想必姜恆楚整頓軍馬之後，還會再次攻城，趁此機會，請三位娘娘速速回宮。”
“黃老將軍，我想再去勸勸父親。”姜后抬頭起身，向黃滾說道。
黃滾看向女兒，見女兒點頭，這才回道：“好吧，不過，若勸說不成，娘娘必須回宮。”
“就依將軍之言。”姜后答應一聲，邁步走到城牆垛口。
“父親，因你之故，士卒死傷，你於心何忍？朝歌城高牆厚，你是打不下來的，還是退兵吧。”
“哼，你既不聽我言，就不要再叫我父親，你若還不退走，城破之時，休怪我掌中劍利。”
“父親！”姜后再度失聲痛哭，“你當真不肯退兵？”
“休得多言。”姜恆楚面色絲毫不變，冷冷說道。
姜后臉色變了數變，“父親，你這是要逼死孩兒么？”
“哼。”姜恆楚冷哼一聲，將頭一偏，不再理會姜后。
“大王，請恕臣妾無能，不能勸說父親。”姜后朝天大喊了一句，說完，手扒垛口，縱身從城牆躍下。
“娘娘！”
旁邊的黃飛鳳和綠綺沒有料到居然會發生如此變故，一邊大喊，一邊伸手想要拉住姜后，只聽“刺啦”一聲，手中扯下一片衣衫，哪還有姜后的身影。
黃滾則是因為有黃飛鳳和綠綺在旁，自然不能再靠近姜後站立，與姜后隔開了一個身位。
雖然在姜后跳下的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可伸出手去，卻只抓了個空，急得老將大吼：“開城門。”轉身就跑下城牆，要出城去尋姜后。
與此同時，天邊響起震雷般的一聲吼：“梓童，不可。”
正是帝辛趕到。
帝辛在接到姜恆楚造反攻破遊魂關的消息之後，就一路遁光不停，原本他還覺得自己肯定能夠及時趕到，不曾想，還未進入朝歌城，就看了姜后跳下城牆的一幕。
瞬間，帝辛目眥欲裂，催動法力，加快遁光，遠遠的，就伸出手去，想要接住姜后。
“砰”
姜后落地，身子挺了挺，一頭歪倒。
帝辛見狀，還未等落地，手忙腳亂地從豹皮囊中摸索，顫抖的手抓了幾次，才抓出一粒丹藥。
遁光落下，帝辛扶起姜后，掰開牙關，將丹藥送入姜后口中，一邊給姜后往下順葯，一邊衝著姜恆楚大喊：“姜恆楚，我要殺了你！”
姜恆楚見帝辛是從天上飛回朝歌，心中驚疑，“帝辛的修為到底多深？文煥說有仙人死在他手中，是真的？”
此時聽見帝辛大喊，心中也有些慌張，扭頭看了一眼背後，見天上飄着數朵白雲，知道燃燈等人就在上面，放下心來。
只是姜后已死，姜恆楚心裏多少也有些悲傷，無心與帝辛鬥嘴，遂閉口不言，只是看着帝辛，是不是能把女兒救回。
少傾，姜后睜開眼，看見是帝辛，滿是哭痕和鮮血的臉上露出笑容：“大王，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帝辛仍然扶着姜后，忍着心中悲痛說道：“梓童，你放心，有我在，誰都傷不了你。我已喂你服下仙丹，只要將養幾日，你就可以恢復。”
“大王不必為我擔憂，能在臨死之前再見大王，我心中已然滿足。”
“不，你不會死的，我保證。”帝辛急忙說道。
姜后搖搖頭，“即便大王救我，我也不能苟活，我的父親要殺我的夫君，還連累無辜士卒死傷數萬，我又有何面目再活於世？”
帝辛見姜后心存死志，急的滿頭大汗，“梓童，你不要說胡話，姜恆楚殺不了我，你也不要死。”
“大王，我們不說這些，你能恢複本來面貌，讓我看上一眼嗎？”
“本來面貌？”帝辛面色一滯，假裝不知，“這就是我的本來面貌，你不是正在看嗎？”
姜后再度微笑，“大王不必騙我。我等姐妹三人早就知曉，大王道法高深，早成仙人，想必相貌還是年輕時的模樣。
“只不過大王不想讓我三人因年歲見長、容顏老去而傷心，這才在每次見到我三人之時，將相貌變成與我等同歲的模樣。”
“你們，你們怎麼會知道？”帝辛被說中心中所想，說話也變得結巴起來。
“哈哈，大王沒有老過，不知道人變老是什麼樣子的。大王每次出征，回來之後，就會變老幾分。
“可大王的變老，不是逐漸老去，而是一下一下的變，這一點，旁人看不出異常，卻瞞不過我姐妹三人的眼睛。”
姜后見自己猜測正確，狡黠一笑，那一瞬間散發出的明媚，仿若回到了十五歲的那年。
見帝辛還是楞着不動，姜后又開口說道：“大王待我三人情深意重，我等盡知，我現在只想看看大王真實的樣子，大王都不能答應我嗎？”
帝辛心中嘆口氣，女人，第六感就這麼靈嗎？隨後解除自己佈置在臉上的玄功變化。
姜后看見帝辛的真面目，忍不住用手撫摸帝辛的臉龐，“大王果然沒老，還是當年的樣子。看見大王，就想起了剛嫁給大王的那一年。
“那年，我們花前月下，同游同樂。可惜，大王未變妾已老，不復當年月下時。”
“不，不，你也沒老，在我心裏，你如當年一樣美麗。”帝辛摟緊姜后，雙眼含淚。
姜后臉上綻放開心笑容，這一刻，她的眼前不是廝殺的戰場，沒有姜恆楚，甚至沒有朝歌城，心緒飄回帝辛掀開她出嫁蓋頭的那一刻，幸福，甜蜜。
“大王，我未能勸說父親退兵，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會，我不會怪你。”
“大王，我父親雖然不仁，我卻不能不孝，我想用我的命，來抵他的命，等大王將他擒住，只將他囚禁，不要殺他，可以嗎？”
帝辛此時已知姜后心存死志，想要勸說，卻開不了口。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子，自從相識以來，凡是她打定的主意，自己還從來沒有勸說成功過過。
只能是極力挽回說道：“不，不需要你抵命，我饒過他就是，不需要你抵命。”帝辛話沒說完，已是痛哭出聲。
“大王，城上城下數萬人看着你呢，你可不能哭。”
“好，我不哭，你也不要求死，答應我。”
姜后笑了笑，沒有答應，卻轉口說道：“大王，還記得你給我們唱過的那首歌嗎？也不知大王從哪學來的調子，輕緩，溫馨，我還想聽，你唱給我好嗎？”
“好，我唱給你聽。”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歌聲未完，伊人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