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垂暮的雄獅

第二章:垂暮的雄獅

說這話的人口音裏帶着濃重的拉丁語系腔調。

程阿龍判斷此人大概率是西班牙或是葡萄牙的海員。

雖然作為海員,家鄉遍佈四海都不過平常,但莫名的程阿龍的心卻是猛地揪了起來。

按下心頭的煩躁他耐心繼續聽了起來。

“好差事?弗朗哥算了吧,我老了,跑完這趟也該準備退休了。你也差不多五十歲了,世界早就不屬於我們了,今天你上床來,我們就不談正事了,喝兩杯吧!我那兩瓶好酒也不打算留到下船了!”

“不過你們得稍等一會!我那兩瓶好酒可是被我藏得死死的,要不然早就被船上那幫混小子們禍害了!杜克,你陪弗朗哥好好聊聊,你們曾經好歹也是交過命的關係!”

說著,大副的船艙里,傳出了腳步聲,多利推門走出。

程阿龍急忙閃身躲在牆角,避開了多利的視線。

作為船長,多利的船艙位於亞細亞琥珀號的最上層,這樣的佈置非常利於他觀測水文情況。

看着多利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盡頭,程阿龍重新回到了先前的位置,繼續聽了起來。

“多利老了,不再是以前的那頭獅子了。”

船艙里,另一道聲音響起,將自己對多利船長的不滿直言。

程阿龍直到,說話的這人名叫杜克,是船上的大副。

在他的記憶里,杜克是一個獨眼胖子,斤斤計較不說,每天甚至連乘客的伙食都要剋扣。

原主因為暈船嘔吐,陷入瀕死狀態,和這傢伙減少水源供應脫不開關係。

“嗯,我看出來了,現在的他,已經控不住帆,也握不動船舵了。”

弗朗哥認同的說道,語氣里不乏幾分諷刺的意味。

“縱橫大西洋幾十年的頂級船長,每想到竟然會墮落成這個樣子。”

“可能,這就是太平洋吧,這片海域一年到頭吹狂風的日子屈指可數,安逸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連多利也沒有辦法避開。”

杜克吸了一口煙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語氣也有些無奈。

“弗朗哥,八年前你確定下船的那一天,我不該嘲笑你的,不得不說,你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正確嗎?呵,若是知道大西洋上的日子會那麼艱難,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弗朗哥平靜的回答道。

“但現在亞細亞琥珀號的模樣,卻更令我感到惋惜!”

突然,弗朗哥的語氣變得凌厲了起來,像是一個眼睜睜看到帝國覆滅的騎士一般。

“我沒想到,多利竟然拆掉了船上的巨炮!收繳了大家的武器,甚至連船員除了你以外,都被換成了新的!”

“我在東非的大草原上見過年邁的獅子,雖然它的體型依舊龐大,依舊能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但他的牙齒早就掉的差不多了,身體裏的肌肉就連支撐起自己都顯得有些困難,他身邊的獅群們早就一鬨而散,他只能孤獨的在炙熱的草原上漫遊,捕捉些沒有反抗力的生物,勉強維持生機。”

“弗朗哥,我們這才八年不見,你從海盜變成了個吟遊詩人?”

杜克呵呵一笑,並沒有把弗朗哥先前的話語放在心上。

“不,你不明白……我說的不只是我見到的那頭老獅子,還有這艘船!這艘亞細亞琥珀號!杜克,你這艘船上二十年了,對這艘船的感情絕對比我還要深吧!”

聽着弗朗哥的話語,杜克也是一愣,獃滯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口大口的抽着煙斗。

煙斗里不完全燃燒的煙葉,發出了嗶哩啪啦的響聲。

過了好一會杜克才重新開口說道。

“弗朗哥,你打算怎麼做,多利現在一心就想着退休,不會同意重新做回以前的那個行當的。”

“哼,高山的鷹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能夠扒光身上的羽毛,撞碎自己的鳥喙,拔掉曾經無往不利的尖爪!就算是飛禽都能下定這樣的決心,我們又為何做不出這樣的選擇呢?”

弗朗哥一席話,杜克聽了后,心臟砰砰直跳,沉默片刻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好吧,弗朗哥,我被你說服了,你打算怎麼做?”

“好極了!杜克!我就知道你會站在我這一邊!”

眼見杜克接受,弗朗哥頓時大笑了起來,隨即將自己的計劃道出。

“我打算,把船上的那些中國佬給賣去古巴,那些種植園給中國佬的開價比起黑鬼可是高多了!要是我們能夠做成這筆買賣!就能重新置辦起一套最新型火炮!就連船上的舊鍋爐都能換成最新的!”

聽着弗朗哥的計劃,杜克心下也是贊同的。

他的年紀甚至還比弗朗哥要小上幾歲,比起安逸的生活,他還是更想出去闖一闖!

儘管現在多利開給他的薪水不低,但他還是更懷念,那段在大西洋上縱橫,與風浪搏擊的日子。

但他轉念一想,繼續問道。

“弗朗哥,你的計劃我覺得不錯,但……多利呢?他是我們的老船長,你如果說服不了他,我們的計劃,也只是計劃罷了。”

聽着杜克的遲疑,弗朗哥卻沒有回答。

原因,只是因為多利的腳步聲再一次在樓梯上響了起來。

程阿龍顧不得因為先前聽到的消息而感到震驚,就急忙躲回了牆角,藏匿了起來。

“弗朗哥,多利!來來來!讓我給你們看看什麼叫做好玩意!”

多利一邊下着樓,一邊揮舞着手裏那枚精緻的酒瓶,全然不知道先前兩人在船艙里說了些什麼。

杜克起身打開艙門,將自己的船長迎了進來。

“多利,這就是你的好玩意?”

弗朗哥語氣平靜的問道。

“當然!這可是當年我們一起,從那艘英國皇家商船上搶回來的好東西!當時你們這些傢伙不懂珍惜!把那些好酒都牛飲下了肚子,現在我手裏這兩瓶,說不定就是這個世界上剩下的最後兩瓶了!”

多利大笑着吹噓着自己手中酒水的質量,面對弗朗哥的到來,他也十分高興。

畢竟,任何一個瀕臨退休的老人,看着曾經自己帶入行的晚輩混的風生水起。

無論曾經關係如何,老人總還是會開心的。

很快,房間便傳出了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鳴響。

“弗朗哥,再過不久,我們就要重新啟程了,這趟我們要去三藩市,雖然哪裏可不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到處都是工廠,和倫敦有的一拼。”

從聲音里程阿龍聽得出,多利喝的不少,原本字正腔圓的口音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不過美國倒也算是一個好地方,我準備找個偏遠些的房子,再養條小狗。”

聽着多利的話語,弗朗哥沉默不語,過了良久他猛地動了。

或許是他的動作弧度太大,碰倒了桌上的酒具。

門背後傳出乒鈴乓啷的響聲。

“多利船長,既然你已經打算退休,不如就在這裏下船吧,橫濱也是一個好地方,這些日本的女人曾經不是你最喜歡的嗎?”

弗朗哥的聲音里透着陣陣寒意。

“弗朗哥你在幹什麼!”

杜克驚叫。

雖然程阿龍看不就到房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能猜到,此時弗朗哥的臉色一定黑到了極點。

“不,我要回美國,那裏才是我的家,雖然從我出生起,在海上的時間比在家裏還長,但我還是想回去看看。”

多利的聲音很平靜,只是在簡單的陳述着自己的計劃。

“等我回到美國以後,這艘船我會留給杜克,他在船上呆了二十年,把船給他我也放心。”

“不,杜克沒有能力掌握這艘船!能繼承亞細亞琥珀號的人!只有我!”

隨即,一聲悶響!

“砰!”

“弗朗哥,你不需要殺了他,等我們到了美國,船就是我的了,到時候我們再去大西洋也不遲。”

看着多利死在了自己面前,杜克的聲音里沒有悲傷,語氣平靜。

好像先前緊張的情緒都從他的身上,徹底消失了一般。

“而且,這是橫濱,他的屍體處理起來會很麻煩。再者這也是我的房間,我可不想和死人睡在一起。”

“杜克,我知道你的意思。”

就在程阿龍期待着房間裏會傳出第二聲槍響之際,卻聽到了弗朗哥的大笑聲。

“你這個傢伙還是沒變!行了!給你加一成好了!以後船上的收益,你分一成半!至於屍體,你也不用擔心,遲些時候我的人會上來,把他抬下去。我手下人的能力,你放心就好,有他們在,我們也能更好的掌握這艘船!”

“好好好,都按你說的辦,不過這價錢可不太合適,多利是我的領路人,他死在了我的房間裏,我可沒辦法兩三下就忘記他。”

“那你說怎麼辦?我為這艘船廢的心思可不少!甚至還特意花錢請這床上的一個中國佬去好好逍遙了一陣,為的就是我們的計劃不出岔子!再說,你現在後悔也晚了!”

“呵,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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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堅的華人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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