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畫面中是一隻攤開的小手，手心裏滿滿都是糖果。糖紙似是鐳射質地，色彩絢爛，頗為夢幻。
右下角標註了畫的信息：《甜甜的葯》，林菽，8歲。
林菽站在畫前回憶良久，依舊沒記起為什麼會畫這隻手。她隨手拍了張照片，存入名為《過去》的相冊。
“在看小時候的畫呢？”梁雪送走了學生，進屋招呼她，“怎麼想起上這來找我？”
“最近有想畫的，家裏不太方便。”林菽回答道，在家畫得趕在顧懷楚下班前收起來，還有被發現的風險。
“行啊，二樓畫室一直開着，顏料畫筆都很全。”
梁雪看向牆上的畫，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笑着問：“還記得畫完這幅畫你說了什麼嗎？”
林菽搖頭，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時候我問你‘為什麼要把糖叫成甜甜的葯呀’，你回答說因為它讓你不疼了。”梁雪陷入回憶，眼裏滿是笑意。
林菽詫異，這話居然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怎麼，不覺得很可愛嗎？”梁雪調侃道。
“過於肉麻了。”林菽暗暗搓了搓胳膊。
畫室的窗帘被悉數拉開，照得屋內亮堂堂的。顏料滴落在地面留下了斑駁的痕迹，空氣中飄散着松節油的味道。
畫架和畫板被堆放在牆的一側，林菽挑選了合適的尺寸，架在陽光充足的地方準備動筆。
畫顧懷楚對林菽來說並不難，他的輪廓和比例早已印刻在她的腦海中。但對畫面的掌控卻不容易，她遲遲沒有落筆，生怕一不小心跑偏畫成了“夏逐風”。
林菽在回憶中翻找，突然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畫面，燈光昏黃，身形頎長。
她嘴角微微上揚，終於落下了第一筆。
有畫面感後起稿的效率很高，林菽用淺色勾勒出基本輪廓，調整比例和構圖，隨後鋪出色彩明暗關係。一天的時間有限，她只畫了個大概，細節的部分尚未着手。她將畫寄存在畫室，每天抽一段時間來完善，終於趕在顧懷楚生日前完成了。
生日當天，林菽故意沒做任何錶示。顧懷楚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半個腦袋，佯裝漫不經心地說：“我去上班了？”
“拜拜。”林菽點頭，語氣帶着些許敷衍。
聽到關門聲后她迅速地從床上爬起，聯繫餐廳預定菜色和取餐時間，打車去畫室取畫，又趕到甜品店取蛋糕。一上午到處奔波，都讓她生出了考駕照的念頭。
林菽將畫藏到書房后拆開提前買好的氣球，盤腿坐在地毯上一隻一隻地吹。
——
顧懷楚一天的情緒都不高，他雖不注重生日，但林菽的反應也太平淡了些。離下班的時間越近，他心裏的煩躁愈重，擔心一打開門迎接他的依舊是從前那冰冷的客廳。
他自詡不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但無論什麼慣例一到林菽身上就無法通用。
他揉了揉眉心，思緒被一通電話打斷。
“顧二生日快樂！禮物給你閃送到公司了，溫泉酒店情侶兩天一夜，全年通用。怎麼樣？這個禮物夠意思吧。”紀白語氣曖昧，顧懷楚都能夠想像他在電話那頭擠眉弄眼的表情。
“謝謝。”他淡淡地說，提不起任何情緒。
“顧二，今天打算和嫂子怎麼過呀？”紀白哪壺不開提哪壺，顧懷楚懶得理他。
紀白看他沉默，驚呼道：“不會嫂子什麼表示都沒有吧？”
聽到他欠欠的語氣，顧懷楚二話不說把電話掛了。
沒多久紀白又打了過來，他無奈接起：“有事快說。”
“顧二，出來喝酒嗎？既然嫂子不陪你，兄弟陪你！就在星尚，來嗎？”
“好。”他不太想在清醒的狀態下面對林菽，生平第一次生出了逃避的心理。
下班后，顧懷楚單手扯開領帶扔到副駕，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信息提示音突然響起，他點開，看到內容后眼底慢慢浮上笑意。
【林菽】你今天什麼時候回來呀？
簡單的一句話掃盡了他全天的陰鬱，顧懷楚勾起嘴角，回復道：“馬上。”
隨後他給紀白髮信息：“今天不過來了。”
“？”
紀白熱好了場子，就等着壽星到場，結果被放了鴿子。
“回家和老婆過生日。”
紀白看着短訊中明晃晃的炫耀，忍不住爆粗：“我靠！顧二可太狗了吧。視兄弟如衣服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酒水算我的。”顧懷楚補充道。
紀白暗想，今天消費不破6位數都對不起他的慷慨。他起身對着身邊已經喝嗨了的一群人喊道：“今天全場消費由顧家二公子買單，大家隨便喝！”
話音剛落，歡呼聲迭起。
——
顧懷楚到門口后，不自然地扯了扯衣領，他打開門。
屋內滿地都是氣球，還險些被他踩爆一個。
林菽正踩在沙發上往牆上粘“happybirthday”中的“y“。她見顧懷楚已經到家，而她還沒準備好，訕訕地說：“要不你先出去，等一分鐘后再進來？”
顧懷楚很配合，盯着秒針轉完一圈后，他再次打開門。
“砰—砰—”禮花四散。
“生日快樂！”林菽坐在氣球堆里，手握禮花筒，眼睛笑成了月牙形。顧懷楚摘掉身上的絲帶，嘴角勾起，眼裏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們先吃飯吧。”林菽將顧懷楚拉到餐廳。
看到滿桌擺盤精緻色澤鮮亮的菜，他挑了挑眉稍。
“這是我在‘玲瓏酒家’點的。”林菽解釋道。“玲瓏酒家”菜色精美，每盤的分量都不多。紫蘇燜排骨是它家的特色菜，肉質鮮美，唇齒留香。
“其實我本來打算自己做的，”林菽開口，“前段時間我試了幾次，但是太難吃了。”
“你怎麼做的？”聽到林菽曾嘗試為他下廚，顧懷楚感到意外。
“按照菜譜做的，用量都精確到克，就差沒用遊標卡尺了，可味道還是一言難盡，所以我就放棄了。”
顧懷楚失笑。
“如果哦，我做了一桌菜，但是糊了，你會感動得吃光嗎？”林菽突發奇想地問。
“不會，”顧懷楚回答得很果斷，“糊了的菜不利於身體健康。”
林菽不禁笑出聲，這回答的也太反套路了吧。“難道不應該裝作很好吃的樣子嗎？”她打趣道。
“我怕誤導你，免得你來了興緻再做一桌。”
飯後林菽將一個盒子推到顧懷楚面前，她一臉神秘地說：“這是我給你選的生日禮物。”
顧懷楚好奇地拆開，發現裏頭是滿滿一盒卡帶。他不知該做何表情，不可思議地問：“你送我這個？”
“這裏面是你們公司發行的遊戲，我全買了，幫你增銷量。”林菽語氣中帶着自豪。
“我謝謝你啊。”顧懷楚無奈地笑。
林菽見他表情微妙，覺得已經鋪墊得差不多了，她又從身後掏出一個禮盒。
“這是第二份禮物。”
顧懷楚已經猜不到盒子裏會出現什麼，他直接打開，看到一隻精美的男士腕錶，是他經常戴的牌子。
錶帶呈金屬質地，在燈光下閃着銀光，錶盤選用了藍寶石鑲嵌工藝，並以碎鑽作為點綴。
“我看你剛好沒有這一款，所以選了這個，喜歡嗎？”林菽看着顧懷楚的眼睛，眼神中充滿期待。
“喜歡。”
顧懷楚摘下手上的表隨手一扔，表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后準確無誤地掉落在沙發上，他換上了林菽買的那一隻。
看着他一系列的動作，林菽忍俊不禁，她調侃道：“你怎麼不幹脆扔地上呢？”
顧懷楚挑眉，笑着說：“你看我像是缺心眼的樣子嗎？”
“還有第三份禮物，你等一下。”林菽小跑進書房，隨後抱出一個畫板，向顧懷楚展示正面。
畫中的他身着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半倚靠在牆上。額前的頭髮梳起，露出淺褐色的雙眸，眼皮微垂，神色懨懨。他的右手垂在身側，手裏握着一支香檳杯，手的部分被重點刻畫，細節逼真。
“為什麼畫這個場景？”顧懷楚問。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臉，那時你就靠在逆光的牆角，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林菽吐槽道。
“有嗎？”顧懷楚失笑。
“當然！所以我要畫下來，讓你感受一下自己有多不好接觸，”林菽眉眼彎彎，嘴角噙着笑，“怎麼樣？對這幅畫還滿意嗎？”
“滿意，”顧懷楚點頭，他張開雙臂，語氣和緩：“過來，讓我抱一下。”
林菽上前環住他的腰，感受着耳邊傳來的心跳聲，她輕聲說：“生日快樂。”
“謝謝。”顧懷楚的唇若有似無地帶過她的耳畔，留下陣陣溫熱。
浪漫與驚喜只能維持一時，之後便是瑣碎的整理。林菽看着滿地的氣球，一臉無奈，早知道就少打幾個了，她暗暗後悔。
兩人拿着筆一個一個地戳爆氣球，屋內迴響着“噼里啪啦”的動靜。全部收拾完后，林菽累得癱倒在沙發上，她由衷的建議道：“下次我們出去過生日吧？免得最後回憶只剩下打掃了。”
顧懷楚深表同意。
他想起紀白送的票，佯裝不經意地問：“有人送了我兩張溫泉酒店兩日游的套票，一起去嗎？”
“可以啊。”林菽看向他，“什麼時候？”
“年底吧，等公司忙完這陣子后。”
林菽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