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名為“永生”的圍城

而蕾蒂麗則是看着吳茗馨手中已經空了的紙杯，眉頭微挑。

【這樣的能力，是操控水流的能力者嗎？】

雖然恆星的預示指向的是吳茗馨，但蕾蒂麗還是有盡量留意吳茗馨身邊的人。

“蕾蒂麗？”吳茗馨注意到了蕾蒂麗在發獃，她張開右手五指，在蕾蒂麗的眼前晃了晃。

“嗯，什麼事？”蕾蒂麗回過神來，她看向吳茗馨。

“蕾蒂麗剛才在發獃哦，是覺得無聊嗎？”吳茗馨問。

蕾蒂麗：“……”

【排隊無聊發獃不奇怪吧。】

“嗯，要不你給我說說希臘那邊的事吧。”吳茗馨選擇用聊天的方式來打發排隊的時間：“蕾蒂麗有去過愛琴海嗎？”

“愛琴海啊……”蕾蒂麗笑了笑，碧藍的眼睛裏難得地流露出懷戀的神采：“我去過那邊的阿爾忒彌斯神廟……”

於是乎，吳茗馨和蕾蒂麗開始就希臘和歐洲的風土人情進行交談；木下祥繪則是繼續讀着手上的奧尼爾作品集；青木恆就聽着吳茗馨和蕾蒂麗兩人的交談，時不時和木下祥繪討論一下劇中的人物，倒也不覺得等候的時間漫長。

十數分鐘過去后，青木恆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檢票口前面。

“請遊客們隨身攜帶好自己的貴重物品，遊玩期間盡量避免與場內的工作人員有直接的肢體接觸。”臉色蒼白的檢票員小姐姐面帶笑容，例行公事地說道。

她任由吳茗馨和木下祥繪進入鬼屋，卻伸手攔下了蕾蒂麗：“不好意思，這位小朋友，嗯，請問你今年多少歲了呢？十歲以下的孩子我們還是建議由監護人陪同遊玩哦。”

學園都市的鬼屋沒有年齡限制，孩子只要不害怕，就可以自由地進入參觀，當然前提是要徵得監護人的同意。不過像這樣十歲左右的孩子，雖然有朋友陪同，但果然還是有大人看着會好一點吧。

蕾蒂麗聞言，臉色也是黑了一下——活得太久了，她都忘了自己的外表還是個小孩子。

【我現在這個身份登記的年齡是幾歲來着？】

蕾蒂麗撫着額頭想了一下，最後決定放棄：“算了，我就不進去了。”

青木恆三人聞言，互相看了看，都覺得這樣拋下蕾蒂麗一個人進去遊玩有些不好。

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吳茗馨和木下祥繪都或多或少地察覺到了蕾蒂麗的年齡問題，所以在吳茗馨邀請蕾蒂麗參加“鬼屋一日游”時，大家都沒有覺得那裏不對。直到現在檢票員提醒，他們才反應過來，讓小學生模樣的蕾蒂麗進鬼屋遊玩好像確實不是太好。

四人微微沉默之後，還是木下祥繪打破了僵局，她把手上的作品集合上：“要不我們還是去玩其他項目吧？”

“不用了。”蕾蒂麗微笑着：“大家排了這麼久的隊，不玩就太可惜了，我一個人在這裏轉轉就好。”

“這樣吧，”青木恆說道：“茗馨你和祥繪進去好了，我和蕾蒂麗留在外面等你們。”

“唔，也好。”吳茗馨轉頭看木下祥繪：“小繪，你覺得呢？”

“我沒問題。”說著，木下祥繪把手中的作品集遞給了青木恆：“喏，幫忙拿着——不過，探索隊伍一下少了兩個人，難度會增加不少吧？”

“沒關係啦，總之我們兩個人不要走散就對了，最多就是少探索一些場景……”

吳茗馨一邊說著，一邊抓着木下祥繪的手臂，往鬼屋深處走去。

“那我們就到那邊的休息區等她們吧。”青木恆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長椅，說道。

“嗯。”蕾蒂麗轉了轉手上的陽傘，跟着青木恆離開售票點。

售票員小姐姐看着蕾蒂麗離開的身影，禁不住搓捻了一下手指。由於工作環境的關係，她是見過不少人偶道具的，剛才那個穿哥特長裙的女孩越看越是給她一種人偶的錯覺，以她多年的工作經驗，這個女孩身上的那種詭異的精緻感要是進了鬼屋，一定會更上一籌，甚至嚇壞裏面的工作人員也說不定——這也是她剛才阻攔那個女孩進入的原因之一。

青木恆走到長椅處坐下，放下手中的書本和保溫杯，然後使用能力將空氣分解，在他和蕾蒂麗的周圍構建出一道真空壁壘，以阻止聲音的傳播——他準備和蕾蒂麗直接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讓蕾蒂麗放棄用那種同歸於盡的方式來自殺。

“蕾蒂麗，你好像是希臘的魔法師吧，來學園都市做什麼？”他這樣直接問道。

“果然，被你們發現了么？”蕾蒂麗收起陽傘，也在長椅上坐下：“怎麼，魔法師就不能來學園都市了嗎？”

蕾蒂麗說話的同時，一個藍色的魔法陣在她手上一閃而逝——她不知道青木恆已經造了一道真空牆，所以還是發動了一個消音魔法。

“原則來說，確實不行。”青木恆“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先不說學園都市施行的是封閉式教學，本身並不歡迎外來者；單就超能力和魔法的衝突來說，魔法師也不該來這裏。”

“……”蕾蒂麗本來只是隨口反問一句，不想被青木恆噎了一下，確實，魔法師不能接受超能力開發，超能力者也不能學習魔法，否則必然會導致衝突，傷及自身——從這個角度來說，魔法師確實不該來學園都市，不然要是無意間接受了能力開發可就悲劇了。

“嘖，”蕾蒂麗有些不爽的咂了咂舌：“超能力和魔法會衝突是因為它們本屬同源，覺醒了幻想相位的個體——不管他們的幻想相位是否完整——都是不能再從自然相位或集體相位中汲取能量的。而我這個層次的魔法師，完全可以主動避免這種衝突的。”

【集體相位？】

青木恆疑惑，這還是他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名詞。他知道魔法側的“幻想相位”就相當於科學側的“個人現實”；而自然相位則是天使、惡魔等生物居住的位面；但“集體相位”又是什麼東西？這一刻，青木恆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知識的匱乏，明明經過這幾年在學園都市的學習，他的知識水平已經有了極大的提高，可那也只限於科學側的理論，對於魔法側的知識，他依舊是一竅不通。

【或許，他有必要找個魔法師來學習一下了。】

【如果蕾蒂麗能放棄自殺的念頭，倒是可以考慮和她打好關係。】

“所以，魔法師蕾蒂麗，你來到學園都市，又特意接近我和吳茗馨，是為了什麼？”青木恆問，他現在還是假裝自己不知道蕾蒂麗的目的，要是蕾蒂麗能實話實說當然好，要是實在不行，他也不介意直接點破。

“首先，我接近的不是你，而是那個女孩；其次，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不要搞得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反派一樣。”蕾蒂麗說道。

“自己身上的問題？可以跟我說說嗎？”青木恆問。

“沒有什麼不能說的，”蕾蒂麗坦誠道：“我因為吃下魔法果實，變得不老不死。但上千年來，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不久前，在恆星的指引下，我預見了自己命運終結的兩種可能，其中一種就指向你的朋友——吳茗馨。”

“……”青木恆一陣沉默，心道果然如此，常人眼中的永生祝福在蕾蒂麗看來卻是最為惡毒的詛咒，這樣厭倦了生命卻又遲遲不得解脫的她，才會在原劇情中採取那樣極端的方式……

【不過，為什麼會牽扯上茗馨？蕾蒂麗說命運終結的兩種可能，難道另一個和莎特奧拉有關？】

說實話，青木恆並不能完全理解蕾蒂麗，即使他看過原著劇情，即使他也是一個心理年齡大於生理年齡的人，但他還是體會不了蕾蒂麗內心的痛苦和掙扎，也感受不到她對世界和生活的厭倦。

魯迅先生所說，“人與人的悲歡不相通”一話，確是不錯的。

於是，在沉默良久之後，青木恆說：“其實我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厭倦生命，單純是因為活得久么？據我所知，這個世界是有魔神的，祂們的生命應該要比你漫長吧？”

“魔神？祂們要麼只擁有純粹的神性，可以忍受永生的寂寞；要麼選擇頻繁陷入深眠，以此消磨時光。而我甚至連沉眠的權利都沒有，即使服用經過調製的魔法藥物，也只能沉睡十幾天，跟一睡就是數十年的吸血鬼一族都沒法比，更不用說那些普遍睡上成百年的魔神了。”蕾蒂麗幽幽地說道：“我知道你可能無法理解，但活得久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當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都一個個地離你而去，以往熟悉的事物也隨着時代的變遷消失殆盡，你會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舊時代的孤魂野鬼，毫無價值地遊盪在這個世間。”

“這樣啊……”青木恆再次沉默，心中不由感慨人與人的差別還是挺大的，蕾蒂麗越活越超然，而同為長生種的梅瑞狄斯卻是越活越怕死，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能毫不猶豫地選擇傷害別人——當然，在傷害別人這一點上，原劇情里的蕾蒂麗也和梅瑞狄斯不相上下就是了。

想了想，青木恆說：“那麼你來學園都市，也是為了尋找消除魔法果實效果的方法嗎？”

“是的。”蕾蒂麗點了點頭：“‘魔法做不到的事情，用科學或許能行’——當時的我是這麼想的，可惜最後還是沒能在這個都市裏找到殺死自己的方法。”

“可是，附加在你身上的‘不死’效果，應該不能讓你免疫傷害吧？”青木恆這樣問。

蕾蒂麗垂下眼帘：“我會流血，也會受傷，但這些傷勢很快就會自行恢復，所以我無法死去。”

“這種恢復沒有極限嗎？比如說把構成身體的細胞全部破壞掉——這對吸血鬼來說也是致命的——類似這種方法也不行嗎？”青木恆說。

“我試過了。”蕾蒂麗面無表情地說：“我試過在切除自己所有的神經通路后，將自己丟進特製的焚燒爐中。我的身體如柴火般被數千攝氏度的高溫燒成灰燼，但在這之後，我的身體還是會在一個適宜生物存活的地方自動重塑。”

【把自己丟進特製焚燒爐……額，這位姐姐也是個狠人啊……】

常言道：要活不容易，想死還不簡單。像蕾蒂麗這樣想死卻死不了的人，也算是獨一份了。

“這麼說來，你的‘不死’還真是BUG一樣的存在了。”青木恆用手托着下巴：“但這個世界終究是按照一定規律運行的，你的‘永生’應該也有着它的發生機理。仔細分析一下，魔法果實帶給你的——嗯，詛咒，姑且這麼稱呼吧——大致上可分為‘不老’和‘不死’兩部分。‘不死’暫且不提，前一個‘不老’應該是有生理學基礎的，你來學園都市這麼久，有利用現代科技檢查過自己的身體和正常人有無不同之處嗎？”

“檢查過了，在實驗室條件下，我的細胞沒有觀測到衰老的跡象。”蕾蒂麗擺弄着自己洋裝的袖子：“看來魔法果實確實從生理層面對我造成了永久性影響，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這個發現除了使我愈發絕望外沒有其他任何用處，我還是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說到這裏，蕾蒂麗停頓了一下，她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青木恆：“怎麼？你想幫我消除魔法果實的影響？”

青木恆：“呵，我可不希望你因我而死。”

“嘖，”蕾蒂麗撇了撇嘴：“又是一個不願背負罪孽的人……那你還問這麼多？”

青木恆：“我只是想弄清楚，為什麼恆星會讓你找到茗馨。”

“當然，也不想你嘗試那種極端的方式來終結自己的生命。”——這後半句話青木恆沒說出來。

“這個不好說。”蕾蒂麗看了青木恆一眼：“預言家一般無法預知自己身邊的事，我多次占星，得到的都是模糊的指示。可能是因為你的朋友確實能幫到我，也可能是因為她身邊的人能幫到我——比如你。”

青木恆：“……此話怎講？如果是我的話，你的恆星不應該直接指引你來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