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隱憂

白沙街瘋人院。

男人粗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落在艾達的發畔，害得她的耳根有些發癢。她有些嗔怪地看了埃米爾一眼，卻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

“別動。這裏暫時安全。”

埃米爾低聲說，手象徵性地撫了撫艾達的頭髮。紫色的心跳越來越濃，這讓他們不得不先隱蔽起來。

隨着伽拉泰亞的輪椅聲漸漸遠去，他們才小心翼翼地出來。

盲女海倫娜的信號緊跟着發出：“我需要幫助，快來！”

埃米爾和艾達對視一眼，只覺有些蹊蹺。

“我去看看吧。”艾達深棕色的眸子凝望着埃米爾，“你負責密碼機。”

“嗯……”

埃米爾輕輕頷首，有些留戀地鬆開緊牽艾達的手。看着遠去的白色身影，他莫名地有些緊張。

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瘋人院牆上的斑斑血跡。

海倫娜的面容在陰雲籠罩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厚厚的鏡片遮住了她灰暗的雙眸。她坐在長椅上，兩手抱肩。

艾達不禁疑惑：“你不是說你需要幫助……”

海倫娜淡淡一笑，漫不經心地道：“對啊。”

“我當然需要你的幫助，因為你的到來，是我活下去的籌碼。”

艾達還沒反應過來，一組雕像忽然出現在她身側。她又驚又怒，一邊躲閃着，一邊朝着海倫娜吼道：“你這個叛徒！”

海倫娜悠哉地理了理頭髮，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裏的盲杖。

如果不是為了活下去，誰願意這樣呢？

藍色的電流驟然傳過埃米爾的手，他打了個哆嗦，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艾達！

他飛快地朝她的方向衝去。

多年的默契早已讓他們變得心有靈犀，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也能知道彼此的位置。

“奔赴！”

眼見伽拉泰亞的刻刀就要砸到艾達的背上，埃米爾大聲喊道。

艾達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腳步加快了很多，幾乎是以原來兩倍的速度沖向埃米爾。

奔赴，是他與她的約定。

伽拉泰亞惱怒地收回手裏的刻刀，眼神閃爍不定。

放着一個羸弱不追而去追這一對，是正確的選擇嗎？

雖然猶豫，但她相信自己的選擇。

“怎麼回事？埃米爾牽住艾達的手，低聲詢問。

“海倫娜……那個叛徒！”

艾達一邊跑，一邊恨恨地說。

埃米爾黑色的眸里閃過一絲訝異，他無法相信，平日裏那麼溫和內斂的海倫娜竟然還有這麼一面。

看來他們還是遠遠低估了人性的黑暗。

………

與此同時，莊園外。

逃出莊園的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無一例外身上都帶着傷口。淡淡的血腥味縈繞鼻尖，時刻提醒着他們此前所經歷的一切。

“砰砰！”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都是一驚。

飛揚的塵沙漸漸散去，露出裏面的兩個人影來。

“廠長？他怎麼出來的？”

“都追到莊園外了？”

“……”

艾米麗看着里奧，微微蹙眉。她是真沒想到，伊德海拉的力量竟然真的能與莊園主抗衡。

猶豫片刻，她還是跑了過去。

“怎麼樣？”艾米麗心疼地撩起艾瑪的劉海，露出她額角猙獰的傷口。

艾瑪不做聲，輕輕擁住她。艾米麗愣了一下，也同樣回以擁抱。

里奧獃獃地看着周圍，有些難以置信。他又回頭望了望莊園——那裏仍有許多人徘徊在生死邊緣，而他自己，從此刻開始真真正正地自由了。

他顫着手，撫上自己遍佈繃帶的臉，一點點地拆下過去幾年的偽裝。

露出來的是一張蒼白的中年人的面龐，佈滿了觸目驚心的血痕和燒傷的痕迹，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十分可怖。

其餘的求生者看到他這副樣子，又離得遠了一點。

里奧自嘲地笑笑，往後退了幾步，給他們留出足夠的餘地——其實，他已經厭倦了這種血腥的遊戲很久了，他需要的，只不過是一點點溫情，一個支撐他留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

淡淡的紫金色光暈流轉，伊德海拉略微抬頭，望向莊園上方的那片天空。

歐利蒂絲莊園，到底有什麼神靈在暗中支持？

這是她如今最關心的問題。

她分明感到，在自己施展神力的時候，總是隱隱有一種外來的力量在排斥……

伊德海拉揉了揉眉心，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看着底下肅立的信徒，吩咐道：“去唐人街看看，那裏的局勢怎麼樣了？”

信徒恭敬地領命后，她才鬆了一口氣。自從洛倫茲去唐人街后，一種莫名的隱憂就一直縈繞心頭。

而神的預感，總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