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隔閡
“特蕾西！”盧卡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他看着懷中雙眸緊閉的人兒，感覺心臟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
“艾米麗，她怎麼了？”這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或許也感覺到自己的態度不好，他的臉有些發紅：“對不起，我……真的抱歉。”
艾米麗的眼睛一直在特蕾西身上，並未太關注盧卡的語氣。她簡單檢查了一下特蕾西的身體，又轉頭看看桌子上打開的小半瓶“塞壬之歌”，心中已經有了想法。
“這‘塞壬之歌’的藥效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哪怕只是打開聞聞都有可能沉淪其中。但就目前來看，她的身體沒有大礙，只是精神上的創傷……”
盧卡輕撫着特蕾西的短髮，語氣堅定：“我會想辦法彌補。”
艾米麗抬眸看了他一眼，說：“你也不用自責，特蕾西做事總是欠些考慮。不過……”她話鋒一轉，“這藥物會把人的恐懼無限放大，所以還得麻煩你多用點心。”
盧卡難受地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抱着特蕾西徑直朝醫務室走去。艾米麗顯然愣了一下，隨即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
“唔……”特蕾西乾澀的唇動了動，意識也恢復了一點。身下似乎墊着軟軟的被褥……自己沒死？她微微張開了雙眼。
刺目的陽光逼得她不得不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白花花的被子，高高掛起的一袋葡萄糖注射液，還有四周瀰漫著的消毒水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了她的處境。
突然，一隻大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她不禁顫抖了一下。盧卡的語氣很輕柔，還藏着幾分自責：“醒了？你渴不渴，要不要我拿點水？”
特蕾西積蓄已久的淚一瞬間奔涌而出，抽泣聲越來越大。盧卡手忙腳亂地拿了紙給她擦拭，手卻被特蕾西一巴掌拍掉了。
“你……你幹什麼？你不是已經失去我了嗎？”
她如小貓一樣輕輕哽咽的聲音讓盧卡生出許多愛憐，但手上動作卻再也不敢逾越半分。他已經明白，特蕾西在幻象中看到的註定會讓兩人間生出隔閡，此時如果再刺激她的話還不一定生出什麼事來。
“特蕾西，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在幻象中受折磨。”
“……”
特蕾西的心軟了幾分，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服自己釋懷。有時，來自最愛的人的傷害，哪怕只是一句，也是錐心刺骨的痛。
“這件事不怪你。”她倔強地仰起頭，“要怪只能怪我太在乎你了，太怕失去你了——但沒關係，以後不會了。”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特蕾西小心地看向盧卡，卻驚訝地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如鬼一樣。他的那雙黑眸里蘊含的好像再也不是愛意，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哀。她不禁嚇了一跳——盧卡這樣子活像一個失去希望即將自我放逐的人。
“對不起……是我…我不會說話，你別傷心。”她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
“哦，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改天我來看你。”盧卡的聲音很平靜，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
淚珠緩緩劃過特蕾西的臉頰，印下兩道淺淺的痕。她想說些什麼來挽留他，卻悲哀地發現他們二人間已經無話可說。
盧卡沒有再看她，直接起身離開。
………
聖心醫院。
伽拉泰亞玩味地看着狂歡之椅上失魂落魄的盧卡，心中已然猜到了幾分。
“怎麼，和特蕾西鬧矛盾了？”
盧卡剛想點頭，卻猛然意識到眼前人的身份。他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說：“這是我的私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伽拉泰亞輕輕“咦”了一聲， 語氣裏帶着一絲戲謔：“我可不屑於管你們這些人的事。可不嘗試怎麼會有結果？就像我和那些傑作一樣……嘖嘖，雕塑——多麼完美的藝術品，多麼合適的傾訴對象！但它不都需要人雕刻出來嗎？”她轉了轉手裏的刻刀。
盧卡默然地轉過目光，看着狂歡之椅的荊條一點點磨破他腕處的皮膚，滲出絲絲血跡。
………
這幾天，盧卡一直在為伽拉泰亞的話糾結着。眼看就要到休息日了，他還是決定去看看特蕾西——自己那日確實是有些衝動了，竟拋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忍受精神的痛苦。他不禁有些後悔。
走到她的病房門口，盧卡驚訝地發現這裏竟然不止瑪爾塔和艾瑪等一群人在，奈布竟然也在門口！
他下意識地攔住正要進去的奈布：“你怎麼在這？”
奈布有些愣愣地答道：“啊，我女朋友在裏面……”
盧卡的眼神驟然變得兇狠，一股濃濃的醋味涌了上來：“哦，誰啊？”
這時，裏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外邊的動靜，房間一時間變得安靜下來。
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出來，問道：“怎麼了？”
奈布的表情瞬間變得委屈：“瑪爾塔，盧卡他不讓我進去！”
盧卡才琢磨過味兒來——自己好像鬧了個烏龍啊！前幾天聽小道消息說他倆在一起了，沒想到是真的。他趕忙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哪有哪有，都是誤會。我是想來看特蕾西的，她好點了嗎？”
瑪爾塔凌厲的眼神這才稍稍收斂了一點，她朝裏面努努嘴：“不就在那嗎？你自己看不就完了。不過既然你來了，我們就先走了。”
裏面的人也聽見了她的話，於是魚貫而出。
祭司菲歐娜在路過盧卡的時候還念叨了一句“願神明保佑”之類的話，這讓他不禁心中一緊。是不是特蕾西出什麼事了？
還好，她的臉色還算紅潤，想來也沒什麼大礙。
“好點了嗎？”盧卡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一些。
特蕾西勉強地笑笑，道：“好多了。”
二人間又是一陣沉默。雖然他們彼此都很希望和好，但盧卡並不擅長溝通，而特蕾西本就是一個高傲的女孩兒，要指着她先低頭也有點難。
“我給你帶了樣東西，你要看看嗎？”
特蕾西略微鬆了一口氣，答應了。
但緊接着，她瞳孔放大，一動不動地盯着盧卡拿出來的東西：“這不是……”
“……我又做了一個這種機械的小玩意兒，就和你那個擺在一起吧。”盧卡話語間帶了一絲懇求的意味——這是他能想到的最恰當的溝通方式了。
特蕾西攥緊被角，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似乎有什麼，一點一點地化開了兩人間的那層……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