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寬闊水
醉仙樓有兩個模狗樣的人吃霸王餐之事，在逸慶城鬧得沸沸揚揚，當事人已經“事了拂衣去”，離逸慶城有幾百里了。
林月與便宜師姐江靈，翻山越嶺一路南下，已到大齊王朝最大江水的一條支流，經江靈介紹，此河名為寬闊水，發源凌虛洲東北，至西南流去，本是條奔騰入海的大河，可被萬川水“截胡”，成了其支流，在敕封水神時，寬闊水的河神就比萬川水矮了一截。
據傳聞，兩位水神互不對付，常年暗自較勁。
他問水神之間怎麼個不對付法，江靈回答說都是些小打小鬧，不過是旱季保水，交叉口爭奪水神廟香火等等，但山水氣運講究一個細水長流，畢竟上六洲的山神水神都只能靠穩固山水氣運，來反哺自身修為，山神水神與修士無異，都想往高處走，到達那金身不滅的十境。
江靈還提到，除了應洲中嶽的那位山神，其他幾洲的山水水神沒一個十境。林月聽后詫異問道其戰力豈不是在飛升境，畢竟能到十境的山神，山水氣運不差，加持自然就不會少。江靈回答說，其戰力確實是頂尖的存在，但到沒到飛升境就不知道了。
經她的講解，林月對上六洲的這些“規矩”，又有了新的理解，首先是山水氣運，最大受益人其實是世俗王朝，雖然各個宗門也佔據着山頭，分刮山水氣運，但相較於普羅大眾，數量少，地界小。別看上六洲山上人個個出塵，可要說誰佔據主導，只能說一半一半。
再就是上六洲的天地規矩，其實偏向於普通人，他的理解是為了平衡，或者是每個修士的影響力都比普通人大，所承擔的因果就更大，更容易遭遇劫難。
此日清晨，兩人在水壁崖前站定，眼下河流不愧寬闊之名，水光接天色，晨輝兩相生。
陌生的山水，景色其實怡人。
他身旁的江靈忽然一步跨了出去，一身白衣落到河面，輕點波光，踏雲而行。
林月看到這一幕呆住了，山水畫卷多出一點白色，煙波浩渺中似有神人臨凡，輕取凡間水，粼粼天上行。
他只看得到這幅美景，不知這是江靈與此地山水氣運的契合。
觀望半響，江靈的身影已被薄霧隱匿，他才躍下石壁，借力水面，點水飛行。
不過數息時間，他便瞧見江靈立在水面，其身旁還多了位黑衣人，待到稍近些時，才發現黑衣人是位女子，此時正盯着他。
走近之後，江靈釋放靈氣將他托住，與黑衣女子介紹道：“同門師弟。”
黑衣女子有着高挑身段，臉上的表情卻是奔放，帶着誇張神情，“你家師父轉性了？如此稀爛的肉身也收進了景中山。”她又上下打量了番林月，“模樣瞧着還算俊朗，能到四境也是不易。”
江靈罕見露出淺笑，向他介紹，“這位是寬闊水水神，衛蘭。”
“見過前輩。”他以和家姿勢行了一禮。
“不錯，是個懂禮的人。”名叫衛蘭的水神點頭說道，隨即看向江靈，“這是出門歷練？還是辦事？”
“和師弟一起走江湖。”江靈輕聲回答。
“走江湖？你也轉性了？”衛蘭表現得十分詫異，又將她一番打量，“恩……方才你那番舉動十分罕見，把我都給看楞了，竟忘了問你是怎麼回事兒，你與此地的山水氣運可是更加契合了，要不就別回景中山了，在我那水神廟修行吧。”
江靈又開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但高大的水神似乎知曉她這個習慣，說完后就盯向林月，然後又看向江靈，目光來回數次，逐漸露出玩味笑容，看得林月頭皮發麻。
莫不是有病？他低頭看向腳下的水面，數着蕩漾的波紋。
這次江靈沒有思考過長的時間，在林月眼睛都快看花時，忽然開口，“等我陪他走完江湖回來再說。”
衛蘭臉色一喜，“那感情好！可要坐船？我有艘小船，就先送與你們。”
江靈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衛蘭擺擺手，爽朗笑道：“今兒高興，就當送個見面禮。”說完還朝林月揚了揚眉毛，她是越看越順眼了，雖然境界低了點，前途差了點，還學着劍修用劍，還帶着兩柄劍……
江靈也瞄了一眼林月，“那我就不推脫了。”
聽到此話的衛蘭臉上的笑容又加深許多，“好好，你們抓緊趕路，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大手一揮，在身旁現出一艘一丈長的小船后，便消失不見了。
江靈帶着林月落在船中，小船竟然“平地”加快了速度，他可是沒有察覺到靈氣波動，水流也不可能有這番速度，應是這小船的效用。
“這艘小船甚是玄妙啊。”他感嘆一句。
江靈移步至船尾，緩緩開口，“小船是件法器，遇水便行，其原理是何我也不知。”
他點點頭，疑惑問道：“師姐與這位關係很好？”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師姐隨便說，我都聽着。”
大半個月了，有時還是不能習慣她的慢性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對方的臉上有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從水神離去后，他注視了好久都沒分辨出來。
江靈果然沒有再次久久地思量，直接開口，“我與寬闊水氣運契合，在此地修行事半功倍，衛蘭前輩也會受益，本來想等到結境再來的，到時候一舉突破到第九境成境。”
“原來如此……”林月暗自心驚，年紀輕輕就是虛靜，而且到九境似乎也不是很困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心下輕輕嘆息，多少有些心情複雜。
不過他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變化，深呼吸一口平息下來。
“景色不錯，先看看景。”他笑着說了一句后，轉身盤腿坐下，單手撐着下巴，將寬闊水面的霧煙寥寥盡收眼底。
而江靈在其身後盯着他看了許久，才轉眼看向逐漸顯露出來的遠山山色。
一葉扁舟拖着長長波紋，一白一黑在水中留着高低影子，隨着小船行進。
林月在極速前行的小船中，漸漸有了些愁緒，他放開心思任心猿意馬攀援奔馳，最終想到了扶月山，以及扶月山後的陸橋。
一年多了，不知道那五百場打沒打完，勝負如何，落葉洲請的大修士對石峰巨劍研究得如何，還能撐多少時日……
江靈在船尾久久站立，早就收回了看景的目光，半闔着雙眼，不知是入定了，還是單純在發獃。
朱曦從東到西，兩人維持前後的位置與動作，都沒有開口說話。
待到晚霞只剩淡淡橘色時，江靈忽然開口。
“上岸吧。”
沉浸在愁緒中的林月，並沒有聽到這一聲輕輕的建議。
江靈說完就閃身出現岸邊，可遲遲未等來他，於是又返回小船之上，“繼續走？”她問了一句。
“嗯？”林月這才疑惑一聲，轉頭看向她。
江靈對上其目光時，從他眼中看出了在她面前從未表露過的心緒，雖然很快被林月掩飾過去，可這憂愁眼神，讓江靈對他有了新的認識。
她對林月的好奇，不光是他的修行路徑，還有其性格和心境。在她看來，林月的性格完全掩飾在心境之下，有着大修士才有的那種隨遇而安，或者說萬事坦然，偶爾表現出的得意、疑惑、好奇、憤怒，都很自然，可是在這種自然又讓人覺得是在一個包容性很強的底色之下。
總之，看不透。
而方才他眼中的憂愁，很真，完全沒有任何遮擋。
“上岸吧。”她再次說道。
林月楞了一下，“好……”
江靈釋放靈氣將他包裹，收了小船便飛往岸邊山林之中。
他今日沒有繼續趕路的打算，尋了處平整地面，撿些木材生起火，然後將在逸慶城買的香料撒在往日的烤肉上，美美吃上一頓。
“這才是我廚藝原本該有的味道。”他笑着對江靈說道，“師姐，如何？”
江靈只嗯了一聲，不過回答得很快。
“只不過還是差了些……”他微微嘆了口氣，原因他沒有說出來，是因為涉及下三洲。
“為何？”江靈疑惑問道。
他眼睛一轉，“野兔子是提前烤好的，得現烤。”
“哦……”
“師姐為何要上岸？”他轉移話題問道。
江靈想了想，“我見你在船上話很少，又練不成劍，就想着上岸。”
她說出這話時沒有聽出“為他人着想”的語氣，像是在說一個事實。
“原來如此。”他微微一笑，“多謝師姐。”
“謝什麼？”
“呃……”他一時語塞。
“謝師姐為我考慮，讓我吃得上晚飯。”他開了句玩笑。
“哦……”
兩人各自沉默下來，吃着烤肉，山林中只有篝火噼啪響聲，今夜無風。
良久，江靈吹完手裏的烤肉，瞥了他一眼，打破沉默，“你準備如何突破到五境？”
“可能只能在四境了。”他平靜回答道。
按照上六洲開闢氣府的方法，他只能在四境，但要是按照下三洲的路子來算，他是可以修到四境的，可他不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