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霸王餐
林月走江湖的方式其實十分無趣，專挑人跡罕見的山野，活人碰不到一個，因在無岐山以南，所以精怪也碰不到。
不過他一邊趕路一邊練劍，碰不到人和精怪正好，不用怕傷及無辜，不用怕別人說閑話。而第一次如此走江湖的江靈，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林月身上，遇到自己有疑惑的地方，她會直接問出來，然後不再說話，思索半響后又問出下一個問題，如此反覆。
比如問他為何不釋放靈氣，林月回答練劍不一定需要靈氣，心思集中即可。再比如問肉身稀爛為何不練拳，他回答說大同小異，不如只練劍。
林月也試着問一些修行上的問題，但不是關於自己的，而是問江靈的，得出一些答案，比如上六洲的修行更側重於戰力、常常借用法器、借用天地規矩，這些與下三洲不同。給他的感覺，是下三洲的修行更加純粹，因為其發因，是為探尋天地至理。難道這就是那分離下三洲的目的？
他也問過關於陰陽的問題，江靈告訴他陰陽是在地之下，天之上，追問過後得出的答案，是上六洲對此事不知其然，只知其所以然，本想旁敲側擊一番缺陰之人該如何修行的，也就作罷。
今日兩人到了一座城外的高峰之上，林月收劍歸鞘，站定望去，見一片繁華，他眼睛一轉，偏頭問向身旁的白衣女子，“師姐可有世俗錢財？山中野味吃膩了，十分想念那油鹽的味道。”
白衣女子望着那升起的炊煙，咂吧一下嘴巴，似乎在想着這是十日的“清淡飲食”。
“有的。”她回答道。
“那要讓師姐破費了。”林月笑着說了一句后，邁出一步，手提長劍，輕點樹梢，順山而下，白衣女子也是有樣學樣，踩着樹巔跟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暗想是比自己多了幾分輕鬆寫意，身姿配得上飄然如仙。
兩人在官道旁前後落地，把一行人嚇了一跳，雖是凡夫俗子，卻也敢罵上兩句，但在看到江靈時又閉嘴了，氣質如此出塵，只會讓人心生愛慕。兩人自然都不在意，緩步朝城門走去。
“你的劍為何不放入方寸物中？”江靈忽然問了一句。
林月微微笑道：“握在手裏好練劍。”
“我是問背上那柄。”
他偏頭看了眼劍柄，“她喜歡背着。”
“哦。”江靈並沒有因為他的奇怪言語而感到疑惑，“師父說你這柄劍不簡單，不知道哪裏不簡單？”
“是不簡單，不過我也不知道哪裏不簡單。”關於驚朝，能說出她喜歡背着就是最大的底線了，況且知道握着她可以一劍破天，擁有本命字之外，他還真不知道哪裏不簡單，說她能化成人形，相信其他三柄被稱為靈劍的，估計也會，說她化成人形后還有着修為，也是一樣。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醞養、磨劍。
“對了，師姐知道該如何蘊養、磨劍嗎？”
江靈眼睛一撇，有些詫異，不過還是開口回答道：“我不是劍修，知道的也只是道聽途說來的，你姑且聽着。先說長劍的蘊養，一般是分為三個階段，一是煉化前，二是煉化時，三是煉化后，煉化前需用靈氣與其溝通，你可以理解為培養感情，通常在一些養劍的法器中進行，煉化時則是達到心意想通，煉化后就如同修行自身一般。”
她稍作停頓想了想，“至於磨劍，一說是磨刀石，二是說殺人。”
“殺人？”
“也就是問劍，問自身，問對手。”
他點了點頭，將這些都默默記下。
行有半個時辰，兩人到了城門下，林月習慣性地仰頭看城池名稱。
“此城名為逸慶，是露台郡最大的一座城池。”江靈隨口說道。
林月瞥了她一眼，表情古怪，這位冷冷清清的淡然性子，知道得還不少，一路來不管是風俗地域、還是修行規矩，無一不知。
進城之後，正遇早市，城中大街小巷皆是摩肩接踵，剛一進城，有了攤販之後，林月就已經被踩了好幾腳，別人向他說句對不住，他微微一笑搖頭不計較，暗道這凌虛洲之人都頗為豪爽，說聲對不住都是聲震如雷。
得益於江靈的飄然氣質，在經過幾次擁擠之後，街道行人竟然都讓着路，有幾位身強體壯的，還伸手攔住前面的人，吼道讓這位姑娘先過。
林月索性讓江靈走在前頭，自己當個大家閨秀的護衛，再碰見擁擠處，他也學着喊道讓這位姑娘先過。不過也有不那麼講君子風範的，罵罵咧咧道女子就該待在家裏別亂跑，江靈輕飄飄繞過，讓其一愣，然後被路過的其他女俠糾纏住，問他所說之話是什麼意思，讓他再說一遍……
伸着脖子向後張望的林月樂得看戲，心中稱讚不愧是凌虛洲，大街上就擺開架勢，誓要在拳腳刀劍之下見真章。
江靈只管往前走，她似乎習慣了旁人的指指點點，或是眾星捧月，林月沒喊停下，她就繼續走着。
身後圍觀的吵鬧聲漸漸遠去，林月才收回目光，尋找起酒樓客棧之類的店鋪。
“師姐，先吃飯。”她喊了一聲，望向一間名為醉仙樓的店鋪噘嘴。
江靈嗯了一聲便邁步走去，進門時有小二熱情招呼，問他們是打尖還是住店，林月搶先一步回答，“住店，兩間房，再準備一桌吃食，馬上就要。”
小二是位年輕男子，臉上掛着陪笑，回答說只剩一間房，說完還朝林月擠了擠眼睛，林月不知其中含義，他只想好生吃一頓，然後再好好睡一覺。
“行吧，吃的趕快送來，擺滿桌子即可。”反正也不是自己出錢，想來這位師姐應該不差這些小錢的。
“得嘞！”小二應了一身，微微彎腰一邊在前半步，領着二人上樓。
兩人都沒去在意一樓的那些目光，直接在二樓房間內的桌旁坐好，準備吃飯。
不多時，兩三個小二接連送來飯菜，來回一兩趟就將桌子擺滿，道了一聲客官慢用之後，退出房間並關上了房門。
“師姐，動筷吧。”他客氣一句，但手中的筷子已經伸向了菜中。
氣質出眾的江靈竟然也沒什麼吃相，只管大口吃菜，大口喝水，林月嘴裏還包着飯菜就讚歎一句：“師姐好氣魄！”
一頓狼吞虎咽，桌上沒有出現殘羹剩飯，全都被兩人吃光。出門喊了小二收拾桌子，三兩個小二進房后都是一愣，莫不是餓死鬼投胎不成？但這話只敢在心裏講，或者以眼神與其他小二溝通。
“師姐，再逛逛去？”他心滿意足地問道。
江靈又是嗯了一聲。
兩人在逸慶城逛了兩三個時辰，期間林月大肆採購了一番，衣物、食物、廚房用具、水袋、書籍，能想到能碰到的他都買了，江靈只管掏錢，看得林月都有些不好意思，問道師姐可要買些什麼不，得到搖頭的回答。於是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尋着路回到了客棧。
到黃昏時候，兩人只點了一兩個菜，主要是林月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在裏面。
待到天色暗了下來，林月抱了床被子鋪在地上，將床讓給江靈，他認真地說自己將就一晚，讓師姐好好睡一覺，以此來彌補自己心裏的那點不好意思。
江靈這一路來都是聽他的安排，對此並無異議。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兩人下樓結賬，準備走人，昨日招呼他們的店小二又是對着林月擠眉弄眼，弄得他摸不着頭腦。
“兩位客官，一共五兩銀子。”掌柜的撥弄幾下算盤后，笑呵呵說道。
林月像個無事人一樣站在那裏，眼睛不時向江靈瞟去，掌柜的看懂了他的意思，將目光與笑容面向了這位氣質頂好的白衣女子。
“錢不夠了。”林月腦中響起一句傳音，他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其心思急轉，維持着臉上笑意，在掌柜的快要低下嘴角時，急忙說道：“師姐，我還想再住一晚。”
隨即他又看向掌柜的，“掌柜的，還是昨晚那間房，有人住了沒？”
“沒有沒有。”掌柜的快速回答，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守在一旁的小二見狀，又是低頭彎腰，伸手示意兩人上樓。
待兩人進了昨晚的房間，林月問道：“怎麼辦？”
“跑？”江靈淡淡回答道。
好傢夥，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師姐。
“好！”他點點頭，“等到天黑，夜深了好出城。”
於是吃霸王餐的決定，在兩人的三言兩語中商定完畢，皆是盤坐在房中，等着天黑。
等林月再次睜眼時，窗外燈火已經亮了許久，喊了聲師姐之後，他走近窗戶，向外左右打量，狠狠發力率先躍出，江靈緊隨其後，還釋放靈氣將其包裹住，帶他直接出了城。
兩人在城外的官道落地，林月笑着看了江靈一眼，江靈也看向他，臉上竟然露出一點笑意，看得他愣了半響。
“走吧。”這次是江靈在催促他。
“哦……”他快走幾步趕上，臉色古怪地將白衣女子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