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星人不騙星人
米禾猛地回頭看去。
精神海崩潰時的記憶至今都是朦朧且模糊的，她只隱約記得好像有個人喚醒了她，卻始終沒能記起那個人是誰。
大多數時候，米禾都以為，那只是她接近死亡時產生的幻覺。
除了幻覺以外，她也想過是不是長老們通過精神力網救了她。
在收到那條來自自己的留言后，她又有那麼一瞬間猜測，會不會喚醒當時的她的，其實是未來的自己。
現在，另一個可能性擺在了她的面前。
危昭臨不是人類，他擁有着頂尖的科技設備，有着驚人的戰鬥力。
在當時那種情形下，最有可能救了她的，其實是危昭臨。
“……”這是一份救命之恩。
米禾不知所措的咬住了下唇，在這一刻感覺到了難堪。
她心中的天平，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不可抑制的產生了傾斜。
而這份傾斜，讓她感到難堪，如同愧對族群般的難堪。
危昭臨垂放在身側的手，不斷的握緊又鬆開，他想說，他有辦法救這個Ω雌性，但米禾必須和他在一起。
他覺得，他應該跟米禾談條件的。
這才是最有利的選擇。
既然放不開，那就不擇手段的抓住。
這沒什麼不對。
他想，他應該利用這個優勢來讓米禾妥協的。
“我去安排。”
可最終，危昭臨也只是鬆開了握緊的拳頭，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像個無怨無悔的傻子。
“等等。”
米禾幾乎是下意識的叫住了他。
危昭臨回頭，黝黑的眼底藏着深不可見的祈盼，以及……幾乎無法捕捉的懇求。
他希望米禾可以回應他，甚至是在請求她的回應。
危昭臨表現的並不明顯，可這絲被深埋的情緒卻依然被米禾捕捉到了。
她的眼睫頻頻顫動。
許久，米禾輕聲詢問：“你……會有危險嗎？”
救下一個精神海崩潰的Ω星人絕非易事，甚至放在以前，米禾只會以為這是天方夜譚，可現在，危昭臨說能救，她就信了。
可她依然擔心，擔心危昭臨會陷入險境。
這不應該，她想。
她不應該擔心一個α星人。
可……
這是危昭臨啊。
是那個會在車禍里始終護着她，是那個無條件相信她，是那個給她讀書做飯的危昭臨啊。
危昭臨幾乎冰凍的核心，在米禾這句微不可聞的關切中得到了緩解。
他沒有太多的要求，也不奢望米禾，能輕易放下仇恨，只要給他一個機會就好。
只要有機會，他就一定會拚命抓住。
危昭臨笑了笑：“不會，不用擔心。”
高大俊美的α星人轉身離開，米禾怔怔站了許久，輕輕將額頭抵在了治療艙門上。
“怎麼辦啊？林亞。”她嗚咽出聲，“我真的好捨不得他。”
不知道過去多久，米禾站起身，鬼使神差的走了出去。
危昭臨給她開放了極高的權限，在航行艦內，只要米禾不試圖打開艙門離開，只要她別去踫主控台，這裏就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米禾是在走出去五分鐘后意識到這一點的，因為她沿途遇到的所有智械都會恭恭敬敬的讓路，甚至連腦袋都是低着的。
米禾是想找危昭臨。
她考慮了很久，覺得還是應該提前問清楚救林亞的方法，如果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或是太危險，哪怕再不忍心，米禾也會咬牙拒絕。
這不是因為她捨不得危昭臨，而是因為她不能慷他人之慨。
如果救林亞的代價是她來支付，那哪怕是九死一生，米禾都不會有絲毫猶豫。
可她不能讓危昭臨來支付。
危昭臨沒有這個義務，更沒有這個必要。
讓危昭臨看在她的面子上冒險救林亞？米禾做不出來這種事，也沒那麼大的臉。
所以她必須提前跟危昭臨談一談。
航行艦真的很大，米禾幾乎是靠直覺在走動。
半晌，她終於聽見了模糊的人聲。
這聲音不是危昭臨的，卻也很耳熟。
是……之前出現在心理諮詢中心的那個α星人。
監控着全艦的卡厄斯注意到米禾的舉動，按照程序，它應該在此時提醒危昭臨。
可想到危昭臨與格雷戈正在交談的內容，人性化程度被解開的卡厄斯，鬼使神差的選擇了沉默。
它不但沒告訴危昭臨，還偷偷摸摸給米禾搞了個隔離罩，確保米禾身上的精神力波動不會被危昭臨察覺。
卡厄斯抹着不存在的賽博眼淚，心想他真是為主人的家庭和諧操碎了心，希望危昭臨事後能懂點事，千萬別又把它拆了。
格雷戈的本體還是肢解狀態，意識體卻在虛擬屏幕里表演着暴跳如雷。
真.暴跳。
他不但意識體跳，還帶着泡在能源液里的機械核心一起跳，整一個狂魔亂舞。
“危昭臨，你瘋了是不是？”
危昭臨對着格雷戈完全就是另一副嘴角，完全不見面對米禾時的柔腸百轉、患得患失，只差把冷酷無情直接寫在臉上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格雷戈氣了個倒仰，一蹦八丈高：“那我還得謝謝你？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卻還是給了我一線生機？人類那些專門騙老人的詐騙團伙，也是像你這麼乾的，明明可以直接搶錢，他們卻還是給了老人成本價半折的產品，哈哈。”
一波瘋狂輸出，簡直把陰陽怪氣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死不了。”危昭臨的語氣還是淡淡的，彷彿不是在逼格雷戈去冒險，而是在推薦格雷戈去試試街角新開的餐廳味道如何。
格雷戈抹了把臉：“α星人不騙α星人，你這樣真的很不道德。”
說到這裏，格雷戈自己先噎了一下。
什麼時候α星人做事，還要考慮道德問題了？
這麼一想，格雷戈瞬間就沒那麼硬氣了。
“你讓我分出一半核心能源和你救回來的那個Ω星人的精神體融合，這裏面的危險，我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先不說失去一半核心能源我會不會廢掉，單就是融合Ω星人的精神體，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必須主動將毫無自保能力的意識體，沉入對方的精神海，按照你的說法，那個Ω星雌性的精神海，目前還是暴動狀態。兄弟，這跟讓我去送死真的沒有區別好嗎？”
“我會在旁邊輔助你。”
格雷戈崩潰道：“既然這麼有把握，那你乾脆自己上啊！為什麼要按頭喝水！！！”
危昭臨平靜至極。
“你怎麼知道我沒做過？”
他冷冷地看着格雷戈：“我做過了，並且活下來了，所以才會讓你去，懂了嗎？”
格雷戈瞠目結舌，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