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綠葉一大早就偷偷溜出了府。
衛青蘅又一次喝了補湯后,便懶得做表面去裝病了,只等家裏頭來人,她也算有個交代了。
外頭陽光明媚,衛青蘅悶在屋裏心煩得緊,便去花園子裏頭逗逗魚池。
遠遠瞧見徐簌蓮帶着丫頭過來,她裝作沒看到。
可徐簌蓮偏偏不識趣湊上來喊她“姐姐”。
話沒說兩句,她便一個勁地朝着池邊走,還笑着和她分享了一個小故事。
“我們越陽府有個姓孫的知縣,知縣夫人善妒,將知縣大人寵愛的妾室推進了池子裏,知縣大人大怒不已,直接將知縣夫人休棄了。大家都拍手叫好呢?女子啊,總歸要賢良大度。”
衛青蘅看了看徐簌蓮的荷花池,夏日荷花已經有了花苞了。
“所以,你也是想我推你進荷花池?”
徐簌蓮一愣,衛氏竟然直接說破了她的想法。
“姐姐,你莫要怪我,你生的太美,我怕有一日夫君會喜歡你。”她想抓住衛青蘅的手。
衛青蘅遠遠看見趙齊林帶着小廝過來了,徐簌蓮也顧不得沒有抓到衛青蘅的手直接倒下池子裏去。她是知曉表哥會水的,所以,她和表哥玩鬧,先一步來了園子等着表哥來追她,剛好見着衛氏在池旁餵魚,她就想到了這樣一個小故事,本來是想激怒衛氏做的更真一些,未想到衛氏波瀾不驚的,似也不嫉妒表哥寵愛她。
這般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不能放過了。
便是顧及新婚不好休了衛氏,衛氏的名聲也壞了,表哥會更厭惡衛氏,公公對衛氏也會有意見,日後在徐徐圖謀,衛氏這個大少夫人的位子遲早有一天會是她的。
“撲通”一聲,徐簌蓮落了水,還掀起了一個好看的水花。
衛青蘅看到趙齊林收到驚嚇一樣大喊着蓮兒,就直接下水去救。
待抱了全身濕透的徐簌蓮上來,徐簌蓮吐出水,委屈哭咽道:“夫君,是姐姐……是姐姐嫉妒你昨日歇在我房裏,便把我推了下去。她要我死……”
趙齊林大怒,觸及衛青蘅似笑非笑的目光,剛要張口。
衛青蘅突然輕輕地道:“趙齊林,你可要想好再說哦,我耐心快沒了呢?”
趙齊林分明是看到她沒有碰上徐簌蓮的。
然而趙齊林依舊不會懷疑徐簌蓮,他憤怒道:“衛氏,你這個毒婦,我要休了……”
他話音未落,衛青蘅臉色陰沉了下來,她身形一幻,使出了移形換影的輕功,但見她與趙齊林兩人隔着十幾步,卻被她一個呼吸間就欺身到了兩人跟前。
她神情冷漠,緩緩抬起了手,太陰真氣外放於手,真氣馭使隔空控物,原本被趙齊林抱着的徐簌蓮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落到了衛青蘅手裏。
衛青蘅的手轉瞬間捏住了徐簌蓮的脖頸,這轉瞬間的變故,將在場的人都驚了個徹底。
“徐簌蓮,你很喜歡泡在水裏嗎?”衛青蘅問着眼睛驚恐之極的徐簌蓮道,這時候的徐簌蓮終於露出了她最真實的情緒。。
徐簌蓮被漲紅了臉,她說不出話來,只能夠不斷用手想扳開扣住她脖子的手,因為缺氧,本來霧蒙蒙的眼睛裏爆出了血絲來。
徐簌蓮的模樣讓趙齊林憤怒,衝著衛青蘅喊道:“衛氏,放開蓮兒。”
衛青蘅嘴角勾了勾,看着趙齊林憤怒的樣子,她這兩天壓抑的心得到了紓解。她早應該這麼做了,可笑她之前為了日後安生日子而遮遮掩掩,換來的卻是這家人對自己起了殺心。
她看着趙齊林輕笑道:“你以什麼身份覺得可以命令於我?”
趙齊林不知者無畏:“夫為妻綱,你們衛氏沒教過你嗎?我是你丈夫,你若違逆於我,我定會休了你。”
衛青蘅最厭惡的就是這一點,她眼神冷了下來,聲音帶着透骨的寒意:“你算什麼東西?”
趙齊林一聽,她臉色漲紅,沒想到會被一個婦人指着鼻子罵他是什麼東西,他從來沒受過遮掩的侮辱,於是,他三兩步跑上來,揚手一巴掌打了過去。
他並不知道這又一次觸碰到了衛青蘅的禁區,長姐就是一開始這麼被姐夫給欺負的,後面那個畜生就以此為樂。
衛青蘅目光陰冷,她一把放開了徐簌蓮,抽出了藏於腰間的軟劍,但見劍刃寒光閃爍,宛若破空一聲自趙齊林眼前飄過,再見的那柄劍時,他發現劍已回鞘。
眾人看見一隻穿着錦衣的手臂飛上的半空,然後迅速跌落在地上。
等到那物落地,趙齊林才後知後覺感受到胳膊的劇痛,他的胳膊……斷了。
他跌倒在地,手摸向胳膊處,但見他雙手滿是鮮血,頭腦一片空白之後,趙齊林的身子開始顫抖,他意識道自己用來寫字的右臂不見了。
他是個殘廢了,他不能考功名了,不能做官了……
透骨的劇痛升起,趙齊林痛的臉上充血,額露青筋,當然他眼中憤恨也已經上了頂峰:“啊……啊……來人,還不給我抓住這個毒婦,我要休了她……不,我要殺了她!”
周圍小廝丫頭這才反應過來,一擁而上,不過都還未近衛青蘅的身,一個個被她踢到在地上瓮聲叫疼。
徐簌蓮此時已經被衛青蘅鬆開,她卻動也不敢動,臉色慘白一片,她沒想到衛氏竟然是這樣一個凶人,衛家的千金小姐為什麼身上會有兇器?為什麼她還這麼能打?
如今這般心狠手辣,忘記她砍的是她的夫君了嗎?她怎麼敢?怎麼敢的啊?
徐簌蓮不敢置信,看着衛氏神情冰寒,眼中似有殺意地朝着她走來。
徐簌蓮理智回過來,連夫君都敢拔劍斷了夫君的手臂,夫君前程再無可言,這麼一想,衛氏……是不是也敢殺了她。
她只覺腿軟異常,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顫抖地哭喊道:“姐姐……我再也不敢了,姐姐沒有推我下水,是我想陷害姐姐的……姐姐,你放了我吧!”
衛青蘅卻對徐簌蓮笑了笑:“我剛才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泡在水裏,你還沒回答呢?”
這笑容在徐簌蓮來看就如羅剎一般,她嚇得聲音顫抖,心中猜測是衛青蘅問她這話是想把她再一次丟進池子裏送死,她邊哭邊回答,唯恐回答慢了:“姐姐饒命,我真的知錯了,求求你,不要淹死我。”
衛青蘅不帶半分感情地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徐簌蓮聽到了這話,尖叫一聲,轉身奪路而逃。
只是她怎麼逃得了?
她才轉身爬起來,身軀就不受控制朝着飄去,衛青蘅這一次抓住了徐簌蓮的後頸提着徐簌蓮到池邊。
面對衛青蘅這般兇相,所有人都認為她接下來就會把她丟下池子淹死。
徐簌蓮眼淚不要錢的落下,她大聲哭求,見衛青蘅心如磐石,又朝着趙齊林呼救。
衛青蘅掃視過去,趙齊林還一側不可置信地看着衛氏將他的小廝和丫鬟們打到在地,要知他的小廝可以和爹爹的護衛學過武功的,各州府通判都會發放一名出自天武司的護衛,這些護衛一個個都是凶人,在大夏最精銳的軍中個個都能以一敵十。
感受到衛氏看他的目光,他也心生驚恐,不住地爬着往後退,只盼着衛氏這等凶人不要再注意他了。
胳膊沒了也就罷了,這個衛氏分明就瘋了,若是沒有了性命……
對、他還需要保全自己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衛青蘅看得心冷,知道這人似乎忘記了徐簌蓮,看來他所謂的這份真愛也是廉價得很。
若是趙齊林能有勇氣朝着她說一句:“你別為難蓮兒,有什麼折辱都衝著我來。”她想,她會認為趙齊林至少還是個痴情人。
然而趙齊林沒有。
面對這樣懦弱無情的趙齊林,衛青蘅更嚮往話本中的江湖,那裏的俠士女俠們,有些不慕容華、寧折不彎;有些能不畏生死、捨生取義;有些義薄雲天、一言九鼎;也有些至情至性,為救愛人闖上刀山火海。
而徐簌蓮目光絕望,她以為的依靠,卻是最先拋棄她的。
求生的意志讓她頭腦無比清醒起來,她自認為找到了問題的關鍵,她顫抖地祈求衛青蘅:“姐姐,表哥我不要了,你放了我吧!從今以後,我離表哥遠遠的,再也不見他。”又怕衛青蘅不相信,她小聲道:“若是姐姐不放心,我願意另嫁他人,姐姐先前說的那個就很好。”她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話,“不不不,我如何般配得上?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姐姐說了算。”
衛青蘅手微頓,步子也停下來,徐簌蓮露出喜色,以為她這一步走對了。
“徐簌蓮,你很聰明,還能狠得下心。”衛青蘅誇了一句,若不是婆婆要自己的命,自己素來又憐惜女子,說不得還當真會成全了徐簌蓮。
徐簌蓮忙奉承道:“我遠遠不如姐姐……”
衛青蘅突然抓緊了她的後頸,徐簌蓮只感覺一股刺痛,她的心涼了,衛氏根本沒準備放過她。
衛青蘅說道:“今日若非我有這份本事,也許就被你逼死了,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
“徐簌蓮,人有時候需要善良一些。”
徐簌蓮聽到這話,知道衛氏是不可能再放過她了。
既然衛氏不可能放過她,她又何必央求衛青蘅?
捨棄了之前的懦弱,徐簌蓮眼中流露出怨毒:“善良?衛氏你竟然砍了你丈夫的手臂,又要淹死我,你這等膽大妄為、心狠手辣的女子何來臉面說善良?”
徐簌蓮本來心中就壓抑着怒氣,此時找到了一個小口子,立即就全部宣洩了出來。她想着自己的過去,看着衛氏高高在上的模樣,她心底恨死了。
“你這是自找的,你知道嗎?我自小喪母,吃的是餿食,還要面臨奶娘和老婆婆掐打我,家裏庶出的兄弟姐妹讓我給他們當馬騎,他們會在父親走商后把我關在馬棚,他們還會會抽打馬兒在馬棚四處奔逃,我好幾回差點被馬踢死……我和父親說,父親反而打我,說我和我死去的娘一樣惡毒,只會污衊庶母兄長。”
“你錦衣玉食地過着官家千金的好日子,我卻要費盡心機討好姨母,就為了讓姨母多疼愛我一些,可以讓我少回家住幾天。我用了十年,每日暮鼓晨鐘,絞盡腦汁讓姨母過得舒服,才討得姨母鬆口,我以為可以嫁給表哥過好日子了,你卻憑着身份強壓奪了我的婚事,我怎麼能不恨?”
說到這裏,見衛青蘅沒有半分內疚,她心中的怨恨無以復加,她瘋狂地想發泄出來。
“衛氏,我不僅想讓你名聲盡毀,我還會讓你私通外男,讓姨母和表哥休了你,然後看着你成為衛氏的恥辱,看着你被衛氏勒死,方能解你奪我婚事之恨!”
衛青蘅一直以為看著兒媳被兒子打的長姐婆婆和要兒媳命的伍氏已經是最大的惡意了。現在是刷新了她的認知。
徐簌蓮像是一尾毒蛇,她攀附在趙家身上,對着其他人吐露自己的信子。
倘若不是自己有武功在身,昨晚上也膩味了這宅斗想要脫離出去,她這輩子豈不是要被徐簌蓮拉扯到泥濘之中,只是因為徐簌蓮這可笑的嫉妒?
衛青蘅的眼光危險地眯了起來,她將徐簌蓮踢到在水池邊跪趴了下來。
水面上浮現出她們兩人的倒影,模糊的水面都能看清楚徐簌蓮蓬頭垢面,眼神怨毒之極。
衛青蘅冷笑道:“既然這般恨我,不防再恨我一些,看我會不會弄死你。”就像一個惡徒一樣抓着她的頭按入水池。她,衛青蘅從來不是大度的人。
徐簌蓮被水憋得劇烈掙扎,可在衛青蘅按壓下,她的頭脫離不了水面,就在她覺得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時候,她決定死後也會化作厲鬼日日糾纏。
這時候,衛青蘅就將其拉出來,徐簌蓮臉色青白,不斷嗆着水,她臉上的憤恨之色卻沒半分消除。
衛青蘅冷笑一聲,再一次將她按進了水池。
而這時,因為動靜過大,伍氏得了消息帶着人過來了,因為花園的遮掩,她最先看到的是在池子邊,她那兒媳將侄女的頭反覆按進池塘七次!
遠遠地,她就大聲怒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