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傳言定北候這次投遞叛國了,實為不齒,足可讓沈家列祖列宗都釘在恥辱柱上。
陸家就是仗着這一點,才這般明目張胆的登門退婚。
陸家始亂終棄已是小事,關鍵是要當眾與定北侯府撇清關係,向朝廷表明立場。
哪怕背上道德上的譴責,陸家也必須這麼做。
更是絕無可能讓長公子娶了罪臣之女。
此番登門的陸家人是管事,以及當初的媒婆。
沈宜善的突然出現,讓一眾人怔了怔。
不過,眼下已不是探究沈宜善是從而來。
所有人都在觀望,想看看沈宜善如何應對此刻處境。
昔日身份矜貴的侯府千金,眼看就要淪為落難鳳凰。
有人唏噓;有人好奇;有人嘲諷;有人憐憫……總之,看客們都在期待沈宜善身上發生些什麼。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
陸家管事上下打量了沈宜善幾眼,的確是個才情俱佳的女子,只是可惜了命數不好。
“沈姑娘,陳某乃陸府管事,今日是特意送退婚書而來,侯府眼下無尊長,還望沈姑娘自行定奪,我交予你退婚書,請沈姑娘退回當初定下婚事的契約書。”
陳管事言簡意賅。
這也是陸家的意思。
退婚必須擺在明面上,哪怕是讓侯府與沈宜善身敗名裂。
沒人願意和罪臣攀親。
何況,陸家對朝廷的風向已經略有耳聞了。
沈宜善神色從容淡定,看了一眼退婚書,沒有任何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行徑,倒是讓看客們不由得心生敬佩。
“這沈姑娘不愧是侯府千金,此等鎮定,怕是男子也不及。”
“你們快看,沈姑娘接過退婚書了!”
“倒是個識趣的,現如今,沈家已高攀不起陸家。”
“陸家大公子愛慕者諸多,這今後,沈姑娘只能與他有緣無分了。”
“……”
嘈雜聲中,沈宜善不為所動,就彷彿身周一切雜音都影響不了她。
她目光堅定,就好像很清楚自己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就在陳管事以為退婚事宜順利時,沈宜善笑了笑,發出悅耳的嗓音。
“呵呵呵……真好玩。”
美人不愧是美人,哪怕落魄至此,她臉上毫無被人羞辱過後的慘狀,反而眸光銳利明亮,笑起來眉眼清媚,如水中芙蓉綻放。
無疑,是極美的。
其實,京城四美之中,沈宜善容色最好,但她從不攀比,鮮少露面,不去爭那些個虛頭銜。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了過來,只見少女頭上彷彿籠罩一層薄薄光暈,她明艷奪目,哪怕眼下勢微,她也不顯落魄。
陳管事詫異,繼續說,“沈姑娘,陸家不會虧待你,陳某帶來五百兩銀子,算作補償。”
沈宜善又笑了,“五百兩?補償?敢問,陸家為何退親?是我有何過錯?”
講道理,陸家還真是尋不出沈宜善的半分過錯出來。
陳管事當然不可能直接搬出定北侯投敵叛國的事。
畢竟,朝廷還未正式定罪。
一切都只是坊間傳言。
沈宜善掃視了一圈看客們,嗓音稍稍揚了揚,“既然不是我的過錯,不是沈家的過錯,那便是你們陸家理虧在先。我可以同意退婚,但五百兩遠遠不夠,我要這個數。”
她對陳管事伸出了五根蔥白手指。
沈宜善現在很需要銀錢,按着她的夢境,抄家就在這幾日了。她雖然“勾結”上了燕王,但也不能把全部賭注都押在他一人身上。
多一份籌備,多一份保障。
哪怕日後當真保不住侯府,她就帶着兄長和弟妹遠走他鄉。
陳管事早有準備,“沈姑娘是想要五千兩?那也不是問題,只要沈姑娘退還當年的婚書,陳某這就去籌備五千兩。”
沈宜善噗嗤一笑,笑靨如花,脖頸上的那條白色絹帕起到了修飾作用,令她看上去嬌俏極了。
“噗——陳管家覺得,你們陸府長公子只值五千兩?”沈宜善問道。眸光發亮,完全不像是家道中落的女子該有的神色。
陳管事愣了。
他已半百,是高門大戶的管家,稱得上是人情達練之人。
此刻,卻被一個小姑娘給問到了。
陳管事有種不祥的預感,“沈姑娘的意思是?”
沈宜善晃了晃小手,“五萬兩。”
陳管事:“……”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沈姑娘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燕王府。
探子送回來及時消息,左狼讀過飛鴿傳書後,眼中露出驚艷之色,道:“王爺,不成想,沈姑娘竟這般闊達機智。”
燕璟倚靠在雞翅木圈椅上,單臂搭着扶手,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雞翅木。
腦子裏浮現沈宜善濕潤的睫毛,和那雙受驚過度的桃花眼,明明就是個慫包。
燕璟眸光微眯,“不值。”
左狼困惑,“王爺說什麼不值?”
燕璟劍眉一挑,“她那未婚夫不值五萬兩。”
左狼眨了眨眼,無言以對,“……”王爺的關注點總是與旁人格外與眾不同。
王爺難道認為是沈姑娘敲詐了陸家?
沈姑娘人美心善,豈會行敲詐之事?
左狼對容貌上乘的人都是格外偏袒。
這廂,左狼清了清嗓門,言歸正傳,道:“王爺,屬下已把定北侯府的情況調查了十之八九。”
燕璟換了一個姿勢靠在椅背上,指尖輕輕抬了抬,示意左狼繼續往下說。
左狼:“三個月前,定北侯攜五萬精兵追及蠻夷,在白鬼谷一帶消失不見了,那沈長修雖是被人抬了回來,但至今昏迷不醒,還斷了一臂。朝中不知從哪裏得來的風聲,據說是定北侯投遞叛國,故意在白鬼谷放了蠻夷入侵。”
“線人送來消息,刑部會在三日後對侯府抄家,正式定罪。”
言罷,左狼望向了上首的燕璟。
正常人都會覺得定北侯府的事情大有蹊蹺。
這這般定罪未免倉促。
可見,定有人急着除去定北侯。
那麼,會是誰?
燕璟眸光一暗,似在思忖些什麼。
“你說,她為何會知道本王的秘密?也似乎知道侯府即將被抄,這是為何?”
左狼又被問到了。
他哪會知道。
燕璟從圈椅上起身,高大的身段立刻給人威壓感,他望向庭院,眼中焦距不知盯着何處,自言自語,“她又為何求助於本王?”
拍馬屁的機會到了,左狼當然不會放過,“自是王爺威名遠播,沈姑娘也是慧眼識珠啊!”
燕璟稍稍側過臉,斜睨了左狼一眼,“愚蠢。”
左狼:“……”
燕璟:“去徹查清楚那女子的一切,本王事無巨細都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