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是什麼!”
鄭析從門外闖進,他緊緊盯着林隨意,若不是還有樓唳在場,他會上去揪住林隨意的衣領,急急地問出究竟。
知道鄭析的心情,林隨意沒有故弄玄虛,他立刻就說:“蛇,是蛇。”
鄭析茫然:“蛇?”
鄭析和方虔是來夢裏歷練,在入夢前一刻他們都不知道將要去往的夢境是怎樣,更不會有夢主上門述說連夜以來折磨自己的夢境。
鄭析並不知道應朝霞來108號店鋪尋求樓唳解夢時就提到了蛇,當時應朝霞說:那條蛇將我困住,它牢牢纏住我,它張開血盆大口,它一口就咬掉了我的頭。
和方虔的死狀完全一致。
昨晚的方虔看到的黑影就是蛇,蛇進來屋裏將方虔纏住,所以方虔被勒住,只能發出‘咔咔’聲,他被勒得眼珠凸出,五官流血。
蛇一邊絞殺方虔,一邊張開了血盆大口,在方虔拼盡生命最後一絲力氣說出答案后,一口咬掉了他的頭。
林隨意能篤定就是蛇,但他得到的答案只是死亡對比之下的臆測,並沒有實際證據能向鄭析證明,昨晚他看不見也摸不見的東西就是蛇。
在鄭析狐疑的目光之下,他只能去求助樓唳:“樓先生,是蛇,請您相信我。”
他是方虔死亡現場的目擊者,他看見的方虔的死就是被絞殺和被咬下頭顱。
樓唳向前一步,他擋住林隨意看向鄭析的目光,也擋住鄭析看向林隨意的目光。
“如果是蛇,就是方虔惹了凶煞。”樓唳問林隨意:“除了玫瑰和茶壺,方虔還碰了屋裏別的東西么?”
“樓先生——”
鄭析說:“如果方虔是惹了凶煞,應朝霞怎麼也會來?”
正是這個原因,讓鄭析無法相信林隨意這個答案,他在屋外聽見了林隨意對樓唳的陳述:“明明是您的徒弟在應朝霞面前呼吸了不是嗎?應朝霞夜晚而來,難道就僅僅是為了欣賞凶煞害死我師弟嗎?”
樓唳:“所以現在的問題是,方虔怎麼惹了凶煞和應朝霞夜襲的原因。”
“弄清楚了這個,這個夢就解了。”他側首看了鄭析一眼:“你若不想追查你師弟的死因,你儘管打斷。”
斥完鄭析,樓唳朝着林隨意看去:“你慢慢說。”
林隨意感激地看了樓唳一眼,雖然樓唳沒有明確的表示,林隨意聽出來了,樓唳信他了。
他趕緊說:“我和方虔進屋后,方虔先是碰了玫瑰和茶壺,之後他就什麼也沒碰了。”
林隨意語氣肯定,因為方虔當時很害怕,方虔說過,當他自己害怕時他的話就會很多,所以方虔每碰一樣東西,他都會絮絮叨叨一堆事物的凶吉。
林隨意悄悄翻《夢林玄解》時沒有聽見方虔的聲音,所以可以肯定也就是在他翻書找答案的時候應朝霞就回來了,多話的方虔注意到窗外動靜,因不敢呼吸這才噤聲不語。
方虔都不敢說話了又怎麼敢繼續去找屋裏的凶兆。
所以林隨意能肯定方虔只碰了玫瑰和茶壺。
“鏡子不見影……”林隨意回憶着自己在屋裏看到的唯一凶兆,他只能把殺掉方虔的凶煞往鏡子方面聯想:“是我打碎了鏡子,當時方虔還在屋裏,是鏡子碎片划傷了方虔,所以才讓方虔惹了凶煞?”
“他惹凶煞與你沒有關係。”樓唳看出林隨意自責:“黑犬與死人有關,但鏡子和蛇沒有關聯,況且方虔身上沒有相關傷痕。”
林隨意昏厥期間,樓唳和鄭析看過方虔的屍體。
“不是……不是鏡子么。”林隨意抱着腦袋,如果不是鏡子他真的不知道方虔是怎麼惹了凶煞。
樓唳說:“再說說應朝霞折返后你們逃出來的那一段。”
“好,好的。”林隨意點頭,按着樓唳的要求,他再次重複着重於逃出的那一段:“……應朝霞折返后,趁着她開鎖進門時,我翻出窗外,也就是這個過程我打碎了鏡子。我顧不上鏡子,示意方虔和我一起逃跑。方虔看懂了我的示意,他也翻出窗戶,我們就往外跑,一直跑一直跑,我們都不敢回頭。”
“方虔腿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樓唳問。
林隨意想起來還有方虔摔倒這一茬,他慌忙說:“是方虔翻窗時摔倒了。”
樓唳:“雙膝着地?”
林隨意點頭:“是,他摔傷了膝蓋。”
樓唳好像看到了現場似的:“面朝應朝霞?”
林隨意還是點着頭:“是的樓先生,當時應朝霞追到了窗戶,她站在窗戶后看着我們。”
樓唳聲音霎時一冷:“他拜了應朝霞。”
林隨意愣了愣,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說:“方虔跪倒了,面朝著應朝霞,這是拜……拜應朝霞嗎?”
入夢的第一晚,老頭就向他和樓唳透露,有很多城裏人不遠萬里來鄰河村。
入夢的第二天,林隨意聽見許多聚集在一起的大媽們閑話——大明星也是來拜拜的。他當時根據黑犬這個凶煞還一度猜測這個‘拜拜’就是‘祭拜’,應朝霞是因為她肚子而來鄰河村祭拜。
到底是祭拜什麼呢?
還有,應朝霞不是來鄰河村祭拜的嗎?應朝霞不是千里而來的祭拜者嗎?怎麼方虔拜了應朝霞就死了呢?
“樓先生。”林隨意僵硬地問:“應朝霞是凶煞?”
那這個凶煞要如何解?
把《夢林玄解》翻爛也不會有答案。
“夢主本身不是凶兆,所以夢主本身不會是凶煞。”樓唳說:“夢主的某些行為才算的上凶兆,也才有可能是凶煞。”
林隨意低頭琢磨樓唳的這句話,或許是可憐他現在情緒不穩定,樓唳直接說了答案:“應朝霞在夢裏完成了算得上凶兆的行為,而這個行為就是凶煞,方虔跪拜應朝霞就是惹了凶煞,她昨晚來這裏不是因為在白天察覺到你的呼吸,方虔說的不錯,隔着一層玻璃,她並沒有發現你活人的身份,她是為白天惹了凶煞的方虔而來。”
“而關於她的行為……是祭拜!”鄭析忽然開口:“樓先生,你我都看見了,山裏有祭拜后殘留的香火。”
這也是樓唳和鄭析入山後的發現。
林隨意吶吶地問:“凶煞是祭拜,惹凶煞的方式是祭拜,死亡方式是……”他頓了一下,艱難且小聲地說:“絞死和被咬下頭顱。”
“樓先生。”林隨意隱隱期待地問:“是不是可以解夢了?”
不是林隨意想要離開夢境,方虔活生生地在他眼前死去,林隨意無比想知道應朝霞的這夢到底意味着什麼,好像知道了夢的含義,就能讓方虔瞑目一樣。
樓唳遺憾地看他一眼:“尚且不能。”
林隨意不太明白,樓唳說:“缺少一樣東西。”
林隨意低下頭:“是要清楚應朝霞到底祭拜了什麼才能解夢嗎?”
經樓唳分析后,鄭析終是信了方虔是被蛇害死,他急匆匆地說:“應朝霞祭拜的是蛇吧?!是蛇吧,不然方虔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的死法。”
林隨意也抬起頭,無比希望從樓唳口中聽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就算是蛇也要親眼所見。”樓唳冷聲回答鄭析:“若全靠猜測解夢,何必入夢窺夢境全貌。”
林隨意聽出樓唳並不贊同‘蛇’這個答案,他問:“樓先生覺得應朝霞祭拜的是什麼?”
“不知。”樓唳坦然道:“但夢中並無邪祟。”
鄭析一下閉嘴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林隨意明白樓唳是什麼意思,當時樓唳和鄭析上山是因山裡古怪去解決邪祟,但樓唳現在說夢裏沒有邪祟,所以山裏的古怪並不是邪祟製造出來的混亂。
那麼製造者是誰?
——應朝霞祭拜的東西。
林隨意心裏不由得緊了緊,如果應朝霞祭拜的是蛇反倒好辦,可她祭拜的東西是可以和邪祟相提並論的東西。
那會是什麼東西?
那樣的東西存在夢裏必然又是一個凶煞吧?!
林隨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樓,樓先生。”林隨意壓下恐懼,抬頭看向樓唳:“根據昨天應朝霞的路線來看,她早上進山,午後折返。前一晚她在屋中休息,昨晚她來了這裏。”
樓唳也明白林隨意是什麼意思,應朝霞只在早上進山,其餘時間她都在村裡,如果想要搞清楚應朝霞到底祭拜了什麼東西,他們現在就可以出發了。
“你想去?”樓唳看他。
“我想去。”林隨意點了點頭,他想去,但又怕樓唳嫌他拖累,林隨意保證道:“樓先生,我想去,我盡量不拖累您,如果我遇到危險,您不用拿出清醒約章救我。”
樓唳看了他幾眼,過了一會兒說:“穿鞋。”
林隨意趕緊掀開被子,把鞋襪穿好。
等他穿戴好了,樓唳和鄭析在外面等他。
剛巧老頭扛着鋤頭從外面回來,看到他們三個要出門問了一句:“要出去?去山裏寫生?”
鄰河村的風景不咋地,也就山間的風景好一些,老頭自然就聯想到了山裡。
樓唳沒回答,林隨意不好意思不理人,也不想泄露他們的行動,於是招呼一聲:“您回來了?”
“嗯,回來了。”老頭扯了扯嘴露出一個笑:“你們是去山裏吧?去寫生還是去拜拜?”
老頭的這個笑讓人渾身不適,像是一種危險信號,沉甸甸地壓在了林隨意胸口上。
林隨意不再和老頭多話,他加快腳步趕緊跟上樓唳。
他們走出門,順着那條泥濘小路一直往山裡走。
走了好一會兒,林隨意一回頭。
老頭站在家門口,一直在注視他們離開的背影。
發現林隨意回頭,他再次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