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
一路上,我趿拉着拖鞋,左顧右盼。
“所以,我們要去哪兒?”我盡量讓自己聽上去客氣些,因為他是個薑餅人,而我從來沒見過活着的薑餅人。
“樓梯。”他說。
穿過被子跨過雲,我們來到了一座樓梯前。
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大的樓梯,那是座旋轉樓梯,一直通到太陽上。
“樓梯壞了,”他說,“白色太多,玻璃太脆,枕頭太少。我想請你來修。”
“為什麼是我?”我還沒吃飯,我不想幹活。
“因為你不對樓梯過敏。”
“我不會修啊。”我不會修樓梯,事實上我什麼都不會修,我只會弄壞鋼筆。
“很簡單,加點白砂糖,然後捆上耳機線。”
“好吧,我試試。”我答應了,因為我還沒吃飯,我想吃飯。
“無限的宇宙中有無限的樓梯,”他跟着我爬上樓梯,越爬越高,“有的太軟,有的太熱;而無限的樓梯就意味着無限的修理工,有的太薄,有的太脆。你來修這座剛剛好。”
“要是我對樓梯過敏怎麼辦?”我問道——當然,我對樓梯不過敏,我對餐巾紙過敏,是那種一張紙兩層的,不是一張三層的,呵,餐巾紙惡魔。
“那就喝點水。”他解釋道,“喝水很重要,如果長時間不喝水,你可能會死。”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不喝水,也從來沒死過,我不知道不喝水會不會死,但是我還是“嗯”了一聲。
“這個樓梯有什麼用?”我很好奇,這個樓梯太長了。
“爬樓,爬到高處去。”他說。
“然後呢?”
“一直爬。”
“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在下面待着?”我好餓,我不想爬樓。
“人類會創造出一個完全沒有意義的詞嗎?”他反問我。
“我不知道,也許會,就像笤帚不會讀書。”
“那就是了。”他點點頭。
我們爬呀爬,帽子從我們身邊飛過,然後是空調和番石榴。
過了——過了多久來着?我不記得了,也許是十顆月亮?或者十六枚懷錶?管他呢,就當過了二十三片樹葉吧,我們終於爬到了盡頭。
他說的對,這裏白色太多了,玻璃我不知道,我沒咬咬看,枕頭......我倒是覺得剛剛好。
“雙燈管理論,”他介紹道,“白砂糖能激發白色躍遷至第三態,耳機線和玻璃糾纏降溫。”
“那枕頭呢?”我忙活着。
“那只是個人感想。”他義正言辭。
我聳了聳肩:“好吧,也許你是對的,我還覺得剛剛的被子太厚了呢。”
修樓梯似乎沒那麼難,但也沒難么簡單:白色總想舔我,玻璃和枕頭老是打架,還有手套,它們炸線了。
去他的,我才不在乎,我就想趕快修完,然後回去吃飯。
“別心急,”薑餅人在一旁指導我,“心急澆不了熱糖漿。”
糖漿?薑餅人說糖漿倒也沒問題,但我還是要告訴他,我們一般說“吃不了熱豆腐”,因為他耽誤了我的晚飯。
“隨便你,反正你得修好,這是你們的樓梯,不是我那兒的。”他雙手一攤。
“修不好會怎麼樣?”
“你們的宇宙會崩潰,坍塌成奇點,然後湮滅。”他神情凝重。
“嗷,那好吧。”宇宙毀滅了我也吃不上晚飯了,那我只能修了。
然後呢?然後我修好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