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莫非阮瓏玲……

待他不是真心?

而是,另有所圖?

此莫名的想法,突顯在李渚霖的腦中,可瞬間之後,便被他全然推翻。

怎麼可能不是真心?

如若不是真心,阮瓏玲怎麼可能追他追出了揚州城?

怎麼可能為他捨命擋刀?

怎麼可能連身子都給了他?

若這都不能算是真心真意,那這世間還有何事能算?

更何況,阮瓏玲能對他有何所圖呢?

她尚還被蒙在鼓裏,根本就不曉得他擎天首輔的真實身份,只當他是個尋常的商戶子弟。

否則當時阮麗雲深陷官司,她第一個求助之人便會是他,而並非是於則棋!

目前為止,阮瓏玲從來都沒有主動張嘴,問他討要過任何名分、任何財物、任何權勢、任何庇佑…

唯有真真正正痴心對待他的女子,才會如此無欲無求!

李渚霖委實想不出來,她會有何動機欺瞞他。

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如走馬燈花般在腦中閃過…使男人由心底湧上些愧疚之心來。

阮瓏玲饒是再市儈勢利,可對他也是掏心掏肺,真心以待,可他此時此刻竟在懷疑她居心不良?

委實是不應該。

面對女人燦若春花的笑顏,李渚霖將心底的一切疑竇壓下,附身往她如花汁般的殷紅唇瓣上淺淺一吻,將懷中的轎香軟玉緊攬了攬,輕聲道了句,

“方才我氣躁了些。

今後……定會出現更多讓你心喜之事的,可好?”

女人含羞低頭,往他懷中深埋了埋,嬌聲道了句,

“嗯…”

*

蓮花台乃芍藥之王,極為難得。

這次一下子納罕得了六株,若是只一人觀賞,委實有些太過奢侈……

所以阮瓏玲將其中幾株送了出去。

一株送給了阮麗雲。

一株送給了阮玉梅。

另有一株,送給她揚州城內自小一同長大的手帕交,徐秀秀。

送給長姐阮麗雲的那一株,是阮瓏玲親自送去靜靈閣的。阮麗雲見了此奇株之後,也是連連讚歎,姐妹二人正一同觀賞着……

“喵…”

“喵…”

正房門口處傳來一陣幼貓叫聲,二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隻四蹄踏雪的狸花貓,抖了抖身上的毛髮,晃頭晃腦朝踏步行至二人面前…

它先是蹭了蹭阮瓏玲的裙邊,然後行至阮麗雲面前,半身騰空立起,兩隻前爪對着空氣抓撓幾下,似是在撒嬌,極其嬌憨可愛!

“呀,這幼貓生得真是可愛!”

阮瓏玲眸光亮了亮。

阮麗雲笑了笑,附身抄起狸花幼貓的腰身,抱在了懷中輕撫了起來,

“忽然出現在靜靈閣中的,與我倒是有緣,便留下來了。它好似通些人性,討人喜歡得很,饒是舒姐兒也愛不釋手呢。

取了個名字,叫來福。”

想來這隻幼貓,便是吳純甫絞盡腦汁尋來,為阮麗雲疏解心情的妙招了。

好似真的有用!

二姐原還有些怏怏的,見了這隻討喜的小貓之後,臉上頃刻就有了些笑意,眉間的陰霾都散了散…

以後有這隻貓陪着,二姐定能早日走出昔日傷痛。

“這個名字好。

來福來福,咱們阮家呀,今後定會福氣盈門的!”

阮瓏玲上前,伸出指尖撓了撓來福的耳根,來福立即發出了極為享受的貓呼嚕聲,惹得姐妹二人一陣嬌笑。

……這個咱阮家的新成員,玉梅與成峰可見過了?”

“成峰聽說我養了只幼貓,昨日特意跑來靜靈閣送了些貓食過來,與舒姐兒與來福玩了半刻鐘…”

“至於玉梅,這幾日忙着綉坊的事兒,忙得頭腳倒懸,還未來得及瞧呢。”

自從阮瓏玲將那間綉坊交給阮玉梅之後,阮玉梅便自此上了心,每日天不亮就往繡房中跑,有時候連膳食都沒有時間吃。

總算是沒有像以往那般,日日悶在房中了。

阮瓏玲聞言,甚為欣慰點了點頭,

“在玉梅的打理之下,繡房定會更上一層樓!

今年守歲時給她的紅包,我可都給她準備好了!”

*

城南,繡房。

阮玉梅在賬房中清點的賬目后,挪步到了庫房中,一一查點着綉娘們綉好的成品…

綉技出眾是一回事兒,可有沒有能力打理好一間綉坊,那便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阮瓏玲雖派了人從旁協助打理,可阮玉梅到底年歲太小,委實難以服眾,有許多時候都覺得有心無力。

畢竟綉娘們年歲都不小,且大多都是自綉坊剛成立時就入內的元老……

豈會服一個年歲不到及笄的小女孩兒管教?

偏偏阮玉梅初出茅廬,性子又格外怯柔些,拿不出什麼鐵血手腕來鎮壓,那些綉娘們愈發得意,專捏阮玉梅這個軟柿子。

有些綉品原本有些許瑕疵,完全夠不上出貨的標準,阮玉梅查驗出來提出要返工,那些綉娘們一個個都只想着囫圇混過去,左推右推……

到最後,阮玉梅竟只能自己返工。

初初接管綉坊,雖覺得很是棘手,可阮玉梅還是沒想過將此事捅到阮瓏玲面前去,免得三姐以為她是個沒能力的。

三姐及笄的時候,都已經成立了阮家商號了!

她不過掌管間小小綉坊而已,莫非就要被眼前的一點難處困住么?

逞強的後果,就是她今日連連返工了五六件綉品…

從天亮開始就坐在綉凳上,一直忙到黃昏。

走出綉坊時,只覺得頭暈眼花,連路都有些看不清。

阮玉梅踏出了綉坊,腳步漂浮着,朝駐停在面前的車架走去…

誰知才伸腳踏上踏凳,頭腦忽覺一陣眩暈,腳下一軟,單薄的身子微晃了晃,就朝一旁斜斜倒去……

此時手臂處傳來一陣力道。

被人從一旁穩穩攙扶住了!

阮玉梅在這股力道下,腳底站穩,勉力支撐起身子,兩眼發昏着朝一旁望去……

扶她的人是個男子。

着了身緋紅色的衣裳立在車架旁,身量頗高,通身倜儻,相貌端正,一雙含笑桃花眼,正熠熠望着她,

“小娘子,可站穩了……”

*

昨夜阮瓏玲與李渚嶺耳鬢廝磨一夜。

晨起睡醒之後,回煙霏閣更換衣裝……

才踏入房門,一眼便瞧見正中的那個小葉紫檀木八仙桌上,正赫然擺放着盆芍藥蓮花台!

花朵碩大,爍爍如華,嬌美異常!

阮瓏玲望見那花的瞬間,愣了愣,不禁問了句,

“這花……怎得會出現在此處?”

“這盆蓮花台,是二小姐做主挪進來的。

二小姐昨日去了趟聽風閣,說三盆都放在聽風閣委實有些浪費了,還不如挪一盆來煙霏閣。

如此一來,無論是東家在處理庶務時,還是夜晚安歇時……都能觀賞得到這花了。”

阿杏上前柔聲解釋着,然後又道了句,

“曉得東家是向來不讓外男之物入煙霏閣的,若是不喜,奴婢這就命人挪

出去?”

陣風吹入,花葉顫動,美輪美奐,妍麗非常。

阮瓏玲止了手中的動作,靜靜觀賞了幾瞬,垂下眼睫,淡聲道了句,

“韶華已逝,花期短暫。”

“罷了,留着吧。”

花期亦如情愛。

此花是王楚麟送的。

那人又確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轉瞬即逝的美好,也曾在她生命中乍然絢爛過。

留着這花吧,反正還有七日,它也快謝了。

阮瓏玲現下沒有太多的心思放在情愛上,她滿心滿腦都是生意,無時無刻都在想着布料的價格還未談攏,為此苦惱不已。

其實說起布料、絲綢,王楚麟或許倒能幫得上忙。他家好似就是京中的絲綢大戶,瞧他那花錢大手大腳的模樣,就曉得家中生意做得很大!

可她如今正想着七日後如何成功擺脫他,怎還會再與他牽扯上生意上的往來?

只能另想他法。

好在今日來有位汴京客商,要來天下樓與她議事,實力頗為雄厚,若能談妥,也算是能了了一樁心頭大事。

阮瓏玲換了件衣裝,將妝容打點妥當,前往聽風樓去與那位汴京客商議價。

這一議,就議到了申時一刻。

玲瓏娘子八面玲瓏,自是極擅長與人打交道的。

為了將布料的價格壓下來,言語比起以往更加殷勤,令人春風拂面,哄的那位四十幾歲、大腹便便的汴京客商喜笑顏開,後來終於點頭,給了阮瓏玲個極為滿意的價格。

二人踏出了聽風閣的院門。

汴京客商走在前頭,阮瓏玲緊隨其後相送。

那客商紅光滿面,似是極其開心,議事時分明是飲的茶,可他卻好像喝了酒,踏下聽風樓的石階時,腳底踉蹌一下,身子斜斜朝阮瓏玲靠去……

阮瓏玲避無可避,只得迎上前去攙扶。

客商順勢依在了她的身上,肥碩的手掌直直抓住了阮瓏玲的小臂。

他露出一臉痴笑,甚至將指尖探入了袖擺之內,竟就般大剌剌地,往她白嫩如羊脂的肌膚上,摸了幾把!

儼然就是在揩油!

“玲瓏娘子果然名不虛傳!

我可是瞧在你的面上,才給了這麼個低價的!

娘子可想好了,要如何謝我?”

阮瓏玲忍着噁心,將那兩隻胖乎乎的油膩手掌推開,稍稍側身往後避了避,示意上身後的小廝上前,攙扶住了客商搖搖欲墜的身姿。

臉上神情未變,還是堆滿了笑,語調也還是挑不出錯的甜美,

“自然應該要謝的!

劉東家不是一直覺得令郎才學不佳么?使得您與夫人憂心不已。

我這便命人將周閣老今年講壇的文稿收集好,雙手奉上!”

在商場行走之人,都是有九九八十一副玲瓏心竅的。

阮瓏玲不僅提及家眷,話里話外又都透着身後有周閣老撐腰的意味……

使得客商想要沾花惹草的心,瞬間湮滅。明白眼前的女子,與尋常的風月女子不同,不好輕易招惹。

客商臉上的笑容滯了滯,腳步不再漂浮,拱手爽朗笑了句,

“那便多謝娘子了!”

然後便跨下石階,快步走遠。

“劉東家委實客氣了,都是瓏玲應該做的!”

知道那人的身影走遠消失不見,阮瓏玲才收了笑容,眸光沉下,臉上露出些冷意來。

她扭身入了院門,阿杏依照舊例,立即捧了盆清水上前,取出巾帕,細細擦拭着阮瓏玲方才被客商觸過的左臂。

做完這一切。

阮瓏玲只覺得身心俱疲,正打算

要躺在房中的貴妃椅上小憩一會兒……

驀然。

刮過陣厲風,房中響起了個男人陰測測的聲音。

“阮瓏玲,你這生意,今後不必再做了!”

這人頗為神出鬼沒,嚇了阮瓏玲好大一跳,她輕拍了拍胸口,緩了半瞬,才抬眼朝男人望去。

只見王楚麟佇立在房中,那張俊朗的面龐陰沉得很是難看,就像冬日裏被霜打了茄葉般,又黑又紫,眼睫沉下,眸光中透出的陡峭的寒意,冷得連他身周的空氣都滯了滯……

瞧這反應,阮瓏玲便知,他定然是瞧見了方才發生在聽風樓門前的那幕……

這人的氣性怎得這麼大?

阮瓏玲抿嘴一笑,款款上前挪了幾步,睜圓了眼眸,望着他嬌嗔一句,

“霖郎委實不應該,怎麼什麼飛醋都吃呢?

我一介女流之輩,在商界摸爬滾打這麼久,這種揩油佔便宜的事兒見得多了,早就應對自如了。

方才那個劉東家,還算是個知禮識趣兒的呢……”

“霖郎一言不和就不讓人家做生意…

那瓏玲吃什麼?喝什麼?我們阮家一家老小,又該如何活下去呢?”

“有我在,你操心什麼?”

李渚霖袖擺下的指尖,不知不覺中早就已經攥成了拳!

天知道他瞧見方才那一幕,是如何強忍住,沒有讓那客商血濺當場的!

所以阮瓏玲這些年來都是這樣過來的?

每日都為了碎銀幾兩,不得不與那樣的人虛與委蛇?粉飾太平?周全賣笑?

她既然已經成了他的女人,今後又怎能再在外頭如此拋頭露面?

他可以養她!

可以養整個阮家!

甚至讓她這一大家子,都過上人上人的富貴生活!

“我保你阮家衣食無憂,一世雍容!”

誰知女人聞言,竟笑了?

彷彿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霖郎說得倒是輕巧!”

阮瓏玲輕笑幾聲,只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太過天真。

“衣食無憂?一世雍容?

呵呵,好!就算你王家家財萬貫,有此等財力!”

“可我阮瓏玲卻不願意!”

“手心向上伸,等着旁人給,哪兒有自己掙來得踏實?

你此時此刻言之鑿鑿,萬一哪日翻臉不認賬,我阮家一大家子,莫非還要去流落街頭么?”

李渚霖眼周驟緊,

“你不信我?”

自然是不信的。

這樣的山盟海誓,賭咒承諾…

阮瓏玲早年間在劉成濟處聽到過不少,現在嘛,就當笑話聽了。

二人才相識多久?

王楚麟就這般霸道,讓她捨棄家業?

真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還有短短七日了,二人之間安然渡過不好么?

何苦要因為此等完全不可能實現之事,而起衝突呢?

阮瓏玲上前牽起他攥緊了拳頭的指尖,將其握在了手中,柔聲細語道,

“豈會不信呢?自然是信的!

霖郎自然是因為心疼我,所以才會同我說這些的,我亦很念着霖郎的這片心!只是這麼大的家業,人家一時如何能撂得下嘛?”

“瓏玲答應你,今後這種事兒定然不會再發生了。

我今後再也不讓那些男客商靠近我半步,可好?”

按照阮瓏玲以往的經驗……

在這個男人氣頭上時,只要將姿態放低些、語氣放軟些、將他摟抱地再緊些……最後無論他身上豎起多鋒利的鱗毛,到底也能撫順了。

此事多半就能矇混過去。

可誰知此招,這次好像卻行不通了。

男人眸底的寒冰未消,慢悠悠轉了轉指尖的那枚綠色扳指,眼睫垂下,冷聲道了句,

“阮瓏玲,你既然招惹了我…

那有些事兒,就由不得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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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着首輔生了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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