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2023.03.17

第二十六章

五條悟並不是傻子。

傻子無法自如運用“六眼”,更無法領略那些建立在大量數理公式、理論之上的術式。

相反，他可以稱得上是聰明人，至多在計謀方面少了那麼一竅。

與外表自帶優等生濾鏡,溫和謙遜,內心情感實則更為暗流涌動，思緒細膩的夏油傑不同,表象跳脫、不可一世的五條悟,內里是瘋狂的、冷靜理智到近乎冷漠程度的。

他不贊同夏油傑的正論,卻也以一種傲然立於天上、狂妄自大的姿態俯瞰弱者,出手相助。

能得到他的正眼相待的,除了兩位同期、橫濱那邊的幾位有趣人士外,現在又增添了北枝義清和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打破了五條悟一貫以來對於普通人的刻板印象,在力量上給他帶來了威脅感，骨子裏的瘋狂因子在躁動，激發了好戰之心。

而北枝義清則是在聰慧敏銳方面屢屢令他驚嘆不已,既是弱者,同時也是強者。

忽視金髮幼童的年齡,且不論其以“守安”筆名創作的小說文學性如何，起碼那些文字在煽動人心，調度情緒上一騎絕塵。

北枝義清寫出的每本小說都有其目的所在,越具備爭議性、越能受人關注的題材，便越得他青睞。

當然，不只是廣大讀者群體，那些原型人物，經過五條悟深入了解,不難清楚,他們基本都由北枝義清精挑細選出來,是其想要拯救、籠絡的對象。

是的，拯救。

那孩子似乎有着極致的救贖情結，勘破人性，言語文字擁有操控人心的魔力，但他的能力不限於此——

通曉未來，才是北枝義清真正的底牌。

倘若以澤田弘樹為原型所創作的《遺傳魔咒》，種種細節可以說是北枝義清與他相交后，對方告訴他的，那麼，《調查中》的原型主人公吉田咲呢？

“天海雪”遇到的那個渣男，姑且看作是那日幾人出手打包送到警察局的社會混混，可同學、班主任等等現實中未出現在北枝義清面前的人物，又該如何解釋？

橫濱那邊聞名全霓虹的偵探江戶川亂步，雖然外界宣稱他是異能力者，但五條悟曾經因為某些事務，和武裝偵探社打過交道，意外得知了對方並沒有異能力，實際是個腦力超群的普通人的事實。

江戶川亂步的大腦能自動將他五感感知到的一切信息快速整理歸納，一瞬間推導出前因後果，從而把訊息珍珠編織成稱為“真相”的項鏈。

他的推理成果建立在“事物痕迹”之上，有形之物在世間留下的痕迹能被他挖掘還原。

沒有痕迹的情況下，哪怕如江戶川亂步這樣的天才，依然會陷入困境，無法得知事情完整面目。

五條悟調查過《調查中》裏提及的那些人物，結果是大差不差的。

其中，最為明顯的一點要數吉田咲的同班同學，小說里欺騙主人公，名義上是推薦清閑好賺錢的兼職，可實際是拉.皮條、惡意迫使女孩墮落的角色。

現實里，她們早在國中時期，便出自嫉妒心和惡意如此謀害了好幾個漂亮女生。

當時是吉田咲高中入學第一天，與那幾名女生沒有過多接觸，並不相識，她身上註定不會留下關於同班女生的相關信息。

何況那日過後，直到吉田咲決心轉學咒術高專這段時間，北枝義清跟她沒有絲毫聯繫。

那麼，金髮孩童又是如何得知那幾名女生的品行為人，如何預測到她們之後極大概率會那樣對待吉田咲的？

種種疑點積攢下來，排除其他可能，剩下的只能是真相——

北枝義清能夠看見的，不僅

僅是“痕迹”，更是如若不受外力影響，必然發生的“未來”。

推敲出這點的五條悟，愈發覺得自己收養北枝義清實屬高明之舉。

奇怪的體質，過人的智慧，能夠看到“未來”的本領……

有趣，實在有趣。

五條悟以一種好奇、縱容的態度，默默旁觀着之後的一切。

他哪裏想得到這次吃瓜能吃到自家頭上啊！

#湊熱鬧發現居然是我家的房子塌了.jpg#

銀髮少年和往常一樣，熟練地鑽進夏油傑房間，準備一起打遊戲，結果轉頭瞥見好友翻閱稿紙，讚歎些什麼的模樣，那稿紙樣式和洋洋洒洒寫滿的字體竟是該死的眼熟。

丸子頭少年能夠把北枝義清遞送過去的稿件當做小說來閱讀，同時警醒自己，然而五條悟不行。

他直接搶過夏油傑手裏上下兩冊小說，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目光落在了重點描繪的幕後黑手魔物身上，周身散發著一股黑氣。

呵，你完了。

那些爛橘子同樣完了。

撇去“六眼”神子的地位不談，御三家出身的咒術師基本沒有就讀咒術高專的習慣，為何五條悟被要求到高專讀書？

星漿體事件中，是誰暴露了“天內理子”為星漿體體質，將與天元同化的信息？十年來，對方被咒術界監視着成長，一直平安無恙，行動軌跡單一，對外信息少得可憐，他們如何一夜之間得知情報的？

伏黑甚爾對高專眾人的術式能力了如指掌，針對最大威脅的五條悟設下一系列陷阱，高專眾人的術式皆被咒術界上層人員記錄保存，黑市那邊又是如何獲取到的？

偏偏遺漏了對咒術高層宣稱術式仍在覺醒中，尚未知曉具體能力的新生吉田咲的關鍵情報，事情真的那麼巧合嗎？

結合前後文和實際情況，不難看出幕後黑手與咒術界高層有着密切聯繫，甚至連御三家、咒術高專內部都可能有他們的眼線。

最近的任務量劇增，不一定是天氣原因，五條悟在腦海里冷靜地分析，他們盯上了我們，重點對象是傑。

魔物藉助屠龍者軀殼重生——很大膽嘛，把主意打到了最強和他的朋友頭上。

那麼，不管你是誰，有什麼目的，準備施展什麼陰謀詭計，我都會把你挫骨揚灰。

五條悟露出了一個肆虐的笑容。

這些自然在北枝義清的謀划當中，釣魚佬淡定地等到了氣勢洶洶的五條悟親自送上門。

——悟的心思，真的很好猜。

北枝義清和五條悟的具體談話內容，其他人暫不知曉。

畢竟那是關於咒術界革命的大膽計劃，急不得。

通過這次開誠佈公的交談，五條悟徹底改變了想法。

原先，銀髮少年來高專就讀，不單隻是五條家的命令，他自己有着小心思。

五條悟不爽腐朽的世家和咒術界很久了，咒術高層的醜陋面目皆逃不過那雙蒼天之瞳。

或許他人視角中，五條悟身為既得利益者沒必要為此惹麻煩，但他偏不願意。

想要改變咒術界這些不合理的事物，五條悟最初想法是以溫和的方式進行改革，年輕的血液不斷輸送進來，替換掉那些垃圾老東西，咒術界必然迎來巨大變化。

然而北枝義清無情地戳破這層幻想，告訴他這個念頭絕不可能實現。

水潭之所以渾濁骯髒，那是因為它的源泉遭到了不可逆轉的污染。

不從源頭改變，譚里的水無論是泄放出去，等待水流重新填滿，亦或是在旁邊種上一排鬱郁青青的高大樹木，妄圖改善水質，都無濟於事。

唯一的辦法是重新開源。

咒術界需要一場盛大的革命，足

以埋葬所有陳舊、腐敗事物的革命，才能獲得新生。

不破不立。

北枝義清沒有過多參與其中，這段時間的話療有些多，耗費他太多腦細胞，接下來還是老老實實享受幼崽該有的待遇。

他相信五條悟他們能夠解決的。

他們大概做了些什麼呢，精怪糰子大抵能猜到些。

五條悟首要開刀的一定是五條家。

由於“六眼”的誕生，五條家隱隱成為御三家之首，超越其他世家，他們的利益捆綁在“六眼”身上，無法掙脫，所以，“六眼”的意志在五條家是最容易執行的。

而且，出於對五條悟的忌憚，罪魁禍首——某隻叫羂索的腦花君，必然不敢在五條家親自上號，眼線么，只要他們說不出話就好了:D

動作不能過大，封鎖所有信息渠道后再進行清算，把雜魚爛橘子統統殺掉。

等五條家脫胎換骨，便能提供資金和人力去調查到底哪些人是被羂索盜了號的。

咒術界的腐朽非人主要體現之一，便是人有三六九等分，家族利益大於一切。

資源集中在家族的精英身上，其他人不過是任由精英吸血啃肉的傀儡。

這樣的情形下，排除一些被徹底洗腦的人員，難道就沒有如同伏黑甚爾一樣，深深厭惡着所謂家族，儘力逃脫的“棄子”、“輸血兵”么？

他們的才能天賦比不得精英人員又怎樣，世家貴族裏佔比最多的，恰恰就是這些平庸之人，而非精英。

咒術界排斥的平民咒術師，何嘗不是一種力量。

五條悟負責調查和砸錢，夏油傑開啟蠱王模式，負責遊說招攬人員，悄無聲息間聚集成一團龍捲風，只待適當時機，便能橫掃一切，無人能夠阻擋。

***

夏油傑是少數知曉五條悟革命計劃的人，為此付出了許多心力。

誰能料想到原來那本小說，記下的竟是自己的生與死呢。

但正是這個原因，他擁有着莫大的動力：改變這一切，不要讓它變成小說里的模樣。

一年級接到的低級任務，忽然上升為以他們能力無法解決的高級任務，幸好吉田咲的術式抵擋住了咒靈的攻擊，近期的鍛煉增強了他們的實力，等來了救援。

他的同伴沒有死去。

丸子頭少年明白這背後的推手是誰，越是這樣，他們越急不得。

快了，再等一等。

鞋子踩在落葉殘枝上，發出清脆聲響，夏油傑透過昏暗狹小、一道道欄杆遮擋部分視角的木窗，看見了裏邊抱團取暖，臉色惶恐不安的兩名小女孩。

身後的村民理直氣壯、毫無慚愧地闡述着他們的正當理由，渾身污髒的女孩們在屋子裏艱難地喘息。

這就是人性的陰暗面。

狐狸眼少年仍然會為此感到憤怒，因為他能共情，這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反應。

然而，他不會迷失自我，懷疑世界——這就是夏油傑和“未來”的他的最大區別。

夏油傑對身後的那群人渣投以溫柔一笑，召喚咒靈將他們一一捆綁，頭向下掛在樹上，隨後撥打了報警電話。

“喂，您好，警察先生，我舉報XX村全體村民非法囚禁、虐待一對幼.女……”

警民一家親。

他夏油傑就是新時代好少年，幫助警察舉報非法分子的熱心市民！

這天傍晚，夏油傑帶回了兩個有咒力的女孩，向高專眾人宣告這是他收養的一對養女。

七海建人瞳孔地震，在心裏發出了吶喊。

就連靠譜的夏油學長也被五條學長帶壞了嗎，程序違法，心智未完全成熟，醒醒吧各位，小孩子不是你們的玩具，未成年不要收養未成年啊！

家入硝子陷入沉思，體感自己受到了DK們的日常排斥。

兩位同期都無痛當爹了，這難道是最近的什麼潮流……？

至於北枝義清，他則陷入了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信息轟炸中。

[#捲毛墨鏡煩人精：下次有什麼大型事件需要舉報做筆錄的，答應我，到時候通知一聲，讓我請個假跑路，或者選擇我排班休息那天，可以嗎？]

[#捲毛墨鏡煩人精：上次你們舉報邪.教，口供和報告我整整寫了五天！！五天！！！]

[#下垂眼撒嬌耶耶：嗚嗚，今晚加大班TUT清醬，我好可憐啊~]

北枝義清難得有些心虛。

他哪裏想得到東京警視廳就這麼點人手啊，居然還要調用隔壁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來幫忙。

太慘了，上次做筆錄的是你們，這次又是你們。

希望手沒事。

北枝義清雙手合十，向遠方的兩位警察先生送上了祝福。

***

一段時日後，隨着羂索昔日上過號的容器一個個被徹底摸排查出，盡數摧毀，翻閱調查報告的五條悟，看着上邊“利用該女性軀體，生育一子虎杖悠仁”一行字，難得獃滯一秒，然後發出了爆笑。

不愧是反派大BOSS……這樣未免太拼了吧！！

小孩一家被盯上肯定有原因，嗯嗯，到時候查清楚，看看能不能把他撈到我這邊。

羂索，你的兒子我的了:D

某天夜裏，禪院家和加茂家家族領地率先“轟”地被炸開，火光四起，天空中瞬間炸滿“煙花”，絢麗的術式扎堆釋放，送走一波又一波的高層老橘子們。

伏黑甚爾一手抱住從混亂中的禪院家光明正大偷出來的小孩，一手點燃紅色長串的爆竹。

咒術高層做夢都想不到，五條派的力量不知不覺間竟已如此壯大。

一夜過後什麼也沒留下，金錢也好，權勢也罷，包括那些早就該風乾成灰飄散的老傢伙們，但凡該死的都死了個乾淨。

五條悟無視了長着牙齒的腦花君的叫囂，連同抄家一起搜出來的幾根本該封印在其他地方的兩面宿儺的手指，把它們分別裝進了充滿福爾馬林液體的玻璃容器里，帶到了高專醫務室。

家入硝子進行了多日的大腦切片研究后，發現對於人類醫學進步並無任何貢獻，乾脆將所有切片收集起來，讓同期環保主義銷毀。

“廢物利用什麼的，咒靈當做頓飯吃也沒關係吧。”短髮少女嚼着糖果道。

夏油傑自然不願意貢獻自家咒靈：“開什麼玩笑，吃這種腦花切片會污染我可愛的咒靈寶寶的。”

“……傑，你好噁心。”

五條悟表示他差點被夏油傑的驚人語句給弄吐了。

沒辦法，最後人人嫌棄的腦花君，被五條悟連發幾道“蒼”、“赫”、“茈”，便化為虛無消失於廣大天地間。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