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2023.03.07

第十七章

北枝義清閉上眼睛,又忽地睜開,再次端詳那本冊子。

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封面上的那幾個字反而愈發清晰地映入腦子。

他是用佛理勸誡過夏油傑,可那只是一個舉例啊!

北枝義清聯想到閃回片段里觀察到的,未來夏油傑叛逃后的着裝和教徒們對他的稱呼……

每個人的閃回片段,只會記錄影響對方人生轉折的重要事件,並不會事無巨細地一一放出。

精怪糰子全然是憑藉自己的觀察力和推斷能力,拼湊出大概事件的起因經過。

北枝義清不大清楚夏油傑是什麼時候接觸了宗教,又受到誰的誘.導,以至於後來走向和最初理想完全相反道路時,選擇了成為盤星教教主,蠱.惑人心收集錢財和詛咒。

——好你個濃眉小眼的夏油傑,原來這個時候你就產生了想當教主搞傳.銷的心嗎!

金髮幼崽盯着彷彿散發光芒,嘴角噙着淺淺笑意,馬上要成佛飛天的夏油傑,他就像下一秒會遁入空門,左手托持木魚,右手拿椎敲打,口中誦道“南無阿彌陀佛”一樣。

好怪啊,真的好怪啊。

當然,這些是不靠譜的聯想,北枝義清明白夏油傑成為盤星教教主這件事背後,有着一股濃郁的陰謀味。

夏油傑就算由陽光開朗大男孩一下子黑化成了“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的反派角色,可他那是還是個高專生,鐵定想不出要去搞什麼邪.教,作為教徒們的頭頭這樣的念頭,最多就是叛逃成為詛咒師。

而且一連串事情的發生,太過密集和巧合。

先前沒怎麼思考,主要注意力放在了吉田咲身上,她的事態比夏油傑緊急些,何況他還被兩位疑似摯友的傢伙黏住,用那段消失的記憶吊著,北枝義清僅僅訝異於丸子頭少年這般溫柔的人,未來命運竟是如此,現在一回想,細細思考,便感覺哪裏都很詭異。

比起天意和偶然,他更相信是人為策劃。

現在距離一切開始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

不過夏油傑閱讀經書這點,對北枝義清來說的確衝擊力有點大。

在他認知里,夏油傑是個對自己的理想信念極為堅定,甚至可以說是執拗頑固的人,不會輕易因為他人的勸誡,他人的看法而動搖內心。

除非他真正意識到了自己觀點的不對勁——但通常這類理想主義者意識到不對時,他們的思想往往處於危險邊緣了。

象徵理想的白塔轟然倒塌,漫天塵土飛揚,巨浪席捲之後,余留一地廢墟殘骸。

理想已死,那麼也代表過去的自己死去,廢墟上重建的只能是搖搖欲墜的空架子,漏洞百出邏輯不通,不可能成為現實的存在。

如同橫濱多年前的蒼王事件一樣,崩潰的理想主義者走向極端,鑽牛角尖,為了心中目標,凡是阻礙理想實現的一切,都盡數摧毀,結局便是自取滅亡。

這也是未來教主夏油傑走上的道路。

所以,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

……等等,不會是上次他說的話對夏油傑的理想打擊過了頭,結果使得他產生遁入佛門的想法吧?!

北枝義清有點驚恐地想。

額前留着一縷劉海的少年,由於長期受到的訓練影響,早就發覺到北枝義清的目光,那眼神太過灼熱,似乎探究着什麼,弄得夏油傑校服下的肌肉條件反射地緊繃起來,如臨大敵。

他抬頭望去,恰好與那雙翠色眼眸撞了個正着。

“阿清是有什麼事情想對我說嗎?”夏油傑合上書,眼中閃過一道銳光,表面沒有流露半分緊張,反倒

溫和地笑了笑。

悟收養的孩子,在某些方面的表現出人意料的成熟,幾次交談下來,他對小小孩童的感觀比起親近,更多的是警惕——並非應對敵人的警惕心,而是害怕被那孩子看見些什麼。

是的,被看見什麼。

視覺是五感之首,眼睛則是最能反應一個人內心的部位。人類彼此結交時,總會忍不住注視眼睛,將視線落腳於眼眸上,筆墨重點描摹,以此獲得心靈的觸碰。

該如何評價那對綠瞳呢?

澄澈如春日樹影染綠的湖泊,浮動着細碎光波,然而平靜之下,是深藏湖底的無聲漩渦,樹蔭的光影遮擋了危機,倘若稍不注意,連魂魄都能被吸去。

假意柔情的冷漠。

遊離於塵世的俯瞰、無視。

操縱人心、熟諳人性的通透。

這些組成了北枝義清。

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定義他的話,那麼選擇“異類”來形容,最為合適。

他是將自己偽裝成白羔羊的異類。

北枝義清的本質,同他、五條悟沒有區別,同出一轍的傲慢和高高在上。

世界上有什麼,會比別人更了解你還可怕的呢?

對於夏油傑來說,他的自尊與高傲抗拒着這種被人由里到外扒個精光,情緒不受自我控制的感受。

明明是非術師,北枝義清卻給了他莫大的壓迫感。

這份壓力源於精神層面,絕非使用術式造成的生理不適。

孩童的眼神宛若一柄柳葉刀,一層一層剖開血肉,解析靈魂,精準地抓住夏油傑的弱點。

每一次和北枝義清對視,都如芒刺背,生怕對方操控牽引自己的情緒波動。

外出那次,他已經體驗過一回了。

然而心底又隱隱想同那孩子更親近些。

矛盾感牽扯着夏油傑,因此當他日常訓練結束,無意掃視到北枝義清這邊的情況時,下意識地走去飲料機的位置,投幣購買一罐飲料,送給金髮幼崽。

直至回過神來,反應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禁不住懊惱一瞬。

北枝義清坐直,拍打掉身上的草屑:“傑……最近是對佛教感興趣嗎?”

“《金剛經》——金剛本意為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自然足夠斬斷俗世一切煩惱。”金髮孩童神□□言又止,搞得夏油傑有點不明所以。

怎麼了嗎?

儘管他很認真地鑽研《金剛經》,可是買錯版本了,面對滿滿古文,夏油傑只能說每個字他都能看懂,但連起來是一點都不理解。

讀久了那些字還會像長着翅膀飛來飛去的螞蟻,扭曲抖動。

俗稱,困。(雙手合十無慈悲)

似乎見他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北枝義清這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未說完的疑問說出:“佛語斬斷煩惱,通常第一步就是剪去三千煩惱絲……傑你留着這麼烏黑漂亮的頭髮,要是剪了,不是挺可惜的?”

“沒必要遁入空門,揮別紅塵吧……以及僧人的衣食住行方面遠遠比不得高專,生長期內營養不夠怎麼辦。”

夏油傑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他小小的眼睛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反覆暗示自己“這孩子鐵定是悟帶壞的,回頭揍那個沒品不靠譜的監護人”,勉強按捺住了瞬間飆升的血壓導致的暴跳起伏心情。

“我只是買來看看,不是想出家當和尚。”怪劉海少年近乎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

幸好幸好。

要是夏油傑搞傳教事業去了,自己豈不是要和他競爭誰的教派才是最厲害的,誰才是理應膜拜的教主。

絕對不要給自己增加勁敵。

如果得以讓他變成信徒,那再好不過了。

要把信徒弄得多多的,敵人弄得少少的!

“這樣啊——”北枝義清放下心來,話頭一轉,又害得夏油傑心頭猛地一跳,“所以,傑確實是在煩惱些什麼,對吧。”

丸子頭少年眉眼低垂,試圖逃避:“……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的苦惱歸根結底,對他人來說或許是一種庸人自擾,起碼悟就不會想這樣的問題,自然也不需要跟北枝義清講述,他還是個孩子,再怎麼成熟,年齡擺在那裏,何必打擾小朋友。

奈何小朋友下一秒就掀了他老底。

“此乃謊言,”精怪語氣篤定,他沒有抬眼,只是右手手掌一翻,落葉便恰逢其時地飄落在手心,“關係到自己的事情,為什麼不能是重要的事情?”

“分明對人性的善惡具有很深的疑惑,因為之前遇到的案件,觀察到的事物,和你一直以來認為的弱者印象完全相反,不是嗎?”

黑髮少年怔愣了下,爾後輕笑一聲,搖搖頭道:“清醬果然很敏銳呢,之前就察覺到了吧,所以才會對我說那樣的話。”

“因為在我看來,傑是個很溫柔的人,跟悟是摯友,不想傑會為某些事情而後悔……”小孩皺了皺鼻頭,隨即改口,“不,傑應當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但是當某些情緒不斷疊加,遲早會壓垮你的。”

夏油傑見他挎着一張小臉,忍不住用手戳了戳,軟彈彈的觸感確實好玩,難怪之前五條悟總愛捏這孩子的臉。

“不會的,我和悟可是最強。”

“是最強,所以呢?”

北枝義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丟掉手中的葉子,托住下巴,幽幽嘆了口氣,儼然一副大人碰上問題兒童的頭疼模樣,夏油傑瞧着覺得有點好笑。

“最強難道就不是人了嗎,雖然你們兩個怪力男,憑藉術式進化成了超級賽亞人,可物種沒有變動呀。”

夏油傑死魚眼。

不,等等,怪力男怎麼了,超級賽亞人這個評價就過了吧。

下一秒,他睜大了眼睛。

——“最強的心,難道刀槍不入,不會受傷流血,感覺到疼痛嗎?”

幼童的聲音稚嫩圓潤,有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純凈,語氣真摯地表達着他的見解:“悟其實是個理性大於感性的人,情緒的感知不是特別細膩,就算髮覺了,大多數情況下仍舊毫不在意。悟的心理健康不用過度發愁,以他的性格,能夠調節得很好。”

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有些時候好過頭了。

“硝子也是,儘管難免會有負面情緒,但他們不會將同伴的死攬在自己肩上,認為自己沒有盡到責任。”

“可傑不一樣。”

“傑總是很體貼細緻,在意身邊的每一個人,同伴也好,親人也好,這些都是傑想要抓住的,”北枝義清掰着手指數道,“嗯,傑不吸煙,卻隨身攜帶着打火機,專門給吸煙的硝子點火。”

“外出完成任務,如果不是和悟一起出差,回來的時候,會帶符合悟口味的甜食特產。”

“剛剛也是,悟他們還在操場上訓練呢,傑過來給我送飲料,是看出我的無聊煩躁了吧,特意選擇了解膩的青檸味。”北枝義清舉起飲料罐,悠悠晃動。

“傑把照顧同伴視作自己的職責。”

樹影婆娑,遲來的清風吹動樹葉。

——“那麼,如此重視同伴的傑,什麼時候可以重視一下自己呢?”

“要知道,你一樣被同伴們重視着,視為不可缺失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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