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君夏桀6

姒履癸的命令一出，大臣們就都撲通撲通輪番跪下，一個個都好像天塌了那樣的表情。

關龍逄鬍鬚抖動，大聲勸諫道：“王，萬萬不可啊！諸侯國雖然對您不敬，可您應該憑您的品德感化他們啊！您要是大興征伐，豈不是就真成了神仙所說的‘暴君’了嗎？！”

也就關龍逄敢這麼直挺挺地說出“暴君”兩個字。

其他人都眼角直抽，朝費昌投去同情的眼神。

費昌並沒有未來他不知多少代孫秦始皇那樣一統天下的大能耐，他是擅長出兵征伐，但好好的，誰想動手動腳打仗流血啊？

費昌無奈地跪倒，聲嘶力竭道：“王，您忘了您的曾祖父孔甲的教訓了嗎？”

姒履癸微微一怔，隨即有些出神。

他沒見過他的曾祖父，卻常聽他的父王發提起。

夏王朝的衰敗，就是從他曾祖父那時候開始的。

那時，就已經有些膽大妄為的諸侯國開始叛離，不再願意來朝賀。

聽說，他的曾祖父孔甲還曾養過兩條龍的，但那又怎麼樣。

龍的強大沒有給夏王朝帶來任何興旺，那些諸侯國並不畏懼，反而越來越不敬。

最後孔甲昏聵在位三十一年，把夏王朝交到姒履癸祖父手中時，已經是頹勢盡顯。

的確，曾祖父留下的經驗告訴姒履癸，和諸侯國硬碰硬？效果並不是太好。

可姒履癸也絕對不願意像父親那麼平庸無能，他深深知道，不作為就是慢性死亡。

這些諸侯國得管，得教訓。

底下大臣們都一臉“你現在出兵你就是暴君”的不敢言，姒履癸一口氣堵在胸口。

他下意識想拖個人出去砍了，身為臣子，君王就是他們的天，可他們現在一個個竟都敢質疑他的決定？！

可腦海里又閃過神仙的預言，姒履癸知道他不能這麼做。

他必須把“暴君”這頂帽子摘得乾乾淨淨，這樣才不會亡國。

姒履癸深吸一口氣，這時趙梁機靈諂媚地提醒，“王，您多麼聰穎，除了打仗，您肯定可以想到別的辦法！”

“……”這狗腿子一說，姒履癸腦海里確實閃出一些想法。

他想起他的祖父皋。

姒履癸的祖父皋是個明君，他從孔甲手中接過風雨飄搖的夏朝，硬是將其撐了起來。

皋即位后，大家和和氣氣相處，他為以前被孔甲胡亂懲罰過的那些人平反，大加賞賜補償，也因此得到了那些人的支持和感恩戴德，大臣們紛紛讚揚，遠方諸侯國們也不再搗亂。

可惜的是，皋在位時間太短，他的那些雄心勃勃還沒來得及實現，就患了來勢洶洶的急病，頻繁吐血，最後撒手人寰。

姒履癸為祖父感到可惜，他早在目睹祖父離去時就暗暗發誓，那些祖父未酬的壯志，都將由他繼承。

大臣們緊盯着姒履癸，生怕他還是執意要打仗。

仗打起來，生靈塗炭，誰都不好過。

誰知姒履癸竟改了主意，他踱步在王位坐下，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孤便大會諸侯！”

眾大臣見姒履癸如此豪情萬丈的氣魄，再次陷入震驚。

他們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大王要做什麼？

……大會諸侯？！

要知道，夏朝這麼多代君王，上一個大會諸侯的是誰？那還是正式開闢夏王朝的夏啟老祖宗呢。

距現在都四百多年了！

這份震驚讓大臣們都像半截木頭似的，呆愣愣戳住。

姒履癸表情一陰，“你們又不同意？”

打又不讓他打，難不成他客客氣氣請諸侯來吃個飯，也不行？

眾大臣連忙

點頭，至少這比打仗好，可別再忤逆這位暴君了。

費昌立馬錶示，這就去聯絡諸侯；烏曹也自告奮勇，說要去策劃這次大會的娛樂活動；終古翻開隨身法典，研究起大會諸侯的禮節；關龍逄還處於“王居然聽我勸”的訝異和欣慰中。

至於趙梁，他連忙湊上來，笑嘻嘻地問：“王，那這次大會諸侯的地點選在哪兒啊？”

姒履癸想了許久，才說：“便選在有仍氏吧。”

大臣們表情一震，看出姒履癸的決心。

要說起這個有仍氏，也是有些故事的。

令夏王朝得以中興的君王少康，便是出生在這裏，他那段跌宕起伏的傳奇也是從有仍氏開始。

當年寒浞掌權，殘忍屠殺夏王一族，少康的母親后緡作為唯一倖存者，顧不得夏王夏被殺的傷悼悲痛，她拋下王后尊嚴，爬狗洞、鑽地道，九死一生逃回了娘家有仍氏，生下少康。

那時夏朝亂政，少康便在有仍氏長大，還當過有仍氏管理畜牧的牧正。

可寒浞還是不肯放過他啊，沒辦法，少康又只好逃到有虞氏，還當了有虞氏的庖正。

不得不說，優秀的人到哪都能發光。

你說別人當廚子就一輩子是廚子了，可少康不是，他當著當著就得到了有虞氏首領的賞識，還把女兒都嫁給了他。

那時少康就是窮光蛋一個，要是放在現代，你沒彩禮能行？！

放在有虞氏首領就可以，他不僅嫁女兒，還大手一揮，陪嫁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和幾百兵士。

少康一下子成了人生贏家，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了根據地和軍隊。

不得不說，有虞氏首領也的確有眼光，少康從此風生水起，獲得越來越多的人擁戴，最後助他奪回了王位，恢復夏朝正統。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少康吃過那麼多的苦，治理起國家來也就更加勤勉、認真，才能有所成就，獲得後世的一致讚譽。

姒履癸將諸侯大會選在有仍氏，便是在展露他的意志。

他要效仿少康，重新振興夏王朝！

姒履癸年輕氣盛，這次他也是為了追隨兩位老祖宗的腳步，下定決心，要干一件大事！

同時，他們夏朝這麼些年以來，也只開過兩次諸侯大會，一次是禹的會稽山之會，一次是啟的鈞台之享。

只是姒履癸不知道，這次的有仍之會在史料上的記載，是夏朝的第三次諸侯大會，也是最後一次。

甚至，還有些史料認為，夏朝的亡國之源，便在這次的有仍之會。

……

不管怎麼說，這震驚天下、百年難得一遇、氣勢浩蕩的諸侯大會就這麼熱火朝天地準備起來了。

姒履癸很上心，每天都要檢查進度，並露出隱隱滿意之色。

他這次，要對諸侯們恩威並施，讓他們知道，這天下到底該聽誰的。

神仙又如何？人間的事，他姒履癸才是唯一的王。

何況，他真不是暴君。

姒履癸除了準備有仍之會，也每日開始三省吾身——

今天我胡亂殺人了嗎？今天我荒.淫了嗎？今天我當暴君了嗎？

答案是三連否認，他很安心。

看吧，他真不是暴君。

有仍之會很快就有了眉目，姒履癸舉整個夏王朝之力開諸侯大會，當然進度喜人。

大臣們這段時間沒幹別的，忙前忙后都是為了這個，腿都跑細了。

夏王朝的所有諸侯國都通知到位，姒履癸心滿意足來到有仍氏，備好美酒佳肴，等着他即位后的第一個盛會開始。

在盤點直播的意外影響下，歷史的車輪再一次提前推動，雖然時間早了許多年，出發點或許也不同

，但結果卻是一樣——

有仍之會，開始了。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第一個到來的諸侯國，竟然是商國。

姒履癸坐在寶座上，眼皮半攏，打量着商國來人，“你是主癸的兒子？”

“是，臣姓子，名天乙，前來朝見大王。”商湯很規矩地行禮，看起來十分恭順。

兩人皆不動聲色，宛如陌生初見，實際上彼此都早已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調查得清清楚楚，摸得滾瓜爛透。

姒履癸不僅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叫子天乙，他還知道他的另外一個名叫“履”，可能是怕和他相撞，才故意只說了另外一個名。

姒履癸猜測，神仙口中的商湯，那個“湯”字怕也是謚號。

所以，那個滅了他、滅了夏朝的商湯到底是不是眼前的子天乙？

雖然不能確定，但本着“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姒履癸已經忍不住想要直接動手——

管那麼多，先殺了再說。

可商湯也不是膽大無腦的人物，他敢來這裏，便是提前和伊尹做好了各種推演演算。

當時，姒履癸要召開諸侯大會的消息傳到商國，眾人皆震驚得說不出話。

商湯的父王主癸原本還沉浸在“商湯滅夏”的美好願景中，卻接連收到無數封姒履癸叫他來有仍之會的邀請。

有時候一日內就有好幾道催促，想必是那姒履癸在夏王宮中想到他們商國，就隨口叫人來催，一天想起他們無數遍，於是這消息就鋪天蓋地而來。

可想而知，姒履癸對他們商國多忌諱，其中的暴躁、不耐煩，那都不帶遮掩的。

已經成了眼中釘，心中刺，必須拔之而後快。

主癸一下就從興奮到慌了神，怎麼辦，現在商國雖然是諸侯國里較為強大的，可肯定打不過積累了幾百年的夏朝啊！人家到底是龐然大物。

還是他最優秀的兒子商湯十分冷靜，早已做好打算。

只不過商湯也有些意外，他和伊尹猜測過姒履癸要對商國下手的無數做法，卻沒想到姒履癸如此氣魄，竟要開四百年來從未有過的諸侯大會。

商湯也已經想到“湯”可能是謚號，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滅夏的那個人，但他絕不能眼睜睜看着商國被姒履癸提前下手覆滅。

既然這樣，那就去會會他吧。

商湯按住主癸慌亂的手，正色道：“父王，我替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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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甲養龍的記載來源於史記。一向老老實實紀實的司馬遷會記載這個，也蠻神奇hh